第1章1.缘起

十三年前。

夏天的风刮起宽大的校服袖角，带着些湿漉漉的海盐气息。树上的知了嘶哑地低吟，透明的纱翅没有看起来那么柔软，沙沙地磨蹭出来振振的“知啦”声。

初夏，这种略带慵懒的天气，总是能让人联想起初恋，和甜蜜的冰淇淋。

十一岁的白林被大他七岁的沈晟牵着，走在街巷的青石板道上。当时的A市没有入驻那么多的开发者和炒房地产的投机商人，还保留着南方古镇的余韵。

“阿林想吃冰淇淋吗？”

白林一只手被沈晟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对他来说有点太大的蜜桃。他拿小手攥着毛毛的桃皮，正在努力的吮着桃子被咬开后流下的汁液。

“想吃，”白林抬头，“可，可我没有手拿了。”

“我帮你拿啊。”

沈晟从衬衫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张面巾，擦掉了白林脸上的桃汁，把他手里的桃子接了过来。

沈晟有洁癖，转过头之后，就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只拿指尖抠着桃皮，唯恐上面的毛粘到自己。

“侬想吃撒子赛的？”

推着冰淇淋桶的阿姨操着一口吴侬软语，朝着还穿着校服的白林笑了笑，放轻了声音轻声细语地问他。

“想要……奶油味的。”

白林瞅着那几只冰淇淋筒，想到沈布也喜欢冰淇淋，在思考要不要给他留一半。

算了算了，他二哥会给他买的。白林咬了咬自己的指尖，蜜桃的汁液在嘴里绽开，尝起来很甜。

沈晟找那阿姨要了个纸袋子，把那给啃剩了一半的可怜桃子放了进去，这才舒展了自己的眉心。他又拿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揉了揉白林的头。

“给他来个小份吧。”

沈晟从口袋里掏出来自己的钱包，想要掏钱给阿姨，却给阿姨拦住了。

“修意素，小哈行嘛。”

“谢谢阿姨。”

沈晟只是笑了笑，不漏痕迹地从钱夹里掏出来一张纸币，悄悄塞进了冰淇淋车旁边的小桶里。

“阿林，以后哥哥就不能接你回家啦。”

“为什么？”

白林翘着自己小小的腿，在秋千上晃晃悠悠，手里还拿着冰淇淋的脆筒。阳光洒下来，照在沈晟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上，隐约透出来一点脆蓝。

“我要出国。”

沈晟拍了拍秋千上的灰，表情有点惆怅地坐在了小白林的旁边。白林楞了一下，手里的甜脆筒掉了下来。

“……啊，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对于才上小学五年级的白林来说，这种分别的痛苦，就好像是最喜欢的那筒甜奶油发了酸，口袋里最后一颗巧克力糖过了期，而且就算攒再久的零花钱，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铺也买不到了。

“能不去嘛。”

白林非常伤心，从秋千上下来，坐到了沈晟的膝上，晃着他的胳膊不想让他走。手上沾的奶油和细绒毛都蹭到了沈晟的袖子上，沈晟也没有流露出一点不悦。

“不行哦。”

沈晟捏了捏白林的脸颊，手上的触感细腻又光滑，他捏着捏着，看向怀里白林的眼神就暗了下来。

“这里有只杏子还没有熟，哥哥要等他熟了再回来。”

“……哦。”

白林虽然没有听太懂什么意思，但是杏子好像最晚七月份就可以吃了，现在五月份，虽然不知道哥哥的杏子是哪个，但是应该也快要熟了吧。

好像也不是很久。

白林的心情好了一点，脸颊被沈晟捏的有点疼，他忍不住“唔”了一声，皱了皱自己的眉头。

“阿林喜欢哥哥吗？”

沈晟抚了抚白林脸上的红痕，喉咙里溢出的声音有点沙哑。

“……喜欢啊。”

白林垂着脑袋，眼睛一直盯着沈晟手里那只纸袋子。

沈晟把那袋子往后移了移，白林的眼神也跟着移了移。白林想去抓，沈晟却换了个角度，让他一下子扑进了自己怀里。

“那阿林，愿意长大之后嫁给哥哥吗？”

“什么啊，嫁给哥哥那不就成了，成了布布大嫂嘛，我才不愿意呢。”

白林没抢到，心情又有点不太高兴。沈晟搂着怀里的小白林，把鼻子埋在他的发梢里，闻着昨天洗澡留下的洗发水味。

“要是不愿意，桃子就不给你了。”

沈晟挠着白林身上的软肉，白林痒得咯咯笑个不停：“知……知道啦，我愿意……我愿意好了吧！”

“嗯。”

沈晟放开了怀里的白林，把手里的桃子递给了他。白林迫不及待地把袋子打开，却发现桃子刚才给压坏了。他扭头本想要怪沈晟，却被他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虽然沈晟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但白林总感觉，刚才那一秒，沈晟真的想把他像吃桃子一样咬开吃掉。

应该又是哥哥在开玩笑吧。白林晃了晃脑袋，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悉数丢了出去。

哥哥怎么会想吃我呢，我又不是桃子。

沈晟看着没心没肺的白林，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脸颊。

还不到时间。

沈晟收回了自己的手，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捻了一下，指尖传来毛桃沾在皮肤上的黏腻触感。

“那，阿林可要记好哦，”沈晟看了看白林手里湿掉了的纸袋，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要是忘记了，哥哥可是会惩罚你的。”

白林只顾得心疼自己的桃子，并没有怎么注意他话里有些不对劲的语气。

“嗯，知道了。”

当时的白林怎么也不会想到，就这么一句小时候的玩笑话，居然真的把自己这一辈子都搭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