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7.半颗青金石

大片大片的紫藤萝从花架上铺散开来，细密的羽状叶快要盖住整个花爬架。

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紫色的藤萝花早就泛了白，郁郁葱葱的青叶从藤蔓上盘下来，掩住了残破的花枝。

藤萝架后面是一家糕点铺。几年前这里是个花店，后来搬走了，只留下了这簇每年都开得极热烈的藤萝蔓。店主正思索着要不要把它拆了，一到这个季节花瓣就落一地，天天打扫也是个事。

“小白，”

没人回话，店主皱了下眉，往后一看，白林正托着腮，盯着窗外衰败的藤萝花发呆。

“看什么呢？”

白林一下子给惊回了神，连忙把视线收了回来，又拿起抹布来擦起了刚才已经擦过两遍的玻璃柜子。擦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店主叫他，又抬头嗯了一声。

“老板，怎么了？”

白林把手里的抹布对了个折，塞进了橱柜里，三步并两步小跑了过来。

“啧，我们小白有心事啊？”店主把注意力从藤萝花移到了心不在焉的白林身上，满脸八卦地打趣着他。

“……没有。”

白林低头，心里全是今早上的事情。男人没有怎么刁难他，把他衣服还了就走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白林总感觉他最后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就跟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白林有点纳闷，本来想问他，可还没问出口，他就把自己给赶走了。

白林不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一个人扶着栏杆晃了会儿，他又忍不住抬头看向了店主。

这个时间客流量不多，店里也就他俩人，有的时候白林活计做完了，两人就会唠一会。店主快五十岁了，日子早就熬出了头。周日跟活泼的白林聊一会，也算是个消磨时间的慰藉。

“老板，”白林晃着自己的身体，风刮过来，几瓣藤萝花瓣落在了他的发梢，“你说，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人长得那么像吗？”

“嗯？”店主点了点白林的鼻尖，脸上的皱纹都笑出了花，“小白这是遇上之前的恋人了？”

“没有！”

白林有点气恼，怎么说什么店主都能扯到那个方面去啊。他挠了挠头，花瓣落在了手心，他拿手指揉搓了起来，枯萎的花瓣没什么水分，一会儿就化成了粉末。

“嗯……”店主抬眼，看向了橱窗里的蛋糕。

“不会。”

白林抬头看他，表情出乎意料地认真。店主看着他这幅表情，无故就想逗他一下。他耸了耸肩，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当然不会有两个人一样啊，要么是同一个人，要么就是你认错了嘛。”

白林有点生气了：“这跟什么都没有说有什么区别啊！”

店主哈哈笑了起来，墙上挂的铃铛响了，店里来了两个客人。白林轻巧地从栏杆上跳了下来，过去帮他们挑蛋糕了。

小白林在这里工作了快要四年，还头一回见他露出这种表情呢。

店主摇了摇头，又看了看那棵长得极旺的紫藤树。

还是不砍了。

另一边。

男人收拾好卷宗，疲劳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里就像是有股邪火，无论怎么都压不下去。他起身往落地窗处走去，隐形眼镜戴久了，眼球难免有点干涩。

单侧透光的玻璃映出他的侧影。

脸上寡淡的神情透不出喜怒。略显苍白的肤色映在玻璃窗上，甚至显得略微有些病态。棱角分明的人中下，殷红的薄唇像是萎靡的玫瑰一般，透着难言的衰败气息。

摘下隐形眼镜，那双眸子是明显的异瞳。

瞳孔是潋滟的琥珀色，但两侧瞳仁处却各扩散出一小片脆蓝，像是在整块琥珀中镶进了半颗青金石。

在灯光下，显得异常的，妖冶。

办公室的门开了，进来了另一个人。

“沈晟。”

被称作沈晟的男人转回身，细密的睫毛把灯光切成无数细碎的小块，悉数落进那双妖冶的眼眸。他挑了下眉，脸上的表情舒展开来，少了几分不近人情。

“你没带隐形眼镜。”

进来的男人饶是见过不止一次他的眼睛，但他乍一摘下来，还是感觉有点不适应。撇开眼，他坐进了会客处的沙发。

沈晟轻笑了一声，又把隐形眼镜戴了回去。异物入侵的感觉并不算太好，他闭上眼，转了转自己的眼球。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只有一个人喜欢他这双怪异的眼睛。

虽然那人就离他那么近，都认不出来他。

他的眸光难以察觉地暗了一瞬。

“什么事？”

舒了口气，沈晟坐回了男人面前的沙发上。

秦舒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还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你要的那人，明天入职。什么工作？”

像往常一样，惜字如金。

沈晟把身体往后靠了一下，腿慵懒地翘了起来。他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地拂过下唇，脑海中忆起早晨那个吻的触感。

还有昨天夜里，小家伙脸上难耐如潮的情色。

沈晟自然是没碰他。他并不是个着急的人，不会毫无风度地把想吃的东西急不可耐地拆吞入腹。

可这可口的点心自己送上门，也断是没有不尝一口的道理。

“嗯……”沈晟眼神略带玩味地顿了一下，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这个问题，的确是该好好思考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