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惹怒顾琛的方式有很多种，不吃饭是最简单有效的一种。相处了这么多年，贺驰对这点自然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所以，当顾琛冷着脸把早点放在电视柜上的时候，贺驰很自觉的搬了个小板凳凑上去，抓起一个烧饼便埋头啃了起来。

那烧饼是贺驰最爱的早点之一，很薄很脆，里面是满满的肉馅，刚一咬开，混着青葱味的肉香便弥漫开来直勾肠胃，再配上碗淋着鸡丝香油和香菜沫的蛋花汤，简直是一等一的人间美味。

可惜顾琛带过来的是农贸市场里那家刘老汉的豆浆，配上红枣和各种五谷的那种，剧说很是健脾养胃。

贺驰连看都不敢看顾琛，自然也不敢抱怨他没买什么蛋花汤。他只顾埋头吃着自己的烧饼，偶尔也拿个包子掰半根油条，努力把自己弄成一副精神饱满食欲很好的样子。

而顾琛也不跟他说话，自顾自把豆浆的盖儿打开拿吸管轻轻搅动着，好让它凉的快一点。

很快贺驰就消灭完了大半早点，顾琛见状便把那杯冷好的豆浆递过去，贺驰很自然地接过来，然后一口气吸进肚子里。

“吃饱了就老实交待吧。”顾琛冷着眼开了口，他的声音低沉且略带沙哑，仿佛等这一刻等了很久。

“有什么好交待的，前台那女的你又不是不认识，是以前我家的员工，这么久没见就多聊了两句，你不会连这醋也吃吧？”贺驰晃荡着空了的豆浆纸杯，意图装傻。

“房子什么时候卖的？卖给了谁？多少钱卖的？”顾琛不看他那副装疯卖傻的样子，只顾提着自己的问题。

见蒙混不成，贺驰便低下头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以为你会问我这几天在哪里，和谁在一起，有没有约炮另结新欢什么的，没想到却是这么现实冷血的问题，亏了我们这十多年的感情，真的是太伤我的心了……”

“你也知道我们有十多年的感情？！”没等贺驰说完，顾琛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满脸愤怒，直视他的眼，吼道：“我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爸尿毒症晚期没几年活头了！他老人家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结婚！你明明答应的好好地这次不再给我添乱！结果呢？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心上？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贺驰最大的优点就是有错就认坚决不改，他看到如此愤怒的顾琛，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表面的愧疚还是要做出来的。

他弯下腰，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然后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说：“对……不起……我只是……有些害怕……想让你……再陪陪我……你有父母……有兄弟……可我……只有你……”

果然，这副虚弱至极的样子让顾琛的心软了下来，他上前扶起贺驰，满脸无奈地说：“你到底在怕什么，我不是和你说过了，结婚只是给老人个交待，她妨碍不了我们……算了不说了，你要我再陪你多久？”

“一辈子，”贺驰抬起头，看着顾琛那张心疼至极的脸，露出个满足的笑容，然后一改刚才那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狡黠地说道：“一辈子，直到我死的那天。”

顾琛满眼的疼惜刹那间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漠与厌恶。

顾琛做梦都没想到，这个自己爱了半辈子的人，在辜负了自己的信任后竟然没有丁点悔意，更重要的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他有多深的感情，而他，竟然拿这份感情来戏耍自己。

“你真恶心。”顾琛冷冷地丢下这句话。随后便松开了扶着贺驰胳膊的手，转身走出了404室的房门。

只是门刚一关上贺驰便冲到卫生间呕吐了起来，他扶着马桶，如搜肠掏肺般把刚刚吃进去的早点全部吐了出来。

肠胃清空后他也彻底没了力气，倚着马桶如丧家之犬般坐了下来，他仰着头，拼命抑制住胸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眼前尽是顾琛刚才离开时那冷漠的神情，利落的衣袖，决绝的背影……就这样想着想着，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多么讽刺，十多年前，也是一场没有进行到最后的婚礼，也是在这个客房，他也是三四天后才找到了自己。

那时的他衣衫凌乱，双目血红，年少英俊的脸上满满全是疲惫，他站在他的面前，如受伤的野兽般嘶吼道：“你躲什么！？你以为我会不要你吗？！我能不要你吗？！”

而现在，一样的起因一样的地点，一样的那两个人，那句话却变成了生硬冰冷的四个字——你真恶心。

贺驰笑着笑着，直到胃底再次痉挛起来，如硫酸腐蚀般的痛感从胃沿着食道直冲到喉管，他来不及伏到马桶上，血便从口腔中喷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