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两人共同吃第一顿饭是炸串儿，地点是临市最南边的夜市。

说是夜市，不过是片正施工的沙土地，几块绿铁皮围成个圈儿便把郊区和城市隔绝了开来，每隔半小时还能听到火车驶过的轰鸣声，连桌上的水杯都被震得瑟瑟发抖。

这地方贺驰自然是不愿来的，他本想去本市那家价格可以逼格也不错的自助烤肉店，没成想顾琛却说他前两天刚去过，那里正装修整顿暂停营业。这深更半夜的本市实在没有其他还在营业的饭店了，可就这么原路返回各回各家的话又着实尴尬没面子的很。

无奈之下贺驰便把锅甩给了顾琛：“你决定吧反正你开车，只要不把我卖了去哪都行！”说完便倚在副驾驶座上事不关己地假寐起来，本以为顾琛会带他去什么五星级酒店之类的场所，没想到等车停稳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带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

贺驰心里正不痛快，偏又有个七八岁的小乞丐不知死活地站在了他身边，举着脏兮兮的豁口碗，斜着眼扬着眉，倨傲地看着贺驰要求施舍：“哥，方便方便吧！”

贺驰这人一向吃软不吃硬，给可以但不能问他要，即使是要，也得拿出个卑躬屈膝楚楚可怜的态度。所以看到小乞丐那副乞讨还如此嚣张的模样，自然是把头扭到一边装没听到。

小乞丐也看出贺驰是个非富即贵的主儿，碰了钉子非但不走，反而死皮赖脸地在贺驰脚边跪下了，他敲着那破碗，不耐烦地嚷嚷着：“快点快点！给钱给钱！权当给死人钱！”

贺驰正想说那就更不用给了你死了我直接埋了你。可话刚滚到嘴边就看到顾琛拿着炸好的鱼丸走了过来，他往那小孩的破碗里放了几个硬币，又把两串鱼丸塞他手里，方才笑道：“去别处讨去吧，今天你这哥哥心情不好，别闹他……”

那小孩接了吃的和钱便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看顾琛也不道谢，只往贺驰脚边碎了口感叹了句“越有钱越抠门”，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看着那小孩大摇大摆的背影，贺驰心里那种烦躁的感觉更是越来越强烈。于是不由自主地把火发向了身边的始作俑者，他看了看眼含笑意一脸无辜的顾琛，然后扬起眉，用下巴努了努小乞丐离去的方向，问道：“怎么？认识啊？你伙计？”

顾琛知道他在讽刺自己，不过并不在意，他把剩下的鱼丸塞到贺驰手里，笑着解释道：“这小孩是外地人，刚满七岁，他爸两年前车祸去世了，妈妈长年有病卧床不起，这么小的孩子，没人管没人问，自然是连怎么惹人同情哄人开心都不会的……”

贺驰低下头不再说话，心里隐隐地感到愧疚，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对那小乞丐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顾琛则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我们有时候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因为情绪会左右我们的判断力，比如那些跪在大马路上哭着借钱看病的，十有八九都是骗子，而这种死皮赖脸直来直去的，往往真的是需要帮助的人……”

这番话让贺驰的心头一阵堵塞，不自觉又想起了三小时前与老情人季涛共处一室时的情景，想的心里一阵又一阵的难受，连鱼丸的油滴到了手上都没有发觉。

见贺驰这副模样，顾琛却以为他还在为自己找的地方不满意而郁闷，于是便把几张纸巾塞到他手里，解释道：“我们今天来的有些晚，好多摊都收了所以显得冷清，下次早点来你就知道了，冰激凌糖葫芦棉花糖什么的应有尽有，那边还有淘气堡钓鱼池和呜呜响得小火车，热闹得很……”

“你当我五岁吗？”被顾琛的纸巾一塞，贺驰终于回过了神，他擦净了手背上的油，瞥了他一眼，没好声气地呛了他一句。

顾琛则笑了笑，回答道：“五岁大了点，也就三岁吧，下回来的时候就骑我弟妹的电动车，把你放在我小侄儿坐的宝宝椅上……”

“那多麻烦，直接骑脖子上多好……”

“哈哈。这个可以有……”

在两人磨着嘴皮子比着犯贱的空儿，贺驰不自觉地咬了口手中的鱼丸，外酥里嫩，油而不腻，孜然粉和辣椒面也撒的刚刚好，总之感觉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