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祁南书在阴影中仰视着林墨言冷峻的面部线条,喉结微动,男人冰凉的指节抵着他的下巴,让他的每一分表情就暴露在赤裸的空气中,无处可逃、无枝可靠。
林墨言微微歪头,身下人闪着无辜的双眼,分毫差池都没有显露。
“小许总啊……你们太子党不都经常见面吗?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听说你是他的人,有点好奇你听见我们见面会是什么反应。”
林墨言放下手,转身走到餐桌旁倒酒,祁南书失了力,抬着的头骤然落下,刺眼的白光没了遮挡,肆无忌惮地冲到祁南书脸上,恍得他不禁闭眼。
“二哥哥,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祁南书再次睁开眼,宛若纣王身侧的狐妖抬眸,黑瞳里闪着胜券在握的魅惑,丝毫没有被怀疑时应有的心虚。
他也站起身,走到祁南书身边,手臂攀上男人的肩膀,轻轻勾过盛着红酒的高脚杯。
“不过二哥哥就算吃醋,也要注意称谓,我是孤儿,许家收留了我,但是我没什么功成名就的事业心,就在许氏名不经传地混工资混活动,我是许衍之的员工,不是许衍之的人。”
“那你是谁的人?”
林墨言回过头,在寂静中等待等待他的下一句回答。
沉默的空气几乎要凝固,摇晃的酒杯戛然停止,杯中的红酒还在打着旋,缓缓的形成漩涡,仿佛吞噬了所有声音。
过了良久,甚至综艺节目落下帷幕,电视中传来的声音从爽朗的笑声变成了狗血电视剧分手的悲伤情节。
“林二少爷,野玫瑰带刺,野生的狐狸更不好养熟,给彼此一点耐心,不然我永远都只属于自己。”
话音刚落,祁南书放下酒杯,玻璃与大理石板触碰的声音清脆,窗外拂过微风,像是细密的震动激起蝴蝶效应,扬着气流吹起林墨言额头前的刘海,露出鹰隼的双眼。
烛火微微摇曳,在顷刻间匿了生息,徒剩烟雾在空中升起一线灰白。
说不清到底是男人天性中无法根除的征服欲,还是眼前若即若离的恶魔实在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林墨言不得不承认,这场游戏中,他确实心甘情愿地落了下风。
不过年少成名的少爷从未怀疑过,自己终将成为胜者。
林墨言看见祁南书拎起自己的衣服准备离开,他头也不回,听着那脚步渐行渐远,直到即将出门,才回身想着那背影缓缓道:“打个赌吗?我赌最后赢家的是我。”祁南书嗤笑,微微回过头,留给赌徒凉薄的侧颜。
“你真的要赌吗?小心输得分文不剩。”
“我从未输过。”
“许总,到了。”
楚黎淮解开安全带,下车给许衍之拉开了车门,许衍之微微颔首致谢,礼貌绅士。
若不是这人刚刚让自己的司机提前放假,就为了“有劳”楚黎淮送他回来的话,楚黎淮真的要觉得严二公子是个好人了。
“辛苦了,上去坐坐?”
“不了吧许总,我就是一个小助理,这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你不用这么客气……”楚黎淮下意识后退,慌得语无伦次,许衍之却自然地上前,步步紧逼。
“小楚助理为什么永远在拒绝我呢?”高挑的男人虽然有着苍白病态的气质,其压迫感却依旧不容小觑,楚黎淮被逼到了劳斯莱斯的车盖前,后脚跟被绊了一下,差点跟跄着摔在车上,许衍之揽住了他的后腰,保住了楚黎淮本就困难的钱包。
“我没有······主要我是林总的助理,进你家也不合适对不对。”
“我的员工都能跟他睡,凭什么他的员工不能进我家?”
许衍之眼神冰冷,一字一句像是从后槽牙中挤出的,他的胸膛几乎压在楚黎淮身上,甚至可以感受到贺峻霖强烈的心跳。
半晌,许衍之像是被楚黎淮眼里的戒备刺得清醒了些许,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西服,后退回了安全距离。
“不好意思,失态了,我真的只是想请你上楼坐一会,顺便聊聊天,家里实在……太冷清了。”
楚黎淮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了,他有点像是现在单位里小姑娘最喜欢的那种“疯批美人”,不得不说,这种人确实有魅力,就是真的接触起来,最好敬而远之。
话说到如此地步,楚黎淮再不台阶下可能就真的有些不识好歹了,他含糊地答应了,默默往楼梯间走。
几乎在楚黎淮背过身的一刹那,许衍之绅士的面庞就再次支离破碎,他落下眼底的温度和嘴角的弧度,宛若看到猎物的夜行动物,让人不寒而栗。
许衍之说的没错,他的“家”确实冷清。他的房子分明有几百平米,却莫名给人一种“一览无余、家徒四壁”的错觉。
黑白灰三色是整个房屋里唯一的配色,走进一步,楚黎淮就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坠入了八十年代的黑白电视机中,一切事物都没有色彩,甚至橱窗间寥寥无几的照片,都是黑白电影样式的素净。
家中唯一算有人情味的,大概就是旋转楼梯旁的一架钢琴,其他的摆设都蒙了尘,让本就毫无光彩的装饰更加暗淡。
“我家除了水就是纯黑咖啡,想你可能喝不习惯黑咖啡,就先将就着喝水吧,委屈了。”
许衍之从柜子里清一色的矿泉水里拿出一瓶递给贺峻霖,贺峻霖接过水看了看牌子,不禁感叹有钱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样,矿泉水都不是一般人能喝得起的,哪里委屈了。
“许总太客气了。”
“对了,小楚助理,你是什么到林墨言身边的?”
许衍之语气自然,像是在稀松平常地唠家常。
“不久,才一个星期不到。”
“祁南书的资料,是他让你查的吧?”楚黎淮拧瓶盖的动作一顿,微弱的“嗯”了一声,他没有转头,却依稀能感受到许衍之冰凌般的目光。
“祁南书······是我哥哥,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那种哥哥。”
许衍之语气缓慢,楚黎淮听着,在心里暗道:当然知道不是你亲哥,你亲哥不都被你害死了吗。
楚黎淮本来打算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了,可没想到许衍之低沉而凉薄的声音突然覆上了故事感,楚黎淮渐渐难以自禁地听了进去,跟着许衍之脑海中破旧的齿轮,在回忆的迷雾沉珂中划开一道羊肠小路。
“他是个孤儿,我是个私生子,他自幼失去双亲,我在吃尽苦头归宗认祖后的须臾几月之后,失去了我害了疯病的母亲。我和他几乎是在纸醉金迷的豺狼虎豹口中相依为命,举步维艰地卧薪尝胆、瞻前顾后才活到今天的”
“祁南书说自己胸无大志,就想当个名不经传的小员工,我没有拦他,这都是他的选择,可是……可是他为什么,偏偏要去当林墨言的枕边人呢?”
“我······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啊,”严浩翔语调颤抖,自嘲地轻笑一声,“可能确实已经太久太久,没人陪我说过话了吧······”楚黎淮回头望向他,微微皱起了眉,许衍之回眸与他对视,见他眼底漫上怜惜与悲伤,心中暗笑。
Fine,目的达到了。
博完同情,下一步,可以开始继续“发疯”了。
“小楚助理,你做过爱吗?”
“什么?”
楚黎淮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可发问者神情认真,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那人甚至渐渐向自己走来,步步逼近宽阔柔软的沙发。
楚黎淮心头涌起不安,却无处可躲。
“为什么?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为什么甘愿在林墨言身下雌伏?”
许衍之的含情眼此刻五味杂陈,露出的寒光锋利无比,若是眼刀有形,那此刻楚黎淮可能已经受尽凌迟了。
纵使楚黎淮觉得自己无法回答许衍之的任何一个问题,纵使楚黎淮从头至尾都是一个无辜的局外人,但面对一个陷入魔怔的“疯子”,他也有理无处讲。
“许总······你冷静一下。”
楚黎淮伸出手挡在自己身前,却被许衍之冰冷的指节桎梏住,当防御成了画地为牢的枷锁,楚黎淮终于被逼到无处可走,被狠狠地推在了沙发上。
许衍之没有给楚黎淮摔倒后再直起身的机会,他直接倾身压了上去,任凭身下的人拼命地挣扎。
他把楚黎淮桎梏的双臂抬起,交叉着按在楚黎淮的头顶,终于如愿以偿地亲手感受到了那人虎口处的薄茧。
果然,和枪茧是同样的触感。
许衍之嘴角嗤笑,望着楚黎淮的眼神愈发锋利,胜券在握似的下出了最后一步棋。
将军。
他低下头残暴地上楚黎淮白皙的颈部,用力留下难以消除的痕迹。
楚黎淮浑身发烫,低声骂了句操,眼里褪去了小白兔的伪装,抬起腿开始了反击。
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楚黎淮挣脱了许衍之,两人都直起身来见招拆招,实打实的打起架来。
终是许衍之力气大些,楚黎淮也发现自己被骗了,卸了力气,许衍之擒住他的手腕,嘴角扬起胜利者的笑容。
“小楚助理,身手不错嘛,待在林墨言身边当个跑腿的加班族,屈才了啊。”
楚黎淮发觉自己上了当,飞速思考着怎么反将一军,他咬牙挣开了眼前半句实话都没有的疯子,起身一口气喝下了半瓶水,许衍之权当他气急败坏,也没在意,谁知下一秒,自己就被一口水喷得怔在了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望见贺峻霖眼里的怒火中烧。
“许衍之你他妈有病吧?一天天神神叨叨地说什么呢,什么身手不错什么屈才,老子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身手是在跆拳道教练手底下练的,现在黑带还跟家里供着呢用不用给你拿过来看看啊?他妈的又装可怜又占我便宜,为的就是骗出一个我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答案?有病尽早治病去行吗?!”
许衍之头一次被骂的不知所措,说话都不禁结巴:“那、那你手上的枪茧?”
“操了,一个破茧,我谢谢你把他抬举成枪茧,哪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小孩手上没点沧桑的痕迹啊?只不过我特立独行握笔姿势不对罢了。”
楚黎淮气得头晕,他下意识摸脖子,结果摸到了一片湿润,他当即跑到了柜子前,借着反光看到了自己狼藉一片的脖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经历了怎样飘飘欲仙的一场干柴烈火。
楚黎淮登时就翻了个白眼。
“许衍之,我现在不管你是许二公子还是什么,今天我就是把工作丢了我也得骂你,骗取别人的同情好玩吗?老子长这么大没受过这委屈,你爱骗谁骗谁,爱操谁操谁,别欺负到你爷爷我头上来,别让我再看见你,我恶心。”
话毕,楚黎淮就捂着脖子出了门,防盗门狠狠摔上的声音给许衍之的心振开了一道裂缝,他紧紧阖眸,听着沉默在寂静中喧嚣。
自己的直觉真的错了吗?楚黎淮的身份真的完全干净吗?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妈妈吴婕的?
无数个疑问压在许衍之单薄的背脊上,几乎要把他压塌了。
但为什么·····会难过呢?
“呦,小楚助理回来啦。”
谢与身上的警服还没来得及换,翘着二郎腿望着楚黎淮气势汹汹地夺门而入。
“别叫我小楚助理,刚才有个疯子这么喊我了。”
“我们的小卧底怎么气成河豚了?不会被欺负了吧?哎你这脖子怎么了?大热天的带什么围脖啊?起痱子怎么办?”
楚黎淮斜眸看着自己的顶级踩雷大师上司,心累得不想说话,随便搪塞了一句就又开始骂骂咧咧。
“脖子让狗啃了,刚打完狂犬疫苗,不让吹风——组织当时派我去当卧底只是说让我探查林墨言,也没告诉过我还要和许家那二疯子打交道啊!——娘的,要不是老子反应快演技好,今天就全交代了,还卧什么底啊。”
“真是辛苦我们的小卧底了,怎么样,有收获吗?”
楚黎淮气头过去些,瘫在单人沙发上,无力地揉着太阳穴。
“没······林墨言步步机关算尽,我今天就是被他推出去涉险的,他不像许衍之那般在明面上心狠手辣,他是笑面虎,看起来和善,其实谁都不会接受······倒是有个人,和这两个人都渊源颇深,非常可疑。”
“叫祁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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