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化妆间里忙忙碌碌，夏时做完妆发，坐在椅子里乖乖地等着上台，手边放着冰可乐，手里刷着消消乐，玩得不亦乐乎。

经纪人见他眼睛离手机的距离日渐缩短，抬手抢走了令小孩丧志的玩物，坐到了夏时身边。

“哎！差一点就过了！”

“你眼睛还要不要了，啊？神射手？”夏时听到最后一个称谓，悻悻地缩回了伸出的小手，今天夏时的妆发是精灵王的cos，正好知名游戏王者荣耀里射手后羿有个皮肤就是精灵王，所以旁人听着“神射手”三字只会当是玩笑，只有现在面对面的两人才能懂得其中不可言说的秘密。

“知道了杨姐，不玩了。”

经纪人满意的点点头，过了半晌，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夏时，默默咂嘴。

“你说我们小夏怎么这么好看呢？不愧是块香饽饽，谁都抢着吃。”

“啊？杨姐你把话说明白了行吗？你这样我害怕。”

夏时假装做了一个保护前胸的动作，他见经纪人默不作声地看了看周围，夏时会意，知道这话可能“明说”不了了。

“就是听说有家小姑娘可能想跟你组cp，待会录节目小心点，‘保护好’人家，咱们不缺钱。”

经纪人笑得灿烂，笑里藏刀，夏时耸耸肩，也回了一个灿烂的假笑。

“小夏老师！该上台了！”

“好！这就来。”

夏时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发型，镜中反射出寒光。

“夏老师好，我叫楚祎，特别喜欢你的歌和电视剧，请多关照！”

夏时见到一个梳着双马尾cos安琪拉的小姑娘向他打招呼，默默看了一眼镜头。

这里是镜头的角落，只能拍到楚祎的洋溢的笑容和夏时的背影，刚一上来就想做“角落艺术家”，这cp炒的有点明显。

夏时也自然地笑了笑，回了句“幸会”，就转身向聚光灯中心走去。

现在的小姑娘啊，炒cp都不怕撞型的吗？两个人设差不多的明星炒cp，有点不太好嗑了吧？还是太年轻了。

夏时默默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夏时调整好表情，和嘉宾们站成一排，望着台下熙熙攘攘的观众，觉得观众席中央有一个人影无比熟悉，他的轮廓朦胧，看得不太真切，像是梦境中模糊的神祇。

不会吧，真的近视了？完了完了玩脱了……夏时又揉了揉眼睛，发现还是看不清楚，有点绝望。

哪有什么梦境中的神祇，就是近视了。

“小夏老师在看什么？”

楚祎抬头看向正在出神儿的夏时，她个子小小的大概一米六不到，仰视着一米八多的男人，身高差一下子拉满，她轻轻摇了摇夏时的衣袖，夏时低下头回应一句没事，就听到台下传来长枪短炮连拍的声音。

主持人还在cue着流程，夏时已经猜到了待会玩游戏做任务一定会把他和楚祎分成一组，于是毫不意外地接受了“随机分组”的结果，让他没想的是，节目组还留了一个抽取幸运观众一起上台玩游戏的环节。

夏时默默走到嘉宾边缘，低头玩着手指甲，突然，他听到台下传来一阵小女生们的尖叫，其间还夹着几句难以控制的“我可以”，夏时抬起头，看见方才观众席中央那位莫名熟悉的男人站了起来，他有点不知所措的左顾右盼，最后目光落在了利用小孔成像看人的夏时身上。

“哦~这位幸运观众很帅啊，请上场吧。”

主持人把人请了上来，夏时看那人慢慢跑得越来越近，才看清了“梦境中的神祇”。

季皓晨……

夏时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心里莫名地涌上安全感。

两人在高堂满座下锁定视线，从未离开过对方的眼眸，仿佛车水马龙中的惊鸿一瞥。

季皓晨在夏时身边站定，刚想笑出来打招呼，夏时就被主持人cue到了自己搭档楚祎神身边。

季皓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有点失落地放下了抬起的手，像只受了委屈的皱巴巴的边牧。

夏时心中暗笑，又看了看身边的楚讳，眉毛微抬，眼底漫上一层不怀好意的戏谑。

不是想要炒cp吗？没事，送你一个。

两两分好组，游戏开始了，一组的嘉宾脚被绑在一起，两人三足式一起从斜坡爬上高台，夏时看着身高一米八的主持人站在台子旁，目测了一下台子的高度，大概一米九左右，高台旁还有几米宽的软垫。

嗯，应该摔不成什么样。

季皓晨在边缘默默关注着夏时，他见总是笑着的小太阳眸底蒙上一层阴翳，心底涌上不知名的担忧。

“预备，开始！”

主持人一声令下，四组嘉宾齐齐向高台奔去，毫无默契的一组上来就把自己摔的人仰马翻，跑得快的两组在斜坡上打得激烈，最后双双拖着对方滑落，只有不紧不慢的夏时一组看准时机，首先冲上了高台。

楚祎开心得和夏时击掌，夏时也极度配合，好像热恋期的小情侣。

后边三组在如火如荼的“恶战”中渐渐都站上了高台，小小地台子登时变得拥挤起来，夏时不动声色地带着楚祎挪到了边缘，在只有膝盖不到的护栏旁和刚站上来的嘉宾谈笑风生。

“小夏和小祎是第一个赢得比赛的啊，说说什么感觉吧。”

主持人挂着姨母笑，楚祎害羞地低下头，看了眼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夏时，灿烂道：“夏时哥很照顾我，知道我可能个子比较小，就控制着自己的步伐没有迈大步，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两个人还是比较默契的，希望以后还有在一起的机会。”

一语双关，话里藏话，夏时在心里鼓掌。

“那小夏呢？”

“小楚挺可爱的，这种可爱的个子我挺喜欢的。”

观众席传来阵阵惊呼，夏时面不改色地笑着，不用回头就知道季皓晨现在的脸色有多不好看。

经纪人姐姐在后台看这段看得眼冒金星，但转念一想，夏时那么精明，不可能不知道楚祎和他炒cp的结果就是自己被吸血，他没有这种做慈善的好心，一定还有后手。

知夏时者莫如他的经纪人，夏时怎么可能任人利用，他要让刚开始淌娱乐圈这摊浑水的小姑娘的知道，炒cp，容易引火上身。

想火，你时哥帮你。

夏时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只是瞥了一眼镜头，确定了镜头自己的脚被台子的边缘挡住，成了视角盲区，于是趁着楚祎向后退的瞬间突然向前挪动了一步，楚祎的脚被绑在一起跟着向前一步，她本就悬着一只脚，又被突如其来地带着向前，当即就失去了重心，不可反转地向台下倒去。

楚祎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抓住夏时的胳膊，夏时本可以把她拉回来，却没有发力，只是佯装保护地也抓住楚祎的胳膊，在两人完全失去重心的瞬间将自己的身体转到下方，伪造出是楚祎扭转他身子的感觉，最后一起重重摔下了将近两米的高台。

落地的一瞬间，夏时登时感觉承受了大多数重量的臂膀一阵顿挫的痛，耳膜边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成了连绵不断的尖锐的耳鸣声，他头晕目眩，眼前一片空白。

自损八百，就不能只伤敌一千，夏时头脑稍微清醒后，脑海里涌上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

“夏时！”

夏时好像听到季皓晨心急如焚的喊声，他拼劲力气抬头，望见了向自己飞奔而来的季皓晨。

有一个可以在自己受伤时候全速奔向自己地人，真好。

夏时被冲上来的季皓晨扶起来，他登时就卸了劲，像猫一样委屈地望季皓晨怀里钻，眼睛红红的，我见犹怜。

“季皓晨……我疼……”

季皓晨感觉自己的心被刺穿了。

工作人员也都涌了上来，把毫发无损的楚祎扶起来后，开始疏散争吵着的观众。

有的站姐拍下了全过程，气愤得想冲上来打人，但被保安拦住了，只能拿起手机继续跟拍，准备拍下夏时和楚祎的一举一动。

夏时像是料定了会有无数镜头对准自己，于是捂着胳膊忍着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对着人群说：

“不怪小楚，她只是年纪小比较好动而已，她也是不小心摔下去的，我就在她旁边，拉住我是正常反应，也怪我，当时毫无防备，被拽住时直接就吓傻了，没来得及拉住她，好在她抱住了我，我帮她挡了一下，不然她就该受伤了。”

夏时语气虚弱，但站姐们录音笔的收音功能也不是盖的，一五一十地全都录了下来，楚祎站在一边手足无措，慌得语无伦次，她现在仍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只是不停地重复着一句“我没有，我没有闹，没有拉他”。

“什么你没有?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小夏陪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受这么重伤就是为了陷害你？”

经纪人杨姐从后台气势汹汹地走来，高跟鞋踏地的声音如疾风骤雨，让人听了心惊胆颤。

“况且那么多镜头都拍着呢，那么多眼睛看着呢！明明就是你先掉下去抓住小夏时当垫背的，你还想怎么狡辩?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心思怎么可以这么黑！”

杨姐的声音凌厉，楚祎有口难辩，急得眼泪都憋了出来。

“杨姐，算了，她不是故意的，别为难她了……”

“好好好，我听你的的，摔着哪了?咱们马上就去医院昂。”

夏时窝在季皓晨怀里呜咽了一声，季皓晨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如刀绞，当即把人抱了起来向后台走去，夏时就乖乖地把头埋在季皓晨宽阔的胸膛前，没人能看出他嘴角转瞬即逝的、得逞的笑。

一箭双雕，值了。

祁南书没想过，林墨言会带他来到电玩城。

“二哥哥，咱俩都奔三的人了，你怎么还那么多闲心啊？”

祁南书靠在娃娃机边上，看着平日里令人闻风丧胆的林二少爷专心致志地和娃娃机作斗争，眼神颇有沙场上誓死不归的决绝，好像正在面对的不是一堆躺着的娃娃，而是敌军的飞机大炮。

“我的公司没长腿，我不管也不会跟别人跑了，我的人本来就长着两条大长腿，我不管还真没准就该被拐跑了··…···啊！怎么又掉下去了！”

林墨言说话的时候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死活抓不上来的狐狸娃娃，没有看到祁南书眼里难得一见的动容。

“这爪子绝对有问题，不行，阿南你再买点币去，我就不信·…·”

“你叫我什么？”

祁南书的语气突然颤抖，林墨言回过头，望见祁南书正五味杂陈地看着他。

“阿南啊，怎么了？”

祁南书喉结微动，眸中闪躲，最后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头，声音细弱。

“没事——买多少？”

“买它五百块钱的。”

祁南书接过林墨言递过来的卡，有点无奈地笑出来。

“不是，你都已经在抓娃娃机上死磕二百块钱的了，我知道你不差钱，但是无用功还是别做了吧。”

闻言，林墨言轻笑，他蓦然站直身子，把祁南书逼到了娃娃机前，浅尝辄止地蜻蜓点水，盯着那有点震惊的眼睛。

“我不怕耗费时间精力，只要是我觉得值得的，无论付出多少，我都势在必得。”

“行，我看你怎么得。”

祁南书开他走到了收银台，回来时带着的却不只一袋子游戏币，还有一个工作人员。

“什么意思？”

林墨言看那个工作人员用钥匙打开了娃娃机，莫名其妙地看向憋笑把脸都憋红了的祁南书，而后，那个工作人员拿出了一个娃娃放到了林墨言手上，眼神中带着点同情，说到：

“先生，这个送给你。”

说完，便功成身退地回了收银台，留下林墨言看着手中“不劳而获”的狐狸娃娃不知所措。

二少爷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白给的东西——或者说是，他用二百块钱买了一个娃娃。

“不是?我真那么菜吗？”

祁南书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了出来，眼泪花在眼角挂着，笑得前仰后合。

林墨言先是拍了拍祁南书，最后也被感染的一起笑了出来，好像两个孩子。

这一刻，两个把假面当做真皮生活的人，找到了须臾的快乐，几乎是长大后头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为了达到目的产生的一块行尸走肉。

室内没有风，心却被微微吹动，电玩城里充斥着人群的欢声笑语，失控的情愫在角落潜滋暗长。

祁南书看着林墨言眸底倒映出的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自己，须臾，他见林墨言好像暗暗扬起了眉梢，继而在他面前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二哥哥？”

祁南书先是愣了愣，林墨言躺在角落没有应答。

“林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