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墨言！”

祁南书蹲下去摇晃着林墨言地肩膀，头一次感受到了心跳加速到手脚发软的感觉，明明他平常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慌张过。

祁南书没时间去考虑这下意识到反应意味着什么危险情愫的蔓延，只知道他的“目标”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出事。

“林墨言，你怎么了，你醒醒你别吓我，来……唔！”

他刚刚要回头喊工作人员，就被一只手覆上了后颈，揽到了炙热的怀抱里，嘴唇也被狠狠堵住。

祁南书瞪着咫尺间“死而复生”还眉眼含笑的林墨言，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推开眼前的骗子，回头看了看周围，好在角落里人迹寥寥，没人看见他们见不得光的动作。

“林墨言！你……”

“阿祁你拉我一把。”

今天的林墨言像是转了性，褪了平时总裁的架子和心眼，像个小孩似的卸下防备，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新法子，祁南书不敢确认林墨言到底是不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接着哄骗他，但还是伸出手把人拉了起来。

“阿祁，你刚刚是不是担心我了？”林墨言站起来，眼里的寒冰不再凛冽，随之而来的是春风的温柔。

“没有，我就是怕你死了警察把我当嫌疑犯抓走。”

“你骗人，刚刚你的眼睛和声音可不是这么说的。”

祁南书有些愣住，他无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撞在了娃娃机上，林墨言跟了上来，保持着咫尺的暧昧距离，祁南书突然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或者说是在飞速地权衡之后，选择了以退为进。

“其实相对于‘二哥哥’这个一听就虚情假意的称呼来说，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名字，显得真诚一点。”

林墨言扬着嘴角，声音融进了炽热的空气。

娃娃机里还放着欢快的音乐，各种游戏的声音在耳边争先恐后地此起彼伏，行色匆匆的人们在这里宣泄着喜怒哀乐，充满人情味的欢声中传来一声孩子的嚎啕，他哭喊着“我又输了”，刺入祁南书的耳膜。

一场拉锯战似的马拉松好像即将到达终点，相互狩猎的欲擒故纵也看到了日落的地平线，然而没人能证明望梅止渴时所目睹的是否只是一座海市蜃楼，所以没有真的黄袍加身，谁都不是最后的胜者。

掌控权在潜移默化中转向运筹帷幄的林二少爷手中，祁南书深知自己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松口，不然将会满盘皆输，一切都无功而返。

他深呼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再次捡回了不小心掉落的假面。

“一边怀疑着我的身份和意图，一边想把我收入囊中当和许衍之对峙的战利品，二哥哥，该真诚一点的，是你吧？”

祁南书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又是留得林墨言一人独自咀嚼回忆。

林墨言倒也不恼，反而在昏暗的光线下笑了出来，只是眼中恢复寒光，他看了看手中洋溢着笑脸的狐狸玩偶，眸底满是戏谑。

小狐狸果然聪明，确实不太好骗。

楚黎淮坐在座位上玩着花叶子，听着身边员工忙忙碌碌的工作声，他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卧底生活黯然无光——

林墨言几乎就不怎么来公司上班，自己也没什么被安排的工作，什么资料都接触不到，只能明里暗里地靠从老员工嘴里打探，但是全都收效甚微。

毕竟他们老板来无影去无踪的，有的人就像阿房宫里立远视的妃子，最后三十六年至秦二世而亡都不得见一眼始皇帝。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许衍之没有回去给他使绊子让林墨言直接炒了他，可能上次自己骂了许衍之一顿，真的给他骂晕了吧。

想着想着，微信提示音把楚黎淮游离在九霄云外的神识拉回地面，他拿起手机，终于看到了自家老板想起了自己。

——来我家楼下接一下我。

——好的。

楚黎淮放下手机，飞速地跑了出去，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少爷们都喜欢放着司机不用让助理开车，不过看在要抓住一切机会探取信息的职业素养上，楚黎淮还是非常乐意代劳的。

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是没逃脱许衍之的魔爪。

“去滨海，跟着小许总一起去看看那块地。”

林墨言坐到后座上，语气波澜不惊，和楚黎淮惊恐的眼神形成了鲜明对比。

“怎么了？上次玩的不开心吗？”

林墨言挑起一边眉毛，话语让人误会颇深，楚黎淮摇摇头，回了句“怎么会”，就乖乖的启动了车子，往滨海方向开。

滨海要跨省，这次出差注定不会简单。

医院的灯光花白，闪得夏时眯起了眼睛，他的装扮还没有换，在医院里特别瞩目，要不是医院的安保实在严格，他现在应当已经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围起来了。

介于夏时的人气，为了避免造成混乱，季皓晨和他一起坐在专属的单间等待拍片子的结果。

夏时扭过头，用没受伤的手戳了戳一动不动生闷气的季皓晨。

“你怎么了，咋还生上气了？”

季皓晨摇了摇头，回眸与夏时对视须臾后又不再看他，夏时忍俊不禁，他扳过季皓晨的下巴，想看看那张气鼓鼓的脸，结果却看见了季皓晨泛红的眼眶。

“不是，你……”

“我没抓住你。”

夏时怔在了原地，他听见季皓晨的声音颤抖，自己的手也悬在了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就差一点，我当时看见你被那个女孩抓住了，但是……但是我脚被绑着，我赶不过去。”

病房里寂静无声，显得窗外空调外机落下水滴的声音都格外明显，滴答滴答，好像即将失控的心跳。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给并肩而坐的一双人镀上一层温润的金边，面上暖洋洋的，耳根也挂着红晕。

“你傻不傻，自责什么……”

夏时的声音很小，几乎嗫嚅，似是夜阑时枕畔的轻柔耳语。

季皓晨没有应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夏时，手指不停扣着床沿，过了良久，直到窗外传来悠长的蝉鸣，才伴着前院孩童的嬉笑声缓缓开口。

“不傻。”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却无比坚定。

夏时的手下意识攥成了拳，面对季皓晨眸中那份真诚而炽热的光，他有点想要闪躲，心里泛上阵阵酸涩。

少年人的真心真的很烫，几乎要把常年在冰窟中行走的人灼伤。

夏时别过头，心跳声在脑海中愈来愈强，甚至愉悦时动人的蝉鸣现在都使他心生躁郁，像是在指责他愚弄他人的行径。

你就是傻。

夏时低着头，没再敢去看季皓晨。

好在这氛围没有持续太久，过了半晌，经纪人就敲门打破了沉静，她拿着医生给的结果走进来，眼底藏着像是要吃了夏时的火气，但她还是先笑着向季皓晨致谢，才以令人不寒而栗的职业假笑打开了结果。

“自己猜猜，你胳膊还健在吗？”

“我胳膊在不在我不知道，但我应该是不在了。”

夏时陪着笑脸，经纪人看着季皓晨还在，控制着自己没翻白眼，不过还是抑制不住责备的语气。

“左胳膊骨折了，得打好几个月石膏，本来下个月还给你接了那个你做梦都想去的音综呢，这回好了，缺胳膊少腿的吉他都抱不起来，还去什么啊？”

夏时撇了撇嘴，余光看见季皓晨像是要站起来，他下意识用没受伤的胳膊拦住了季皓晨，心急口快地来了一句。

“季皓晨，我想吃汉堡，你给我买。”季皓晨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点头，便拿起手机出了门。

病房的门关上了，空气又回归了宁静，过了五分钟，经纪人推开门又看了看门外，再三确认没有人在门外之后，才凝着眉头说道。

“你下次能不能有点分寸，你这万一落下了病根，以后都执行不了任务了怎么办？”

“那就不干了，正好乖乖当个单纯的小明星。”

夏时回的不假思索，经纪人几乎要震惊得说不出话。

“XS你是认真的吗？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在我面前还好，在他们面前说你就完蛋了。”

夏时冷冷的抬起眼，有些不耐烦，他现在很想抽烟，但为了形象只能控制着。

什么都要压制着自己，什么都不能随心所欲，什么都要先想想后果，这感觉简直烦透了。

他囫囵地回复了两句“我开玩笑的”，而后又换了个话题。

“现在事情发酵成什么样了？”

宋亚轩接过经纪人递过来的手机，一边看着热搜上大大的“爆”字，一边听着经纪人说。

“最开始还只是你的粉丝控诉她，可后来她的粉丝反过来骂天骂地，把路人的愤怒也激起来了，加上她明里暗里炒cp的意图过于明显，也买了一些cp粉，所以现在你们俩的cp也被推到风口浪尖，应当是首当其冲了。

“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你们的cp完蛋了，楚祎漂亮可爱的人设崩了，你的路人缘直线上升。”

经纪人不禁拍手叫绝，她见宋亚轩面上风轻云淡，仿佛早就预料到事情的结果，还是没忍住又追问了一句：

“话说，这一切真的这么巧吗？她摔下去，是不是你干的？”

夏时歪头，不咸不淡地吹了声口哨，继而抬起嘴角，权当默认，经纪人眉间升起一丝担忧。

“确定没有留下把柄吗？”

“应该都没有，再说了，我只是趁她退后的时候向前了一步，就算被看见了也可以解释成巧合，公关一下就过去了。”

经纪人点点头，松了一口气，过了半晌，她又问：“还用做的再绝一点吗？”

再绝一点，让楚祎在上升期的几年里都再无翻身之地，以绝后患。

夏时没有回应，他回眸望了望窗外散进的阳光，抬起手挡住眼眸，让暖融融的光线从指缝中穿过。

季皓晨刚刚做过的地方还留有余温，潜滋暗长着攀上夏时受伤的臂膀，温暖了冰冷的石膏。

“算了，没必要。”

经纪人看着夏时被阳光簇拥，一时不知该做何情绪，她觉得光亮下的夏时才是他该有的模样，又下意识的惴惴不安，毕竟这对点普通人来说稀松平常的温存，于特殊职业者而言，反而是通往无底深渊的大门。

“对了XS，你知不知道自己除了丢了一个cp，还捡了一个cp啊？”

经纪人姐姐笑了笑，夏时回过头，有点疑惑。

“就今天送你过来那个小帅哥，这件事出了以后，有人扒出你们俩之前就认识，还一起看过包场电影，现在cp超话都挤进二环了，而且大有在大热cp里冲进前十的潜力，反正对方是个有钱有颜的素人，后续我也有请他跟你一起接朋友类综艺的想法，我觉得可以培养一下cp粉，吃一下这个红利。”

一大串话下来，夏时好像并没有经纪人想象中的满不在意，反而面色有些许令人捉摸不透，似乎并没有很想认同她的想法。

“怎么了？”

“没事，再想想吧，”

经纪人的眼神突然警觉，多年来看人的直觉和她对宋亚轩的了解告诉她，宋亚轩很是反常。

“XS，你不会心软了吧？”

夏时闻言回过头，盯着经纪人怀疑的眼眸，良久后微微嗤笑。

“杨姐，我是那么没有职业操守的人吗？如果我那么容易被影响的话，又是怎么在泥潭里活到现在的?我只是觉得……时机还是不太成熟，”

经纪人皱眉，最后还是遂了夏时的想法。

季皓晨再次进来时，经纪人已经走了，夏时早已自己换回了私服，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窗边，望着如洗的碧空，听着风过林梢的沙沙作响。

洁白的床单上躺着一部手机，默默地放着《ShapeofMyHeart》，声音被窗外逃开避暑的清风送到季皓晨的耳边。

“Andifitoldyouthatilovedyou,You'dmaybethinkthere'ssomethingwrong,

I'mnotamanoftoomanyfaces,Themaskiwearisone.”

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