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序章:剖白
大人,你说过,没人不怕疼。
对啊,我也怕,我怕的要命,肚子里像是有一把刀子,正在把我里面的血肉割成一块一块的,我睁不开眼,没有说话的力气,我想这个时候你能抱着我。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来,我不知道我要等多久。
你会心疼吧,如果知道现在的我正感受着像凌迟一样的疼痛。等你来了,我想流几滴眼泪,跟你说一说,我枯燥的,灰色的过去。
我不喜欢世上的所有,大人,我不喜欢,甚至是厌恶,憎恨。
他们说我是皇子,是跟大皇子四皇子一样的尊贵的身份,可是他们养尊处优,不愁衣食,我被太监嬷嬷到处差遣,鞭打,衣服破烂的甚至不能遮羞,几天吃不到一顿好饭。
大人,我那个时候好天真,我以为是他们把我忘了。那天我被嬷嬷打,正好看到皇后娘娘在下面,于是我拼了命的向她求救,从斜坡上滚下去,才让她注意到我。
破破烂烂的衣服被斜坡划的面目全非,我不敢再动弹,趴在那双红色嵌了宝石的靴子前面,抬头,讨好地说:“母后,奴才……儿臣是小弃。”
我叫了母后,甚至还可笑的把平时自称的奴才像他们一样换成了儿臣。
可能是因为我太过于期待了,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每一个细节,皇后的每一个表情,她嫌恶地皱起眉头,过了一会儿想到什么才笑了,说:“是你啊。”
“十二万将士的性命,整个大臻的罪人,你也配叫母后?”
惊恐,不解,红色宝石的靴子把我的脸踩进泥水里,一股巨大的力道把我踢得很远,衣服彻底从我身上一条条的滑落,我脏了所有人的眼。
大人,我庆幸那时你还不在。
说来可笑,那是我唯一一件可以穿的衣服,在那天划的粉碎,衣洁不整冲撞了凤颜,我被狠狠打了一顿,脖子上被戴上项圈,浑身一丝不挂锁在一间黑屋里,几次几乎被饿死。
黑暗几乎将我淹没了。
大人,那个时候,我没有你。
没有你能像现在一样在我身边喊我,没有能带着温度的手轻柔地触碰我的脸,没有谁珍惜的对我。
我听见推门声,我知道你来了,我一直攒着力气在你来的这一刻睁开眼,看到你,眼睛就开始发涩,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我知道我哭了,跟我计划的一样,你问我疼不疼。
疼,好疼。
眼泪用来赚取怜惜,我这个时候埋进你怀里,你向来不会拒绝。
也只有你不会拒绝如此肮脏的我。
你不知道我曾经像狗一样,趴在满是自己粪便的恶臭的房子里吃饭,你不知道我为了能不挨打,跪下来去舔了太监的鞋子,你也不知道祭天石轨的凹槽里,曾经也流过我腐烂的血液。
我瘫在地上像一块腐肉,血肉黏连处甚至爬满白色的蛆虫,我在祠堂里受戒,我在烈日下忏悔,我也曾被送上神坛,当做供奉的祭品。
可是我不清楚我在向谁忏悔,我不明白我犯了什么错,或许有些人生下来就是错,有些人生下来就是恶人。
一支利箭击穿我的锁骨,我在那时想,所有的辱骂和嘲讽都会消逝吧,因为我舍命救了皇后的小儿子,一个又是生下来就注定养尊处优的好人。
所有人簇拥着他,大殿的阴影将地面分成黑白两个世界,他们有阳光,我没有。
大人,我已经想不起来我那个时候是什么感觉了,疼痛远不及以往的十分之一,震耳的哭声从阳光里传来,急迫、训斥、害怕、慌张、手忙脚乱,他们吵吵嚷嚷,我与所有世人都背离。
我第一次知道疼了可以哭,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
我是个恶人,迎上那支破空而来的利箭,是为了逃离,是为了融入,是为了赌一点恩情。
我赌赢了,大人,我被皇后收入殿里,开始被所有人看到。我可以事事点头哈腰,可以去趴在地上做别人上轿的脚凳,可以去舔打翻在地上的渣食。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皇子的身份只是我的负担,他们以欺辱我得到快感,而我竟也因为不用挨打而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大人,我说过了,我是肮脏的,是下贱的。
我是甘之如饴的。
直到那日……
大人,多可笑……多可笑,大人,人会到什么地步,才会对一个干瘪的,火柴一样的身体产生兽性和欲望?
像是火炬在炙烤我的下身,痛苦和哀嚎,我忘记了我要如何反抗,清醒过来时已经划伤了那个男人的脖子。
大人,后来啊,我被送给了两个太监。
那种药掺在饭食里,逼迫我日日服用,我被训诫,被教导,被玩弄,等待着以这种姿态被送人。
大人,那间房子外面每天都有人经过,可没有人理会我声嘶力竭的呼喊。最后救了我的,竟是你养的大犬,我记得你叫它常胜,它像你给它取的名字一样,很凶猛地咬死了那天的太监,但是却被拖入了水中。
我看着它拼命的挣扎和吠叫,一点一点沉下去,我没救它。
它管了不该管的事,于是像我一样,不甘的挣扎的,一步一步走入死亡。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意,为它的死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惩罚,也得到了一个新的契机。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大人,你着一身贵气的红色华服,像是水墨画里的人,缓慢朝我走过来,俯下身看着我,眼里是平静又骇人的怒气,“是你杀了常胜?”
不是我,我想争辩,我想求饶,可是惯用的摇尾乞怜,在你的凌人的气势下彻底湮没。
是我,不是我……
脊背到大腿,是血肉模糊,我以为我会死在这天,可是贱命偏偏贱在命长,我躺在草席上从数次昏厥中醒了过来,待能走动时,有人送我去了你府里。
因为你说,“既然你杀了它,那以后你就来做它。”
大人,那时候我竟然觉得,做它多好,如果我真的能做它,多好。
在这个吃人的牢笼里,它比我快活。
那年,我十五岁。
入了你的府门,我以为,也只是另一个地狱而已。但我没想到,在近乎一年时间里,我竟得到了我曾经梦寐以求的,平静与安然。
日复一日,我干着零碎的杂活,住着下人普通的房子,过着府里每个奴才都过的生活,我没有再见到过你。
寥寥几次,也只是冷眼相待,我在这里彻底透明,与红墙里围住的空气融为一体。
我最期盼的生活,竟然在此刻成真。
如果我再没有见过那个太监,如果我可以真的被世界遗忘。
被那个太监抓住篮子的时候,我使了全身力气甩开他。大人,我不想,我不想再回去过那种生活,我不想再吃掺在饭里的药,我不想别人一碰我我就不可抑制的欢愉出声。
你知道吗?我听他们说,你向来护短,你不允许别人欺负你的人,那一刻我冒出了一个大胆甚至是狂妄的想法,我想成为你的人,哪怕就像是之前说的,代替常胜。
我穿着单薄的衣服,我在身上弄出许多吓人的伤口,我说着带有引导性的话头,我晕倒在慈眉善目的太后面前。
我人人可欺,却妄想可以成为别人指责你残暴的借口,我自大且可笑,不知你手底势力盘踞交错,他们使得太后也让你三分,何况只是为了我一个低贱的罪人?
太后只是温言提及,我便急不可耐的解释这与你无关,阐述你对我的诸多照顾,一番言语使得太后黑脸。
是我忘了,这整个皇宫里,以欺我为功,以恶我为荣。
多可怜啊,我怎么忘了……
才一年而已啊。
修长冰冷的手指抬起我的下颌,大人,你极好看的,眼睛里带着嘲讽与玩味,却动人的摄人心魄,“你想干什么?”
你这么问我,我说不了谎,我无谎可说,我清晰的看到在谎言的下一刻,你已经铺设好的所有死路。
“成为大人的人,不论当牛做马。”
大人,这是我用命做的第二个赌。
我颤抖着身体,闭眼等待结果的到来,可是漫长的时间分秒流逝,睁开眼的时候却是见你笑开,冷血却又那般恣意慵懒,不留情的拆穿我的意图,“想本王庇护你?”
我无言以对,直到你没什么兴致的揭过这一句,淡言一句:“本王说过你杀了常胜,在这里,做的是常胜,是一条狗。”
“……奴才愿意。”
抬起头,我的表情近乎谄媚,你脸上的笑意顷刻就散了。现在想来,你是怒我不争,没有傲骨和自尊。但是大人,我的尊严早就被打死在那些个浑身赤裸的晚上了。
后来,你常回忆说开始的那段日子对我并不好,不让我近身,但身边一切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安排给我,一天到晚半刻不歇,到了晚上让我睡在你的门外,入了冬,看雪落我满身,看我四肢僵硬发麻动弹都费力。
你说你是故意的,大人,我怎会不知呢?
可是那是我最安稳的日子,不用担心被人关起来,因为你半刻见不到我就会喊我,我被人拦住你会找我。
甚至,我被四皇子推下水的时候,万夫所指被抽打耳光的时候,我竟也听到了我多少次午夜梦回间想都不敢想的话。
“皇后怎么还打我府里的人?”
你从我身后来,亲手脱下了我身上湿漉漉的厚重棉衣,把披风脱给我,裹了我的全身。
馥郁的冷香,温热的体温,我第一次离你这么近,第一次有人站在我身边、第一次有人为我说话、第一次、第一次、如梦幻泡影,所有的都是第一次。
你对我的态度在相处中软化,偶尔也会笑脸对我,可是这还不够,不够。我想更多,我祈求更多,你兴致来时的几句软语,随时都有可能收走,我们的联系就像春蚕吐的一根细丝,连微风都经不起。
大人,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我知道你时常头痛,可我依旧不惜故意对你下药,我在你面前衣不解带的照顾你,我以自己的血为药引,我想让你看见我。
你身边的大管家把我赶走,我执拗地守在门外,听你一声咳嗽,几次翻身,我都会立马冲进去倒水伺候,不眠不休连续几个日夜,你终于让我留下。
榻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比以前要白了一些,我跪在你身边,替你擦了擦指尖,你极为平静地看着我,那一刻不知为何,我几乎是在等待你的审判。
“算了。”
你叹了口气,揉了揉我的头发,我眼角突然就发涩起来,发酸的鼻头堵塞了呼吸。
至此,我无耻却又成功的再一次拉进了和你的距离。大人,这一次,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拳打破了树立在我们之间的无形的冰墙,使你不再排斥与我亲近,你握着我的手,教我读书写字,你允许我借着你的名号在宫里畅行无堵,你也会因为我杖打四皇子。
转变迅疾而不可思议,我几乎日日惶恐,夜夜被噩梦惊醒,梦见如今这一切都是假象,牢笼里的锁链才是现实。
可是有时,噩梦醒来,你就在身边。
大人,没有人抱过我,除了你。
我浑身冷汗醒来的时候,你会笑我,“这么大了还能被梦吓醒,丢不丢人。”
丢人,好丢人,可那次你把书简丢下,和衣在我身边躺下,说,“小不弃,害怕就过来睡。”
背部温和的力道,鼻尖熟悉的冷香,大人,这几乎成了后面我活着的全部意义。
十七岁那年,我杀了人。
我回来匆匆忙忙去洗了澡,镇定地烧了带血的衣服,你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把一切都整理好,像往常一样盛满笑意的同你说话。
你脸色不太好看,是我没见过的严肃,你问我有没有什么事要跟你说。
我心里巨震,呆愣愣地摇头,我看见你脸上肉眼可见的失望,你拂开我的手,先一步离开。你既然如此问我,我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可是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桩桩件件,浅壑深沟,说不得,不敢说,不能说。
我说了,一切就完了。
你开始不见我,只一日我就慌了神,我拍门告诉你,是我杀了人,是我杀了那个太监!我错了,你要我怎么办都可以……
可是你不见我。
大人,你不见我,我见不到你,我得做些什么,做什么都好,我等不得。我跑去山崖,寻石问路,我花了半个月,去采那株聚莕草,我想用它入药,相传它可治头痛,可以缓解你一直以来的顽疾。
可是啊,大人,我杀了那个太监,却杀不了那个男人,他是个高高在上的王,我杀不了他。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如同火烧过的荒原,遍布全身的,陈旧的疤痕都变得红肿又可怖,熟悉又屈辱的热浪翻滚,我张开双腿摆出迎纳的姿势。
我不明白,我想要反抗,铁链被挣的哗哗作响,叮铃铃像是催命的符咒,缠绕的黑丝在拉扯中收紧,我咬住布帛,喉咙里发出难抑痛苦的争鸣,从下被迫吞入冰凉的异物,狰狞的笑脸在我眼中放大。
大人啊,在这一刻,我想死去。
在这三天里,我无数次想死去。
像是面板上的鱼被利刃开膛破肚,我屈辱狼狈,我哀嚎着住手,嘴里泣出血沫,身体却在可耻的迎合,大人啊,我多想,你救救我,至少让我晕过去,至少让我死在这里……
无休无止…无休无止……我被放进热水里冲洗,我被套上完整的衣服,我看到初晨的太阳,我一步步走在路上,动作拉扯着皮肉,像是再来一次那人在我身上的酷刑。
我知道我在回去,我在一步一步的离你更近,大人啊,我太想让你看看了,看看这个身体如何的卑贱。大人啊,至少,让我把药给你。
“大人,就是刘弃,他杀了那个太监,一个皇子竟然与太监当对食,东窗事发了就杀人灭口,简直把皇家的脸丢尽了,太恶心人了……”
“太医院查出来大人上次的病也不是普通的风寒,应该是吃了什么毒物,大人,您身边除了他可都是可信的人,这肯定就是他下的,您不能再留这个奴才了!”
“大人……”
我看到你了大人,你在看我,说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灌进我的脑子里,轰轰隆隆,整个世界颠倒了,粉碎了,他们变成残破的人影,我想掩盖的所有,我最害怕你听到的话……
你都听到了,你终于知道了,我剖开这一层一层衣服后,最恶心的模样。
结束了……
我看不清你了,大人,我的一切都在漫长地死去,宫殿的墙都融成了一体。大人,我只知道那个红色的影子是你,你在所有的碎片里被急剧拉长,你离我近了。
我摊开手掌,“给你。”
结束了,我不想在这一刻还在求饶,大人。
“这是什么?”你的声音被无限放大,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不记得,我只是要把它给你,我来这里就是要把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我忘了,对不起我忘了。
“看样子是药啊……好吧,扯平了。”
“进来吧。”
进来?去哪……大人,我看不到你脸上的表情,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你还给我机会吗?我还能再看一看你对吧,我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我孤注一掷,死到临头,我竟然还想抓住你。
“什么……意思?”我声音艰涩到喉咙滚出腥气。
“还能什么意思?进来,留下,像以前一样,小不弃。”
还能什么意思……
进来,留下,像以前一样,不弃。
像以前一样,不弃。
不弃……不弃……我叫弃,背弃、放弃、丢弃、离弃,可是只有你叫我不弃。
大人,我的记忆到这里断层了,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我不记得之后的两个多月里你对我说的任何话,我甚至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像是无边无际海上的漂泊的一艘小船,无数的海浪在拍打我,它们把我击穿了,我也感觉不到疼痛。我好累,我想睡觉,可是没当我想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就看到那一抹红霞,它美得惊心动魄,我想多看会儿。
我在疲惫的漂泊,猛然醒过来的那一刻,锁链让我手脚大开,胃里烧灼翻滚,我几乎吐了出来,身前人影踉跄的退后几步。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这样,为什么我又回到了这里,还是我一直都没有出来?我见到大人,原来也只是我做了一场梦而已?
不,不要!我撕咬着挣脱掉手上的绳子,我控制不住的哭喊和大叫,拳头打偏落在滚烫的腹部,剧烈的疼痛在我身体上炸开,上方模糊的人脸,狰狞的面目,他狞笑着,你看看你这恶心的身体,也很享受不是吗?
不是,不是……
拳头被人死命按住,我又落入了动弹不得的桎梏,混沌中所有的叫嚷声里,我听见有人在喊我……
不弃……不弃!
他叫我不弃,是他,是你,大人!光和影重叠,梦里的人出现在眼前。
“对不起,抱歉,小不弃,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大人啊……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为什么让你看到这样的我,为什么你来的这样迟……我好恨,大人,我甚至在恨你,我等了你好久。大人,你别抱我,我好脏……
“我好脏……”
“大人……”
“我在。”
“不弃,我在。”
我来了,我在。
别怕。
……
天亮了。
“做了什么梦?哭的这么凶?”
抬眼,你终于又一次为我妥协,像很久之前一样,俯下身抱起我,“疼狠了?”
是啊,好疼。我借着意识被拉扯的模糊,任性地埋首在你怀里,“大人……”
你皱起眉头,我伸手想去抚开,你抓住我的手冷着脸色不再言语,我知道你这是在责怪我太心急,可是大人,我是开心的。麻木的身体像是冬日的朽木,极致的疼痛让我清醒,让我更心安的接受你的温柔和关怀。
“梦到什么了?”
“梦到……肃王。”
我坦言,提到这个人,你脸色骤然变冷,我知道他是你我不可言说的伤疤,可是我想看你为我生气的样子,“想他做什么,已经被烧成灰了!”
是啊,听说在我回去的第二天,你就找人抄了肃王的府邸,你亲手杀的人,我尊贵的大人,我竟然高兴你手上为我染血。
管家进来为你更衣,新年和新红,喜气到刺目。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啊,大人,我无数次设想到这一刻,那必定是个与你顶顶相配的人,无论相貌与学识,无论身份与地位。
而不是我,一个吸血鬼般攀附在你身上的恶人,一个沾染在你红袍之上再甩不掉的污点,大人,你我之间如天壤似云泥,你要我怎么敢?
一生卑贱怎受万人恭贺,一身污糟怎敢坏你声名……
我不敢,我不能……千千万万声音在我耳边嘶叫,可是这一刻你抱起我,我竟……舍不得挣扎。
“别想了,逃不掉。”你呼气在我耳边,语气似是威胁,我心里苦笑,我怎么会想逃呢?我早就逃不掉了啊。
红服着身,绑在我手上数日的铁链终于在今天解开,我如愿以偿的,在这一日始终站在你身边与你并立。待夕阳西下,众人退去,似做了一场大梦,似大梦初醒。
“我要一碗药。”我听见自己说,对着守夜的奴仆,“助兴的,最烈的。”
喝下药,我缓慢地退去衣服,弓起狼狈的脊背,露出伤痕斑驳的身体,这次,我自愿在你怀里沉浮。
已经过于敏感的身体像是蓄势的火山,我感觉到熟悉的疼痛,汗毛炸裂般竖起,极致的崩裂与肿胀感让我意识到,原来身体早就承受不起如此强悍的作用,我咬着手背,蜷缩着,痉挛着,呻吟着……
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药物让我已经无法自控,身体在无意识摩擦着床面,我用最后的力气将锁链扣紧……在怒放的煎熬里安静的等候。
“别解开……”
你来了,我看见你眼里的盛怒,“别解开……啊……”
被锁着的人,只是案板上的鱼肉,只是你一个不为人知的癖好。
“求……大人。”
我看见你眼里的水光,我心仿若刀割……对不起,大人,我已贪心至此。
“好,难受……”
原谅我在这一刻,自私的,请你来到我的地狱,带着枷锁,带着锁链,带着我不能诉说的虔诚而卑鄙的爱意,带着我对你自我欺骗的未曾染指,与我一同……沉沦至底。
“帮帮我……大人…”
“求……”
我悲哀的乞求着……我不知羞耻地抬起身体……
“大人……”,你最后纵我一次……
只要无伤大雅,多年后外人仅叹你一句风流。
“啊……”
只要你还在权势之巅,流言蜚语不能伤你分毫。
“不要……”
醒来后,大人只是酒冲了心智,一时兴起。
“不要停……”
而我在地狱里,继续爱你。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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