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房间里一片狼藉，晏温亭背过身一动不动的坐在桌前，回过头望向祝钰博的眼神里满是颓废与绝望。

祝钰博跨过门槛走到他的面前低头看向他:“对不起。”晏温亭没有理他，而是将头转了过去。忽然，他猛地站起来，一拳打在了祝钰博的脸上:“你凭什么关着我！”他红着眼一把抓起祝钰博的衣领，拼命压抑着嗓子里的呜咽声:“你知不知道我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将军府七十六口人，就剩我一个了……我再也没有家了。”巨大的悲伤淹没了晏温亭，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祝钰博推到一边后低声哭了起来。

“就剩我一个了……”

看着晏温亭现在的样子，祝钰博更加自责，但他始终不后悔。

晏将军昨日在牢狱里说的话，祝钰博仍旧记忆犹新。

“温亭这孩子重感情，臣恳求殿下想尽一切办法拦住他，别让温亭来刑场……”

可现在恐怕晏温亭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祝钰博垂下眼眸看着跌坐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的晏温亭说了句:“好好休息”便出去了。

这是晏温亭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如此失态。祝钰博印象中的晏温亭一直都是冷静理智，没想到这件事却狠狠击垮了那个高傲的人。“他现在肯定恨死我了吧？”祝钰博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他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羞愧。

……

“晏公子，您这要去哪啊？待我禀告五殿下再……”小侍卫忙上去阻拦，却不想直接被晏温亭冷漠的目光给吓得退了回去。

晏温亭直接骑马回到了将军府，看着紧闭的大门，眼泪不由自主的在眼眶里打转。他上前推开大门，看着院里的一草一木，仿若昨日。晏温亭走进正厅，正对着房门的两把檀木椅是晏父晏母常坐的。年少时，母亲常坐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父亲则在一旁喝着茶。那时的晏温亭最渴望的就是父亲能够时常陪在自己和母亲身边，可现在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正厅，晏温亭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他泪流满面的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爹，娘，孩儿不孝……”

祭奠完双亲正准备离府，晏温亭碰到了曾经的一位旧友。

“温亭。”晏温亭闻声抬头，叫他的人正是三皇子殿下祝宁远。

晏温亭拱手向他行礼:“三殿下安”。祝宁远大步向前帮他把将军府的门关上:“温亭，节哀顺变”。

“多谢三殿下关心。”晏温亭不动声色的朝祝宁远的方向退后一步，语气冷漠而疏离。

面前的人也察觉到了晏温亭行为，但他还是上前将手搭在了晏温亭的肩上。

“走吧，陪我去喝一杯。”

晏温亭没有动，直接开口拒绝道:“臣不太舒服，三殿下自己去吧”。

祝宁远看着昔日的好友如今这幅模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温亭，你我同窗十载，何时变得如此见外。”

看着祝宁远受伤的神色，晏温亭也不再好继续推脱，何况自己现在确实也不知道该去哪。

两人结伴来到了昔日常来的酒馆。

“平时来你就只喝茶，今日就饮酒吧！”祝宁远和晏温亭随着店小二的指引来到了二楼的雅间。

“小二，来一壶你们这儿最好的酒——逍遥酿”。

“好嘞！”店小二麻利的将桌子又擦了一遍，然后才去给二人端酒。

“许久未见，没想到如今回来却发生了这么多事。”祝宁远看着坐在对面的晏温亭不由得心生感慨。“古人有云: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祝宁远又说了许多以前的事，晏温亭就静静地听着。两人不知不觉间将酒喝了个尽兴。

晏温亭仿佛已经醉了，往常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此时也迷离飘渺，似一潭深不可见的泉水，让人看不透，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眼角也噙着泪，似有道不尽的心酸与忧伤。祝宁远的酒量比他要好的多。

“温亭，温亭。”祝宁远晃了晃已经醉趴下的晏温亭，看着对方轻阖的眼眸，祝宁远一瞬间忆起年少时的事，恍惚间离别就在昨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师弟请回吧。”年少时的祝宁远笑着向晏温亭挥手。

“师哥真的非去不可吗，倘若淑妃娘娘知道的话……”晏温亭面漏忧色。

祝宁远摆了摆手，语气有些无奈“母妃对我的期望太高了，你也知道我志不在此，三尺男儿怎可只困顿于一方。”

晏温亭也不好再说什么:“师兄素日比我聪颖，那我就在此祝师兄前路坦荡，一帆风顺。”

“温亭，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逢。你…你会忘记我吗？”祝宁远看着他认真的说道。

“师兄教我习剑，还在老师责罚我时替我求情。我怎会忘记？”

“那就好，记得代我照顾好老师……”。祝宁远上前抱了他一下，然后才牵起马向前走去。

……

一晃三年过去了，曾经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儿也长大了。性子也不如往日的活泼，反倒越来越有老师的架子了。想到这里，祝宁远的嘴角就不自觉的上扬。他抚着晏温亭微微泛红的脸颊，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师弟，我回来了。”晏温亭也不知听没听清他所说的，迷迷糊糊的嘟哝了两句便将头扭向了另一边。

站在不远处观望着的祝钰博快步向前走到了两人面前:“三哥，别来无恙。”

祝宁远在这里看到他也很惊奇:“五弟这是……？”

“我来接晏温亭回去。”他说完这句话，或许是怕祝宁远不理解，又补充道:“晏温亭如今作为我的伴读暂居清正宫。”接着他便当着祝宁远的面将晏温亭背了起来。

“三哥告辞。”

只留下祝宁远一人在原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伴读？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