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贰章:少年重逢
余秋原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是他熟悉的帷幕。
他狠狠抹了一把脸,又使劲儿的把眼一闭,双手有些颤抖。
多少次,他曾在这里蒙受折辱,多少次,付萧恶毒的笑着,盯着他的眼睛,附在他耳边轻言细语……
多少场噩梦的源头。
“秋原?”付萧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匆匆忙忙的赶过来,“醒了吗?可还有不适?”
在他多少个日夜夜的梦里,付萧一如第一世一般,这样对他关怀备至,生怕他伤到一分一毫。
他盯着付萧的眼睛看了良久,似乎是茫然的,机械般的开口道:“你是谁?”
“我不认识你。”
付萧一把抓起他藏在锦被下颤抖的双手:“莫要跟师尊开玩笑了……冷么?莫不是害了寒症?”
“我没有。”余秋原摇了摇头,抽回了手,“三百多年,付萧。”
“你玩儿也该玩儿腻了吧?”
“秋原。”付萧似乎是很珍重似的,握住他的手,“你说的那些为师从未做过,可是方才做噩梦了?”
这回轮到余秋原错愕了。
“你说你不知道……什么?”
“你说的那些,为师都不知道。”付萧摇了摇头,给他沏上一杯茶递到手边,“不要再胡言了,过几日的大赛,你跟着为师去看看就好,倒是不必上场。”
“什么大赛?”余秋原脑子里愈发迷乱,完全被他带跑了话题。
“还能是什么。”付萧似乎是随口回答道,“昭神台大赛啊……这种大赛,一向是掌门手下的人去,不必其他人动手……那里街市开放,甚是有趣,我带你去看看吧。”
昏昏沉沉之中,余秋原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那你近几日便好好休息吧。”付萧将他额间的碎发别到耳后,“路途遥远,车马劳顿。”
“师尊……”余秋原似乎还不怎么肯相信,“今天是什么日子?”
“闲云堂内收徒的日子啊。”似乎是他今天的表现实在过于奇怪,付萧又补了一句,“下修界界时五千八百零二年,九月。”
“我自是知道界时的。”余秋原应道,“师尊去休息吧,宁才弟子做了噩梦,险些走火入魔,才冒犯了师尊,给师尊赔不是了。”
“无碍。”付萧似乎是满脸溺爱的看着他,双手拂过他披散在肩上的墨色长发,余秋原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然而付萧一如往常似的,并未有下一步动作,给他盖上了被子:“好好睡一觉吧。”
“师尊现在去闲云堂,是否还为时未晚?”
付萧手上一顿,又把被子的四角掖好,笑道:“秋原,今天这是怎么了,你往日可都是想方设法拦着为师,不让为师靠近那里,今日这是……?”
余秋原心道不好。三百多年的蹉跎,让他忘记了该如何对待这样的付萧。
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凝视着他了。
“睡吧。”付萧安抚似的抚上了余秋原的额头,挡住他的眼睛,略微带着点凉意的手指垂在他耳畔。
余秋原看着他轻轻的合上房门,忍不住又思索了起来。
如果是演的,那么付萧的演技也太好了,前几世还能让他有迹可循,这一世完全找不到任何记忆的痕迹。
如果不是……
其实余秋原自己也认为,不是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他前十七世都是重生于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十三岁拜师那年,如果仅仅是因为付萧幡然醒悟,应该做不到这个份儿上。
唯一的可能是,眼前的人,即是他心心念念的,第一世的付萧。
明明每一世都是他,明明都是他的……
可他私心仍然希望,如果活着,付萧能回到过去。
今日一见,却知道没什么用了。
自己对他的恐惧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就算再次重归于好,也不可能完全冰释前嫌。
他那么怕疼一个人,甘愿自刎也要逃出去。
余秋原叹了口气。
这就是缘尽了吧。
身旁还有付萧离去时给他点的安神香,再加上刚穿过来,前世的痛楚还历历在目,头脑便有些昏昏沉沉的,很快就睡去了。
帘旁疏影摇曳,影影绰绰的映照在他脸上。
秋月初啊,菊花该开了。
……
余秋原几天来闲着无事,曾多次试探付萧,结果总是一句话就被他给带偏了,等什么时候想起,也没好意思再次开口。
不多时,一转眼来到了昭神台大赛。
“秋原。”付萧生怕他走丢了似的,拉起他的胳膊,“昭神台开放,有许多平时见不得的新奇玩意儿,你四处走走看看,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为师买给你。”
余秋原看着店铺中一张标价2000灵石的符纸,缓缓陷入了深思。
随后看着似乎并没看过价格一味往他怀里塞东西的付萧,又一次说不出话。
“师尊。”余秋原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说道,“您好像未曾带这么多灵石——”
付萧好像没听见似的,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
“徒儿天生怕凉,这暖玉吸收寒气是上佳的。”
然而余秋原并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只好又说了一遍。
付萧凭空用法力捏造出一柄竹叶递给店主,然后才有空回头回答他。
“此次出游,掌门买单。”
“……好。”
其实余秋原总觉得,付萧之前能到合体期那种境界,和他那掌门师兄脱不了干系。
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既然有机会,自然是要好好坑一把的。
“余兄?”
忽然听到耳边措不及防有一声熟悉的呼喊,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转过头去,半晌,他才开口。
“东方永……?”
“是我,余兄。”东方永完全没有当年的少年豪气,全身上下一股颓唐丧气,“近来如何?”
“我还好。你这是怎么了?”
“当初没听你的。”东方永终于将他拖把似的头发从脸上撩开,“去当了散修,现在便是这个下场。”
“前几日刚好碰到下界门开,差点儿送了命。”
“下界门开?”这四个字终于吸引了付萧的目光,“这几日倒不是渡生神宫的人……是焰刃派的人去看守的吧。”
“是么?”东方永看起来目光疲惫,“管他是什么派,把散修捆了直接往下界入口扔,一定不是什么名门正派。”
“下界之鬼确实可以靠饲以人血来抑制。”付萧皱了皱眉头,“焰刃派只是行事不拘小节罢了,还没有蠢到敢明目张胆这个程度。”
余秋原压抑着眉梢眼角的喜悦,盯着东方永,似乎是要把人瞧个仔细。
“余兄这是怎么了?”东方永打趣他道,“头一次见我这么狼狈,心里觉得稀奇么?”
余秋原险些涌出眼泪来——
“余兄。”下修界漫天的战火里,东方永整个身子撑着已经变形的渡生神宫宫门,回头看他。
“散修的命不值钱。”他颤抖着干裂的嘴唇,闭着眼咬了咬牙,泪水流过他满是尘土的面庞,“回上修界吧,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犹记这是付萧不知道哪次发疯,把回向门移到了渡生神宫——那是上修界和下修界的界门,几乎直接导致了时空的撕裂,东方永高大的身躯颤颤巍巍的顶着几乎要坍塌的宫门,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来,将余秋原推进了门里。
余秋原看他几乎已经发不出声,只是用口型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余兄,有机会给我收尸啊。”最后一刻,宫门彻底坍塌,燃着烈火的符咒压在他身上。
“散修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啊……”
多年后再次想起,就是临死前了。
余秋原想到不知从哪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少年终有别。
……
余秋原咬紧牙关,可泪水还是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唉,余兄你说……嗳?怎么哭了?”
“好久不见。”余秋原抹了抹眼泪,“想你了。”
“那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东方永被他这一哭哭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前些日子还见过吗?”
付萧对东方永的印象几乎为零,见他们叙旧,也不好插话。
余秋原想想,是啊。
他是主角啊,怎么会记得一个籍籍无名,不自量力对抗自己的小配角。
这本就是他该有的样子。
“东方兄。”余秋原努力稳下声音来,“你跟我回去吧,我们相互之间还能有个照应……”
谁料东方永摆了摆手:“谢过余兄好意,我便不叨扰了。”
“在外面一人闯荡,无需在意门派名誉,倒也是个好归处。”
“余兄的师尊……已入化神了吧?”东方永笑着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不需要我照应了。”
余秋原刚想张口再说什么,东方永就打断了他的话。
“今年我去中期组。”他跃跃欲试的将自己刚买的灵符塞进腰包,“余兄会来捧场的吧?”
“这么快吗?”余秋原看着他发愣,“你到元婴中期了?”
“是啊。”东方永伸展了一下拳脚,回头冲他一笑,“等我好消息吧。”
东方家自古到今第一个修仙的人就是东方永,没人知道这种天纵奇材为什么会去当散修。
东方永说,因为他向往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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