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教坊
靳连故为姚零星整顿好衣裳,二人汗渍淋漓的离开衣局,姚零星身上浸了一层薄薄的汗,两片脸蛋依然红红的,走出店面一副害羞的样子,仿佛担心旁人看出他们刚做过什么。
衣局的对门就是安居城一处大型教坊司,地势最好,不少达官显贵也会时而光顾。浣玉同往常一样身着艳丽,今日他听街上人声嘈杂,倚在门上观望,从远处就见着靳连故高大的身影。
他内心一喜,整顿好面容在门口侯着靳连故,待他走近时才看到双轮椅上坐着的姚零星,浣玉的脸色明显的垮下,但他又好奇,那日见姚零星分明是个全人,如今怎么坐在轮椅上了。
浣玉躲在门檐下看二人亲昵的走进衣局。
在门口侯了有一刻钟,才终于看二人从衣局出来,待他们走远后浣玉急忙跑进店内逮着掌柜问:“方才常胜将军和那人来你这做什么”?
掌柜正捏着毛笔在账簿上记账,见浣玉气冲冲的进来,他不急不躁仍细细书写,道:“来我这儿能作甚哪?吃饭来啦?肯定是做衣裳嘛”。
浣玉一掌拍在柜台上,他问:“什么衣裳金贵的让他亲自来”?浣玉酸的心里痒痒,又道:“那小儿还真是得意上了”。
掌柜闻之瞪瞪眼睛,思考一阵说道:“什么小儿,那是靳大人的内人,我发觉你说话是越发没大没小了”。
浣玉瞪大双眼,骂道:“好你个见钱眼开的胖小子,他多给了你几锭银子啊你就赶着巴结他”?
掌柜放下毛笔故作正经的说道:“什么几锭金子银子的呀,我这儿正经买卖可不收打赏噢?人润云公子是靳大人所爱,这条街上今儿都传遍了呀,你看看谁不说他二人郎才郎貌啊”。
浣玉惊的险些没站稳,他骂道:“我看你胆子才是越来越大了,张口就来”。
掌柜无奈笑笑,对浣玉挥挥手,拖拉着嗓子说:“哎哟是我乱讲是我乱讲,你也别逮着我一人薅啊,你搁街上去问问别人去啊”。
他又看了看浣玉这身行头,笑道:“我看你也别指望靳大人能瞅上你了,把你那舞跳好比什么都重要,再不济你换个权贵巴结呢”?
浣玉也同样打量面前这珠光宝气的掌柜,见他在记账本上写了半天,想是又赚了不少,他调笑道:“我看掌柜你也是风韵犹存,不如……”。
掌柜被吓的一激灵,毛笔险些掉落:“你给我滚的远远的噢,我疯了啊有好人家的女子不娶,娶你个泼辣户”。
——
靳连故带着姚零星来到安居有名的酒楼,《朱鹤楼》。正是高峰时期,楼内坐满了人,小二在楼里提着茶壶端着酒菜过堂穿梭,满是酒肉饭香。
姚零星双轮椅不便上楼,托管在了柜台处,靳连故抱起姚零星一阶一阶的踏上楼层。周围眼光众多,好在都无暇观看他二人,姚零星搂着靳连故的脖子,轻声说:“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靳连故魁梧的身躯沿着楼道向上走去,楼上的顾客可以轻易将他二人的俊貌尽收眼底。
靳连故抱的更紧了,道:“自己走会疼”。
楼上的雅间由屏风简易隔开,每一处屏风后方都是陌生人喝酒吃肉的声音,倒也颇具特色。姚零星倚栏杆而坐,看着下方舞姬翩翩而舞,四周的吃客也看的津津有味。
朱鹤楼楼层颇高,是安居独有的地标特色,坐于四楼的老鸨抓起桌上的干果嚼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斜下方的姚零星,见他倚杆垂眸,薄汗轻衫,真是一副好样子。
老鸨观赏半天,招呼来一伙计,二人看着姚零星横眉冷眼的嘀咕了许久。
靳连故坐于姚零星对面,见他对眼前景象稀奇,心中难免几分高兴。他将姚零星的茶杯用热水细细烫刷干净,又将筷子用丝帕擦去灰尘,随后提起茶壶准备为他斟茶。
店伙计走过来打断了靳连故,说是楼下有人醉酒闹事,将托管的东西打碎了大半,要靳连故下去看看是否周全。
靳连故放下茶壶,有些琢磨不定。姚零星见舞姬跳的正好,淡淡道:“你去吧,我就在这儿,不走”。
靳连故看着他淡淡的弯起嘴角,抬手将他脸颊一侧的发丝别在耳后,轻声说:“片刻就回来”。
姚零星看着靳连故的身影远去,在长长的廊上消失,随后又出现在一层层的阶梯上,他注视着靳连故高大的身影穿梭在酒楼的人群中,是怎么也挡不住的出众。
姚零星正盯着靳连故离去的出口发愣,一位略显老态的丰腴女人走近他,这女人手中还抓着一把花生仁,一颗一颗的送入嘴中,嘴角还残留着许多花生碎屑,碎屑随着她说话的唇抖动。
姚零星看着女人若无其事的坐上靳连故的位置,还没反应过来,老鸨先开口了:“小郎君看着不像是汉人啊”。
姚零星有些不安,转头望向靳连故离去的门口,不见他回来。他张口搪塞了几句,尧如今战败,正是大汉群众得意之时,他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的来处。
老鸨将嘴里的花生嚼的噗噗响,似是一点不在乎这氛围,小眼伶俐道:“小郎君看着也不像是胡人,是北方那边的了”?
姚零星端起茶杯想饮一口,却发觉里面并没有茶水,老鸨见了忙把花生放在一边,给姚零星斟了一杯茶。姚零星见她殷勤,一身的不自在,回道:“尧民…”。
老鸨听了两眼放光,毫不掩饰面上的欣喜,嘴里的花生碎喷了几颗出来,她笑道:“哎哟!尧民呐?那在大汉的营生想来是不好找啦”?
老鸨又拉着姚零星的手抚摸,道:“我看小郎君样貌不凡,倒是有一份好差事要找你呢”!
姚零星迅速缩回手,尴尬的回道:“我并不擅做什么活计,夫人找错人了”。
老鸨撇着嘴摇头,一副将姚零星当成宝玉的样子,她道:“可不许这样说!小郎君,这活就你能干,要当成是老天爷赏饭给你呀”!
姚零星只是淡淡笑道:“夫人抬爱了,我和友人正有期约,并无此意,请夫人另觅他人”。
老鸨甩开姚零星的手,喜怒都写在了脸上,她见着姚零星迷迷糊糊的样子,慢悠悠道:“小郎君何故推脱呀?这不”,姚零星一头叩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老鸨咯咯笑着:“从了吗”。
老鸨推推姚零星,喊了几声小郎君,姚零星只是支支吾吾应了几声。老鸨将他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姚零星半迷半醒的随着她的动作。老鸨将他捞起来时,姚零星顺势跪在地上,双腿无力的瘫在原处。
老鸨撇眉抱怨一声:“哎哟,竟是个废人”!
靳连故随着跑堂伙计下楼,从后院至前厅,足足绕了十来分钟,将整座楼都走的差不多了,靳连故有些愠怒,但忍着没发作。
他捏着伙计的肩,问道:“东西托管在前厅,尔等带我绕至后院,何故”?
伙计擦擦汗搪塞道:“大人莫急,就在前头了,过了这扇门就是了”。
靳连故随着伙计跨入厅门,见酒楼一派祥和,不像是有人闹过事的样子,他倍感奇怪,随堂的伙计却道:“想是其他伙计将这捯饬好了,大人快些去看看可有东西损坏”?
靳连故走至柜台,账房正在拨算盘,他见双轮椅正好好的停靠在一旁,心里顿感不妙,他几步回头,一拳打在了跑堂伙计的脸上,伙计一个不稳,滚在了地上。靳连故怒道:“带着老子绕了半天,竟当成戏耍”。
伙计吃痛捂着脸,跪在靳连故面前求饶:“大人大人,小的哪敢戏耍您,大人的东西无损便是最好,小的小的可不敢戏耍大人呐”!
四周的人听见动响纷纷抬起头观望,靳连故心里感到不妙,他一把抓起小二的发梢,从前厅拖至楼梯。靳连故挺拔的身姿一阶一阶的踩在木质地板上,身后的小二被靳连故直直拖行,随着靳连故的步伐,实实的撞在台阶上。
小二被吓得一个劲儿求饶,楼里的众人听见这声响,纷纷探出头观望,哗然一片。靳连故拽着店小二的头发,大步流星的走到三楼的雅间,此时屏风像格挡不住人似的个个都探出半个身子,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靳连故定定的站在雅间前,身上的怒气越来越大了。他撕扯着小二的头发,问他:“这的人呢”?
小二头发被靳连故扯下不少,他泪眼模糊的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雅间,跪在地上哭道:“小的,小的哪里知道…想,想是那位公子先行离开了……”。
靳连故听他这一席话更是藏不住怒气,姚零星的双腿不可能自行走路。他盯着桌上的一把花生和花生碎,一掌打在了小二脸上,脸颊碰撞发出巨大清脆的声响,靳连故将他的脸抵在桌案前,问他:“还有谁来过这”?
小二被打的晕头转向,嘴里含糊不清的吐不出话。
靳连故提着他的脑袋往桌上猛撞,小二的头颅与桌子磕的砰砰作响,桌上的茶具掉了一地。楼内的人再没有吃饭的心思了,楼上楼下都站起身朝这边观望。
靳连故没了耐心,再问:“人,在哪”?
小二被磕的头破血流,他伸出颤抖的手,颤颤巍巍指着朱鹤楼的对街:“教…教坊司……”。
教坊司内歌舞升平,客流还是同往常一样,丝竹管弦之声从中散入安居城。
今日老鸨早早从外归来,喜笑颜开。浣玉从她背上瞧见一个熟悉的影子,他倒好奇,晨间还同靳连故在对街的姚零星这会儿怎么到了教坊司。
浣玉伏在客人的身上斟酒,身上衣衫大敞,只留下一片薄纱遮挡私处。他边服侍客人边想着,这其中是发生了什么变故,竟叫那日看不起浣玉的姚零星,入了这样低俗的场子。
店小二的尸体横在朱鹤楼门前,周围被堵的水泄不通,民众围着店小二的尸身窃窃私语。
靳连故问出姚零星的去处,直直将店小二拖至窗口,从三楼扔了下去。此举将楼内的顾客吓得惊愕失色,也惊动了楼主老板。
靳连故还没来得及找此楼算账,便看着老板小跑着向他赶来,靳连故懒的废唇舌,一脚踢翻面前的桌案,狠道:“光顾着打他了,忘记打你了”。
吓得老板瞠目口呆,不知该如何是好。
靳连故骂道:“此楼勾结教坊司老鸨拐卖京城百姓,如今本将就要协同大理寺踏平这腌臜之地”。
老板吓得扑通跪在地上,一个劲儿求着靳连故:“天哪大人,这,这,这店小二是这种德行小的是不知道的呀!小人这酒楼生意经营的好好的,净是风雅之士光顾,怎会勾结教坊司那低俗之人”!
靳连故坐在桌上,周围的客人都直勾勾的盯着他,那些人眼里散着光,好奇着靳连故下一步举动:“那你说说呢,本将的宝物,被他们偷去了,该如何是好呢”?
老板跪在地上磕头,诚恳说道:“小人这就前去报官,再将教坊司和楼内伙计告上一状,好好彻查一番,大人莫要动怒……”。
靳连故再在安居惊起一阵哗然,是踏破教坊司的大门。
浣玉穿着勾栏样式的衣裳依偎在一位富态客人的身上,他见靳连故黑着脸冲进来,惊讶的站起身来,教坊的其他妓子见情况不妙纷纷后退,客人也遭其气场震退半步。
靳连故歪着头嚷嚷:“润云在哪”!
浣玉观察周围局势,对他小声提醒道:“连父,今日不少官人在场”。
靳连故斜着头凝视在场的人,一脚踢翻桌案,上面的饭食酒肉散作一地,他又大声询问:“将他藏哪了”?
妓子感不妙,着急忙慌的去后院请来了老鸨。
待靳连故踏入客房前,地上只剩那老妇人的遗体倒在血泊之中,教坊的妓子大惊失色,乱作一团。
他推开门,迎面飞来一只枕头,靳连故轻而易举的躲过了,抬眼看到姚零星背对着自己,伏在床头。
姚零星抓着棉铺枕头一顿乱扔,骂道:“滚,滚出去”!
靳连故轻轻走上前,伸手抚在姚零星发颤的肩头,喊了声:“润云…”?
姚零星闻之转头,瞪大眼睛,迅速抱在了靳连故怀里。他身体发颤,落泪道:“怎么来的这样快”。
靳连故抱着他,抚顺他的背,淡淡道:“来的太晚了”。
姚零星埋在靳连故胸前,此时十分安心。他看着靳连故指尖的血渍,问他:“手可是伤了”?
靳连故摇摇头,笑着回他:“方才有人跳楼,我失手未能救下他,这才弄脏了手”。
他接着问:“他们可有碰你”?靳连故笑着说:“谁碰的,润云…给我指出来好不好…”?
姚零星发出一则笑声,指了指眼前的靳连故,道:“这个人碰了我”。
靳连故舒出一口气,随即笑了,他凑近姚零星的唇,温柔的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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