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弥补
姚零星不知是太嗜睡还是太累了,和靳连故云雨完之后又一觉睡到了下午。
他抚摸着自己的腰间和后穴,觉得自己怎么也不能再被造下去了,靳连故在床榻之间凶猛如兽,姚零星每每吐不出爱液了还不见他停下,恨不得将他身上的每一滴水都榨干。
他光溜着身子,颤颤巍巍走到妆台前,看着自己满身的咬痕,一时间红了脸。他注视镜中自己这幅被人疼爱过的样子,满脸的红润,看着比姑娘还娇气。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略显丑态的踝骨多了一根红线,上面挂满了银制的祥云纹样铃铛,还有一只小巧的长命锁,姚零星伸手触摸了一下那些精致的祥云,一瞬间发出悦耳的声响。
他抚起长命锁,不过拇指大一点锁身背后,工工整整的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
姚零星淡淡的笑了,就这样时不时抚一下那些祥云,静静地听着这清脆的铃音。
——
靳连故总觉得姚零星有一种预知他回府时间的能力,不论何时,他刚踏进府门没走几步,姚零星总提着衣摆向他跑来。
这日不同的是,姚零星终于没再穿着他那些宽大不合身的袍子,而是穿上那日在衣局定做的衣裳,靳连故看着跑向自己的人,汉人的服饰穿在他身上,也别有一番风韵。
姚零星身着石竹和桔梗色的紫色长袍,他很少穿这样鲜艳的服饰,就这样在廊中提着下摆向靳连故奔去,往常身后像牵起九天银河的白袍变成了一片紫黛。
姚零星的步伐虽仍不稳健,但行走和小跑也不成问题。
靳连故看着眼前的一抹春色离自己越来越近,脚步中伴随着岑岑铃音,一步一响。
他几步上前,接住姚零星,将他抱了起来,看他兴致不错,就这样抱着他往后院走。
姚零星吊着双足,祥云随着靳连故的步伐发出声响,他看着姚零星动作微小的轻晃脚腕,笑着问他:“喜欢吗”?
姚零星搂着他的脖子道:“为何突然送我这个”。
靳连故很喜欢抱着姚零星瘦小的身子,像抱了一只小猫在怀里,他轻轻道:“从前有个混账将你弄伤了啊…我想他再也不敢了”。
顿了顿,他像是陷入回忆,又道:“我的润云要平安,要长命百岁”。
要不是这脚链只能挂一把锁,靳连故真恨不得将平安锁长命锁如意锁同心锁都挂上一把,他可太介意那双脚踝上的骨折线了,也介意重要之人的死亡。
姚零星笑着打趣他:“那人之前怎么那样粗鲁呢,好生奇怪”。
靳连故回道:“他是个傻的,没见过你这样漂亮的人”,顿了顿又道:“你的样貌任谁见了都要起歹念,可我的润云偏偏最有骨气,不偏向任何人”。
姚零星睨视着他的眼眸,偏着头问他:“那那人就如此冷漠的待我”?
靳连故看着眼前穿着紫衣,偏头与自己玩笑的姚零星,与数月前交战地那孤傲的世子判若两人,姚零星的眼中比那日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他看不出来,但觉得眼前这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若都不去提那场战事,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靳连故自嘲的弯起嘴角:“我怕你不爱我”。
靳连故想着头一次见姚零星想将他纳入府邸的念头,又看到那时他一身反骨,将自己往外推的样子,觉得他应当是不爱自己的。
姚零星眼中一晃,面上的笑容有些木讷,他看着靳连故的样貌,又听了他这样自馁的话,想到这大汉的常胜将军,在感情方面竟如此畏缩吗,他联想到靳连故在战场上挥斥方遒的样子,又看他因爱慕而步步后退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他第一眼爱上的便是靳连故驭在马上,看着眼前的城墙临危不惧的模样。
姚零星看着靳连故木然的神情,圈紧了他的身子坦然道:“我也怕你不爱我”。
他回想起那时极端又滥情的靳连故,当时只觉得他充满危险,从未想过现在与他日日相伴的样子,以后会是怎样的,姚零星自己也不敢去想,他活的太纠结了,就只自私这一次。
靳连故和姚零星停在一处院落,这府邸虽大但也确实少了些生活的痕迹,可以说没有一处地方是带有靳连故喜好的,院落中满是绿植,却也同别处的花草一样,像是住进来过后就没有多加修饰,整座府邸都像是个空壳。
好在院中有一树李花和桃花,这两丛树突兀的从院中生起,姚零星也没有过多去询问缘由,正逢初春,桃李开的热闹,倒也不至于让两人在院中无聊的干坐着。
二人就这样趁着太阳落山欣赏日落霞辉,再看着桃李闹春风的景象,好像时间停这一刻也挺妙的。
靳连故给姚零星递去一杯热茶,见他对李花看的出奇便问道:“润云可有什么喜爱的花草”?
姚零星接过茶抿了一口,淡淡道:“玉兰吧,端庄典雅,偏偏爱它亭亭玉立之态”。
靳连故喝着茶嗯了一声,像是想起来:“我记得寝屋后就有一树”。
姚零星爱花,最喜欢春天,可偏偏春花花期短,过了仲春恐怕就见不到这样的盛景了,他想起躺在靳连故榻上看到的那一树繁茂的玉兰,和自己遥洲院落中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姚零星轻轻嗯了一声,抬眼看着翩翩蝴蝶和肥胖的黄蜂在桃花间飞舞,他看的出神,不禁问道:“这桃李和院子不搭呀”。
靳连故也转头盯着那两棵盎然的花树,他浅浅道:“是我后来栽进去的呀,因不懂花草园林,所以丑陋了些”。
姚零星听了觉得稀奇,他笑着说:“我看这两树长得也算繁茂,倒也算不上丑陋,只是为何偏偏种了他们两株呢”。
靳连故放下茶杯,瓷器与石桌碰撞发出小小的声响,他淡淡道:“是我义父喜欢”。
姚零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好奇了,悬着的心更悬了,他试探的问道:“那令尊如今在…”?
靳连故盯着他的眼,坦然的说道:“他死了”。
太阳落了山,周围的颜色暗了一度,刚好卡在了蓝调时刻,周围雾蓝蓝的一片,让人置身静谧凄清的空间。
姚零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不知该怎么接话,歉意涌上心头:“是我唐突了,竟叫你勾出这样一段往事”。
靳连故只重复着倒茶水的动作,面上没有丝毫不快,他淡然一笑:“无妨,这是众人皆知的事,不需有愧”。
姚零星看着靳连故,是怎样的心情才能淡然的说出这些话呢,他又想起每每看到靳连故形单影只的样子,和身处大汉的自己别无二致,可他是这个国家的功臣,怎会如此呢。
他看靳连故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他终于豁达般决定,不想再无谙的住在这京师了,或许该去了解下靳连故的过去,让他不必再顾影自怜,也能有一个可以推心置腹之人。姚零星看着他冷峻的脸,任靳连故如何招摇,可他的京师中也是凡间。
姚零星说道:“家人离去总是难受的,连父,不必在我面前要强”。
随后笑着道:“桃李开的这样好,你自然是下了很多功夫,又怎会轻易放下令尊呢,连父,记挂亲人并不丢人”。
靳连故看着姚零星想要开导他的模样,深深叹出一口气,身边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他的义父了,连他自己都快要淡忘了,只是自己每每郁闷时,找不到人倾诉,也偶尔想起韩稠原活着时教他的官场为人之道。
人在无奈的时候会笑一下,靳连故惆怅时的每一次夜色中,总看着眼前的桃李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好像想推翻一切荒唐的言语,却又无能为力。
他轻轻道:“润云啊,我的义父是个很好的人”,他顿了顿,露出淡然的苦笑:“可好人的命总是不长的”。
姚零星的眉间微颤,静静的听着靳连故的独白。
“少时总以为义父喜欢桃树,不管是院落中的桃花盛开,还是途经的桃色正浓,他都会驻足观赏,后来义父年岁渐大,他不喜爱京城的喧嚣,我便在城外寻了一处风景旖旎的山峰,在那搭起了一座山居,义父为他提名桃源,我本是以为,他如此爱桃花的”靳连故缓缓道。
他看着天上悬挂的月亮:“或是后来因为他年岁渐渐大,朝堂觉得他没了用处,又或许是树敌太多,旁人着急扳倒他,诸多原因我也不愿细究了,义父没能住进桃源居,就死了”,说到这,靳连故自嘲的笑了笑,他道:“直到义父临死前夕,他叫我将他葬在高山之上,希望坟边能多种上一株李树,他对我说,他并不是多喜爱桃花,只是当年捡到我时,正逢桃花初开,后来带回安居城,桃花便开的更盛,所以他每每看到桃花盛开时,总会想起那年的阳春三月”。
靳连故垂着眸,茫然道:“他喜欢的不是桃花”。
“是我”。
或许在靳连故五岁之后的日子里,和韩稠原度过的点滴,当时只道是寻常,而今回想起来,仿佛像梦境一般。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而什么也没有留住过,好似上天总剥夺了他最重要的支柱,而后留给他一生的阴影。
他想起大汉永骇年间,番兵踏破金国的城墙,那个让靳连故记忆犹新的三月。当时还是个小娃娃的他,以为自己挨不过这严冬,也以为躲不过屠戮,韩稠原的出现,是他微弱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
韩稠原的头一次出场不那么简单,退场也不是草草几句结尾,靳连故想为他隐瞒的,是韩稠原最热爱的这片土地。
那年的春天,大汉之外的地方依然覆盖着霜雪,好像只有这一片安土繁花盛开,靳连故脏的比街上的乞丐还不如,破烂的衣衫上面凝结着黑红的血块,鞋子也像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他穿着尿湿的裤子站在寒风中,脏乱的头发只露出一只泛红的眼睛。
韩稠原站在院中问他:“娃娃,你从哪来的”?
靳连故拘谨的站在原地,抠着身上破烂的衣衫道:“金国”。
他的模样比同龄的孩子高大些,韩稠原左看右看也不过五岁左右,说话还带着浓浓的稚音,他惊讶道:“那你是走了多远的路啊”?
靳连故闻言,隐忍多月的委屈直接涌上心头,大声哭了出来,鼻涕泪水混在一起,这倒把韩稠原整不会了,他哄道:“娃娃,你叫什么”?
靳连故带着哭腔回道:“靳连故”。
韩稠原又问:“那你爹爹呢”?
靳连故的哭声停顿了一会,思考一阵又继续抽泣道:“靳大人”。
这又把韩稠原惊到了,那时的靳连故年岁尚小,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叫什么,只听着别人唤他父亲靳大人,便以为这就是他父亲的名讳。
韩稠原看着眼前的稚子,心里想着他也走了很远的路吧,这娃娃的父亲为官,必定早已死在了那场屠城中,而靳连故,是金国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他想到自己的长子,自从去了金国增援便失去了音信,再传来消息时便是殉职,听闻消息的韩稠原再也坐不住了,连夜率兵赶去边境支援。
那个严冬他们都失去了彼此最重要的人,可他们连亲人的尸骨都没有留下,好像除了他们自己,谁都不知道那些人存在过。
——
月亮悬挂头上,院落中掌起许多灯火。
靳连故从自己身上摘下一块金做的令牌,上面雕刻着虎图,背面写着常胜二字,他轻轻挂在姚零星腰间。
这是他打了三次胜仗时陛下赐下的荣誉,是一块足以证明他身份的将军令牌,当初得到这块牌子的时候韩稠原开心的不得了,他一边拍着靳连故的肩,一边爱惜的看着这块荣誉,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长子,若是他还活着,想必也走到靳连故这个位置。
韩稠原泪眼婆娑的注视着靳连故,然后亲手为他将这块牌子别在腰间,从此他再没有摘下来过。
直到韩稠原被朝廷定罪时,他一怒之下将这块令牌砸在了地上,后来韩稠原又给他捡起来,爱惜的擦拭着它,这次不再为他别在腰上,而是叹息的托在手里。
现在这块牌子对他来说再没有任何价值,唯一的作用也就是挂在姚零星腰间,宣告这是他常胜将军的人。
或许靳连故这辈子明白的有些晚了,有些人需要自己去保护,而不是坐以待毙。以前的他太弱小了,不管是面临番邦的入侵还是韩稠原的怨诏,他都无能为力,家人的离去于他而言就像一场阴雨,留下一生的潮湿。但现在他有所蜕变,周遭的好人和奸人都可以死,但他的爱人,只要他不允,论谁来了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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