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冒犯
姚零星伏在窗口,直到夜幕降临,面前的奏乐者已更换多轮,他懒懒的起身,坐了一下午竟然有些疲乏。
办事的侍卫已经回到原位,除了额前的汗珠和略带喘息的姿态,和平时无异。
他倚靠在窗口,听着对面陶埙传来悠扬的声音,一首首曲子像是乘着风,在广阔的草原上撒野,随后向着天空渐渐远去。
姚零星觉得待在这样嘈杂的地方,反而寻到一味清欢,他看着街上人流涌动,又看到酒楼内歌舞升平,虽已经到了晚上,人流还是不减,信男善女挽着手逛街,孩童提着灯笼在巷子中嬉戏,好一副太平盛世啊…
眼前的陶埙越渐模糊,姚零星走了神,止不住的想起了遥洲的夜。
全然没发觉身旁的锦东和对面楼上的房客暗暗较起了劲。
锦东压着眉气势汹汹的盯着对面的男子,那男子坐在奏乐窗户旁边的屋子,也就同那些乐者隔了一扇墙,二楼的窗子都打开着,为了方便乐声传入屋内。
男子坐在客栈的桌子前,捏着一杯酒饶有兴致的盯着姚零星的身子看。
锦东瞥见了,暗暗走到姚零星身前,挡住了他半个身子,随后若无其事的盯着对面那男子看个不停。
那男子像是被人逮住了心思,发觉锦东正看他,忙把视线转移了,装作若无其事。
过了几秒,他又撇头去看了几眼姚零星,见锦东依然不动如山的盯着他,又尴尬的把头转了回去。
男子被锦东盯的如坐针毡,每每回头时,锦东依然凝视着他,好像不会眨眼似的。
他鼓起勇气,啪的一声,将酒杯拍在桌上,然后转头恶狠狠的盯着锦东,随后挑挑眉,又转眼继续欣赏姚零星的身姿。
这一下把锦东气的不行,她本想着此人这样凝视着姚零星,自己偏偏要盯过去,让他自己感受一下自不自在,没想到他竟这般无赖!
锦东来了火气,往窗子前面踏了一步,身子又将姚零星隐着了一些,依然盯着那男子的脸。
男子像是不在乎了,偏着头找各种角度偷看姚零星,锦东顿时觉得火烧到了耳朵根,她一脚踩上窗台,指着对面那男子喊道:“你想不想死呢”!
男子见这小娘子指着自己,四周吃饭喝酒的人也都探出窗口看着自己,他脸上一阵火热,道:“小娘子怎么当街咒我呀”!
锦东一脚踩上窗子,那架势像是要踏出去了,她气势汹汹道:“要不要脸呐臭男人,盯着我们先生看了半天,好不好看啊”!
姚零星这时才回过神,他一把拉回锦东,将她拽到身边,小声问道:“怎么了”?
锦东瞥了一眼对面的男子,道:“对面有个臭流氓”。
姚零星抬眼看过去,见一个男子羞得面红耳赤,正大口惯着酒。
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对面男子喊道:“休要胡说!我一个七尺男儿,怎会去看一个男子?莫说男子,哪怕是神妃仙子来了我都不会去看一眼”!
锦东一听来了脾气,骂的很脏:“真不要脸,若你早生几年这脸应该拿去给军营当盾的,我看连城墙都省的修了!你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了泡坛子里啊”!
四周吃饭听曲儿的人都笑了,就看着二人站在楼上的窗口对骂,姚零星尴尬的拉着锦东小声道:“没事儿,被看几眼又不疼,也不少肉,我们走就是了”。
锦东本盯着那男子的脸,听姚零星所说过后,转头一脸诧异的问道:“先生怎能受气呢”?
姚零星轻轻一笑:“无妨”,话还没说完,姚零星听见房间内另一处窗子打开了,嗖的一声,一柄长刀飞了出去,直直插在了对面二楼的窗口。
对面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回着锦东的话:“我看你就是欠管教!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你这样胡诌的婢子!真是不知廉耻…”。
话还没说完,男子看着对面飞过来的长刀狠狠穿透了木板,直直插在自己身旁,待他看清,身子往下一滑,瘫坐在了地上,他颤颤巍巍道:“你们胡诌就算了…竟…竟想当街杀人”!
“你再胡说一句,刀就不再插在木板上了”楼对面侍卫对他喊道。
男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突然被人踢了一脚,他一个闷哼扑在地上,转过头来,发现另一个侍卫握着刀柄恶狠狠的看着他:“你说谁不知廉耻”!
男子被眼前这气势吓得说不出话来,再没有刚刚和锦东对骂的勇气,他支支吾吾半天,看着四周的食客围满了门口,窗口的人就差爬进来了,他抖着双腿看着眼前的侍卫。
侍卫用刀鞘轻轻拍了他的脸两下,一字一句道:“看没看”。
男子还没意识到是什么意思,啊了一声。
侍卫将刀鞘拔出,刀锋贴着男子的脖子又拍了拍,再问了一遍:“看没看”。
男子身上不知是因火气还是害怕,出了一层大汗,他点头如捣蒜道:“看了…看了”!
“看了多久”侍卫问。
男子额前出了一片汗,咽了咽唾沫:“一刻钟……”。
侍卫道:“大声点儿”!
男子震着嗓子道:“…一刻钟”!
侍卫道:“什么一刻钟”!
男子红着脸,眼角挤出一滴泪,像是豁出去了道:“我看了对面小郎君一刻钟”!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笑声一片,连着姚零星都觉得掩人。
锦东在楼对面起着哄:“快把他眼珠子挖下来泡在坛子里”!
周围又是一阵笑,男子却哆哆嗦嗦坐在地上,他跪在侍卫面前求道:“军爷…军……”。
侍卫收回手里的刀,用刀鞘敲了敲他的后背,踹了一脚道:“跪错人了”。
男子惶恐的点点头,狼狈的转过身去,侍卫缓缓道:“要是我们将军在此,挖你一双眼睛都算轻的了”。
男子吸着冷气,不敢抬头看着对面的姚零星,之前那股子无赖劲儿消失的无影无踪。
侍卫一脚踩在他背上,将他压了下去,道:“磕一个”。
男子伏着身子,咚的一声磕了下去,他眼角含着泪,咬着牙齿忍着气儿。
侍卫又踹了他一脚:“声儿不够啊,我们先生听不到,磕到我们先生说停为止”。
男子又只好忍着气儿继续磕,才磕完一个之后,姚零星抬着手晃了晃,扶着额,觉得简直太荒唐了,怎么把他搞得像个霸道公子似的,他道:“无妨,回来吧,走了”。
侍卫听后,贴近男子的脸,狠道:“今儿算我们先生大度,你这眼睛要是留着没用就早些挖了,别净干些有眼无珠的事儿,惹得我们先生一身骚”。
男子心里的大石落下,捏着衣袖不停擦汗,陪着笑脸:“好好好是小的有眼无珠,请爷爷转告先生,叫他莫要放在心上”!
侍卫嘁了一声,一甩头离开了。
几人走在回府的路上,锦东兴致勃勃的像打了一场胜仗,她手舞足蹈的夸着两个侍卫:“你们可真是太有范儿了,怎么我和那无赖骂的时候,他就不怕我呢”。
侍卫握着手里的刀,不像之前那样谨慎,多了些随意,他缓缓道:“你也不赖了,小女子骂人也挺脏的”。
另一个笑道:“我们哪有什么范儿,刚刚全是照着将军的样子学的”。
过了会他又改口道:“也不对,若是将军,话可能没这么多,兴许就一脖子的事儿”。
锦东倒没见过靳连故疯起来的样子,只在脑中将刚才侍卫的作为换上了靳连故的脑袋,顿时觉得确实有几分相似。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姚零星,问道:“先生可还觉得不妥了”?
姚零星只是淡淡一笑,看着街上的光景,慢慢开口道:“若是今日你们真杀了人或伤了人,我决计不会心安的”。
锦东一脸疑问道:“若是那人先冒犯你,伤了他也不行吗”?
姚零星想了一会道:“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吗?”随后他笑了笑:“好像我自己的罪孽就已经很深重了,怎么还能去和别人比较呢”。
锦东不懂是什么意思,她无意道:“先生这样的人,怎会有什么罪孽呢,要说起来,我们这儿的每个人都有些罪”。
锦东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又看了看姚零星,想起今天见着的那张告示和燃掉的家书,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善良到哪去,不过她知道,这是她该做的,虽然这事有的选,但善良的后果决计不会好,所以她还是决定按部就班。
虽然她说服自己做的没错,但见了姚零星还是有些心虚,好像这府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对不起他。
姚零星轻笑一声:“你们又怎么会有罪呢,就算是有,也不过是些琐事,我呢…”他泄出一声笑:“我不论怎么选好像都有遗憾,但好在不会认为没有选择的那条路花团锦簇”。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四周遍布着零星几颗星星,他道:“谁又能知道对错呢,但当我留在这的时候,我就是个罪人了”。
锦东茫然的问道:“留在哪?常胜府,还是安居”?
姚零星笑着摇摇头:“都不是,或许…又都是”。
锦东更搞不明白了,她很想搞清楚姚零星说的什么意思,但想他应该也不会再继续说下去了,只好闭嘴。
她仰头看着姚零星的侧脸,上面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她虽然看不懂什么意思,但觉得姚零星的性子,以后决计会吃很多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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