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冷落
小萱山好几日不来了,连着饭食也变得更糟。那罐擦脸的药用的差不多了,身上大小伤痕依旧贴在姚零星身上不见好,衣料摩擦更显得疼。
姚零星坐在榻上发呆,止不住嗓子痒,咳嗽了几声。脚上的伤愈发严重,已经下不得榻,只能爬行,每到夜间疼痛难耐。姚零星吊着一口气喊道:“小萱山”。
门外无人回应,事实上这些天他都在呼喊,门外除了剑肘和甲胄的撞击声外,再无其他回应。
姚零星感到难过,但他从不发作。
至夜间,姚零星的咳嗽声愈大了,寂静的夜里只有风呼和他断断续续的嗽声,头晕脑胀,鼻子被堵的喘不上气。他半眯着眼,只想睡着。
他嘴里念念有词的呼喊着靳连故,像是垂死之际的梦魇。他讨厌极了,讨厌这片土地和人。姚零星想,将他带到异国,总该告诉他一个继续苟活的理由,亦或是一剑斩了,也显得壮烈。绝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病死了。
姚零星从未因为自己身份尊贵而自诩,他在尧国从不过问政事,尧国的人也不会在意有多少座城池,有多少亩土地。因为那是一个偏远的自由城邦,很难有束缚和磨难。不可否认姚氏很会治国,但重文轻武是他们最大的弊端,以至于面对靳连故五万士兵的军队,都如临大敌。
夏天时,他跟河边浣纱的百姓闲聊,他站在河边的石头上涉水,与百姓聊的不过也是一些无聊的琐事。秋天,他躲在百姓的果树上睡觉,周围香甜的气味笼绕着他,是尧国平安的缩影。冬天,他会驰马到尧国小小的军营,和将士们射猎,再将战利品享用。春来,柳絮成线,春雨润无声,姚零星喜欢赤足踩在湿漉漉的青苔上,趁着小雨散步。
姚零星不能从尧国剥离自己,但他从来都是随波逐流。
姚零星忍着疼痛睡着了,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汗珠挂在他的额角,眉头微皱。终于,嗓子干燥发烫将他惊醒了。
姚零星躺在床上发神,稳了许久,才一簸一簸的走到桌前,颤抖虚晃的手打翻了杯子,他直接捧起茶壶喝了起来。
眼前迷迷糊糊,身上既冷又热,姚零星迷着眼,一泻力,茶壶掉在了地上,混着茶叶摔得七零八碎。
“得逃”姚零星暗想。
他等不及了,他想见到人,任何一个都好。
姚零星摸索着摔到窗边,动作极不利索的翻出窗户,滚在地上。外面的寒风更刺骨,姚零星闷哼一声。天上的星星很多,但他无暇观赏,府内也零散的掌着几盏路灯。姚零星趴在地上缓了许久,提起衣摆“逃”了起来。
府内的侍卫并未歇息,一直游走在各处。他在远处望见姚零星从大院跑出来,光着一双脚,身上还穿着靳连故的衣服,瘦小的身子披着一身宽大拖沓的长袍,太不搭了。他提着前摆一路跌跑,迎着风被冻的急喘。
侍卫知道他跑不了多久,不急着去捉他,因为看得出来,他并不健全。
果然,姚零星一头栽在了地上,倒在一簇玉兰树下,再也没有抬起头。
侍卫观摩了许久,终于走过去将姚零星捡了起来。他观打量着姚零星,心里念叨着,看上去是像要病死的人,将军是怎样想的呢,就这样让他死去吗。侍卫犹豫着。
玉兰花掉下来,落在了姚零星脸上,但他没有丝毫反应。
姚零星迷迷糊糊的想着,如果死了的话,他想变成一阵绵延不断的风,吹在他向往的国度,和热爱的人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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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姚零星在一间温暖的屋子中伴随着阵阵刺痛醒来。屋子里干燥舒适,混着一股令人安心的中药味道。
姚零星张开嘴,干哑了几声,说不出话。
“呀,醒了?”侍卫听见声响,见他醒了便端起熬好的汤药,过去扶起他。
姚零星抵靠在床头,眼睛沉的厉害,又说不出话,只顺着侍卫的动作,一口一口把药喝完了。
完毕,侍卫为他擦嘴,姚零星不躲,抬起眸子看着他,那双含情的眼睛倒把侍卫看害羞了,道:“做什么?”。
姚零星摇摇头,有太多问题想问:“敢问大人是哪位,可是何人吩咐您来的”。
侍卫收拾着药碗,时不时看看药炉的火候,漫不经心道:“你半夜跑出来,晕倒在院里了。幸好被我遇见了,郎中说你身上病症很多,又拖得过久”。
侍卫到底问不出口,类似于“怎么伤的这么重?”“脚为何断了?”“夜半为何逃出来?”他通通问不出口,答案都在心里跟明镜似的。
姚零星因为这段日子吃住不好,身子薄了一圈,不仅没有靳连故第一次见到那样润净了,还奄奄一息,吊着一口气活着。
他动了动脚踝,见着总算是上了药,心里多了几分安心,他叹了口气问道:“是您找的郎中吗?”,他睫毛颤了颤声音沙哑:“多谢.”。
侍卫摇摇头,只顾着收拾碗具:“谢谢沈偏将吧,是他一手安排的。”
侍卫站起身,伸伸懒腰,说道:“润云先生,您已经连着躺了好些天,我扶您去洗洗身子,屋内的炉子我帮你烧着,洗完我再给您上道药,安心睡下,这样养着,不过一月全好了”。
姚零星再回过神就已经被请进了水桶,褪下衣服,白花花的肉隐在水下,周围只有他们两个,氛围好不奇怪。
他开口问道:“小萱山呢?”。
侍卫耐心给他洗着身子,道:“好些日子没见着了,这府里不常住人,将军一年回来一次,也没个夫人小姐,自然用不着奴婢的,大多都是我们这些糙汉”。
姚零星突然泄了气,闷闷道:“她之前是伺候我的”。
侍卫倒好奇了,只道:“那卑职之后见到了她,一定说教说教”。
姚零星双乳敏感,隐在水下,侍卫只是不经意擦过,姚零星就起了一阵鸡皮,连着耳朵变得粉红。
姚零星问:“我还要在这待多久?”。
“很久”。
侍卫又补充道:“谁也不明白将军是什么意思”。
很久是多久呢,一场大雪还是一场春雨,简直太磨人了。
浑浑噩噩这半月,他只见到过小萱山和这个侍卫。自己到底为什么被囚禁,到底为什么非这么狼狈不可。
姚零星内心复杂,怎么也想不通。
他瘫下去,把头埋在水里发呆,将侍卫一惊,以为他想不开,给捞了出来。
侍卫给他穿好衣裳,坐在炉子旁帮他把头发烤干,姚零星的头发又软又长,耷在地上像书画上的瀑。
他身上还穿着靳连故的衣服,侍卫也不多问,只是前襟敞开的那片白肉甚是扎眼。
——
天气还是很冷,今天太阳很大,照的暖人。
姚零星扶在柿子树下练走路,小半月过去,脚伤总是好了不少。
院里很热闹,是奴婢和侍卫的生活场所,大家都忙碌着偷闲。这座小院连客房都算不上,连着后院的一片房子是婢子们的住处,虽然简陋但还算热闹温馨。
姚零星住这有一段日子了,已经和府内奴婢聊的相当熟悉,大家无事就来这间小院偷闲。
坐在台阶上洗碗的婢子看着姚零星,笑道:“已经走的这么好了,快好起来,就可以打杂了”。
侍卫躺在屋檐上晒太阳,听着乐了:“谁说他是伺候人的,他可不一定有这个命,金贵着呢”。
院内乐呵呵笑成一片,小腊梅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抱了一堆橘子。
“哥,姐!来吃橘子啦”小腊梅笑语盈盈跑进来,把橘子摊在石桌上。
院内打趣道:“小贼,哪来的橘子啊?”。
“这么大个,顶好的橘子,哪来这么多的”。
小腊梅鼓嘴,明着不乐意了,一副凶样:“将军赏的,赏了可多人的,我正好拿了些”。
大家笑开了:“上哪顺的,能赏你这么多?”。
“爱吃不吃!不吃都忙去!亏了我想着哥哥姐姐拿了这么多”小腊梅别过头不理人了。
侍卫捏了捏她头顶的发啾,招呼着:“好了好了,快来吃橘子”。
大家都过去拿起一个橘子剥开品尝,却见姚零星杵在原地。侍卫拍了拍小腊梅的发啾,示意道:“去拿个橘子给润云先生”。
小腊梅点点头,捎了两个橘子就蹦蹦跳跳的跑去。小腊梅一屁股坐旁边,递了一颗漂亮饱满的橘子过去,嘴里含着果肉模糊的说道:“润云先生,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了,这橘子顶好吃的,你得把身子养好了才能回家不是”。
姚零星接过橘子剥开,将上面的橘络理干净,在手里端详半天,最后送进嘴里。咬破果皮汁水迸出来,姚零星只感叹了一句好甜。
婢子吃完,跑去缠着侍卫让膳房煮点好的给姚零星,他现在正在养身体,素日跟着他们吃的都是蔬菜米饭,身子比以往还薄了。
侍卫犯难:“这哪是我能决定的,厨房都有账目呢,这些好东西怎么能给我们吃了去”。
小腊梅朝他吐了颗籽,籽卡在侍卫的腰带上没掉下去:“谁说是给咱吃的,这不是给润云先生的吗”。
大家心里都清楚呢,姚零星这容貌这身段,难保靳连故不喜欢,现在把这小鸟养好了,以后靳连故乐起来,日子快乐多了。
但是看他病恹恹的,怎么越养越颓,到时候养出问题了,又得怪罪我们。说来也是,他们的将军啊,把人逮回来也不发话,不好吃好喝供着,等人没了又该撒气了。
侍卫办不成这事,小腊梅只瘪瘪嘴:“临了除夕,我不信捞不着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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