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都是活该！

已经三更了。

吟初还直勾勾的瞪着双眼毫无睡意。此刻的吟初正在试图把她作为苏季妍的记忆翻个底朝天，妄想在没有任何启蒙贤者的指导下自行修炼，可惜，一番折腾下来，吟初只觉得叶苏两家的鲜血在血管里拼命奔涌，除了用蛮力把床头的蝉翼纱戳出数个小洞，再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二小姐睡了吗？”

叶瑜衡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像蚊子一样钻进了吟初的耳朵。她连忙闭上眼睛，装死一般直挺挺地睡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石英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小心查探了一番，又轻轻退了出去。

吟初悄悄睁开眼睛，竖起耳朵，竭力想要听到窗外的对话。

“已经睡了。”

“之前的香不要再点了，明日我会拿新的香过来。剂量上要翻一倍。”

“翻倍？老太太说……”

“怎么？你眼里只有一个老太太是吗？”叶瑜衡的声音陡然森冷起来。

“咚！”膝盖重重地跪在地上。“不，奴婢不敢……”

“那就好。”片刻停顿之后。“老太太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椿桃叶剂量若不加大，怕是要压制不住了。”

“奴婢明白。”

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叶瑜衡终于离开了。

此时的吟初躺在床上，双目圆睁，双拳紧握，幼小的指节已经被勒得发白。

椿桃叶，椿桃叶，没想到叶瑜衡为了压制自己的视域，竟然如此歹毒。竹节草，桂平枝，都是难得的名贵药材，旁人只道叶家二小姐体弱多病，为了她这条小命，叶老爷不惜重金购买药材，是难得的好父亲。然而，这些药材再加上椿桃叶，对修行之人来说却是致命的毒药，药入肌理，会不断遮盖视域，直到最终被完全封堵，到那时，不但不能修行，甚至有性命之忧，轻则瘫痪，重则丧命。更可怕的是，如此阴毒的法子早已绝迹数百年，并无人知晓，是苏季妍偶然在家中的一本破损的古书中翻到的。而那个乾通。既是萧氏族人，长项怕也不在医技之上。

“哼！”吟初冷哼一声，一滴泪水划过面颊。这也算咎由自取吧。当年为了帮助叶瑜衡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是她亲口将这阴毒的方子告诉叶瑜衡，将数个政敌杀死在无形之中，其中不乏正义之士。若他们还活着，或许六年前苏萧两家也不至族灭。

如今，也轮到自己了……

不过，苏季妍恨恨地撕扯着床幔，若不是自己重生而来，女儿就会被亲生父亲杀死，这厮当真一点都不顾及父女之情！此方虽阴毒，却不是无药可解，当务之急是能买到药材，便能破此困局。

孙夫人只觉得公鸡还没有打鸣，这二小姐就已经聒噪的像一只老母鸡一般。一大早吵吵嚷嚷，让人不得安生。

勉强撑着晕头转向的脑袋来到揽翠阁，就看到吟初泼皮耍赖一般躺在地上，哭哭啼啼。见孙夫人到来，吟初一股脑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冲到孙夫人脚边，一把抓住她的裙摆。

“母亲，吟儿也想和宁妹妹一起去做新衣服！”

是哪个多嘴的小蹄子喝多了胡沁！孙夫人怒气冲冲地看着一院子的丫鬟小厮。这丫头，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不过是昨儿定了宁儿开蒙的事，为了哄着宁儿能积极修炼，自己才答应今天带她去成衣铺子逛逛，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吟初这臭丫头也知道了？！

低头一看，吟初还趴在自己脚边。

反正现在那个什么乾通是自顾不暇了！孙夫人想都没想，欲抬腿将吟初一脚踢开。

“夫人！”

孙夫人一愣，转身看到云英站在门口。

“夫人，老太太说了，不是什么大事，就带着两个丫头一起去吧。”

“可是……”

“老太太还让我给您带一句，无论如何，吟儿叶家二小姐的地位不会变。”“哦哦哦…”孙夫人这才迟钝地将觉收回来，却忘了吟初还挂在她腿上，一个趔趄，摔了个大马趴。

“夫人！”“小姐！”院子里登时乱成一团，孙夫人狼狈不堪地站起来，心里只想狠狠地抽吟初一个嘴巴子。吟初呢？笑逐颜开，无论如何，想出门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成衣铺子里，宁初走马灯似的试衣服，孙夫人把店员使唤得团团转，早就忘记了自己其实带了两个小姐出门。见没有人注意自己，吟初偷偷溜到了街上。

街面一如往常热闹而繁华，吟初却没有心思闲逛，一心想着尽快采买，一定要赶在孙夫人想起自己之前赶快回去。

谁料，刚刚转过一条街，就看到孙夫人的嫡亲外甥孙靖和刚刚与大姐叶羽初定亲的二皇子燕墨谨的马车停在路边的药铺前。孙靖一向喜欢找自己麻烦，这么冒冒然的进去，怕是要给自己惹麻烦。但是，这是最近的药铺了，吟初踌躇着，再去下一家不知道要耽误多久，算了，也未必认得出来，毕竟他们从来没怎么正眼看过自己。想到这儿，吟初紧了紧头上的帽子，用路边的烂泥在脸上糊了糊，硬着头皮向药铺走去。

店里很安静，孙靖和二皇子坐在门厅，仔细研究着桌上的绛雪莲。吟初竭力装作不经意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憋出最粗最低的喉音：“老板，可有绛雪莲？”

“喏，被刚才那两个少爷买完了。”老板见吟初身形瘦小，满身泥泞，打定主意这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绛雪莲的奇效，来浑水摸鱼的小乞丐，只想赶紧把她打发掉，全然不在意自己嗓门雷霆震震，几乎半个街都听到了。

当然，二皇子和孙靖二人齐齐抬头，和吟初撞了个正着。

“叶吟初？”孙靖眯着眼睛，露出来熟悉的坏笑。二皇子挑了挑眉，对叶家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丫头几乎毫无印象，脑海中搜索半天，只能隐约想起其母族一夜之间因谋逆而灰飞烟灭，连累这小丫头在叶家活得可怜又可悲。

年纪小又没什么利用价值的人，二皇子抬了抬眼皮，决定作壁上观。

孙靖初时还担心二皇子参与进来不好交代，见他对吟初毫不在意，便肆无忌惮了起来。

“你为什么会来买绛雪莲？”

弱小动物的本能在催促吟初赶快逃走，但是显而易见，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巨大差距，迫使吟初不得不正面迎战。

“奶，奶奶让我来的。”吟初搬出了整个叶家唯一的“靠山”。

可惜，孙靖不是傻子。绛雪莲虽不名贵，药性却很独特，他专修武道域法近十年，了解绛雪莲是医技修炼的关键命门，若不是妹妹闹着要修炼，自己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而这个叶吟初，叶氏一族虽域法精深，却断断不会让她碰到一星半点。

“既然这样，便坐我的马车送你回去，我会亲自把你送到姑姑手里的。”孙靖嘴角又扬起了那抹吟初熟悉的促狭微笑，懒洋洋地伸出手来想把吟初抓回去。

决不能和他就这么回去！

吟初情急之下，身体向后疾仰，左脚后撤转身，竟躲过了孙靖这一下。

孙靖一愣，这小丫头，不对！

此刻的吟初也呆了一呆，刚才的反应纯属本能，毕竟前世修炼的那么久，大约总还是有些肌肉记忆的。

这时的孙靖已经兴奋了起来，脚下暗自运功，打定主意要在二皇子前面显显实力。

吟初看着周围细小的尘土开始打着旋轻轻飘荡，暗叫不好，这个孙靖，天赋奇差，在演武场上十次有九次被打，如今竟然准备对一个6岁的小丫头下手？！无耻！

电光火石间，吟初内心转过上百个念头，还未来得及想出对策，一阵劲风迎面袭来，吟初疾步后退，晃过孙靖腋下，竟又躲过一次。孙靖一怔，玩笑之心全无，刚才这一下，自己使出三成功力，对付一个从未修习过的小丫头绰绰有余，怎得又被躲过去了？

想到这小丫头背后必定大有文章，又想起二皇子还在一旁观战，孙靖不免又兴奋又急躁。来不及思考，周身血液倒走，一拳打出，拳拳叠出，竟从最初的玩笑变成了见血的杀招。虽说孙靖修炼一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若与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对打起来，弱者也绝无生还的可能。此刻的吟初头脑一片混沌，一心只想着自己不能这么莫名其妙死在这个蠢货手里，顾不上思考太多，只觉得四肢百骸涌起大量热流，急急冲向四周穴位，但是仿佛各穴位中齐齐被锁，热流虽汹涌而至，却始终无法冲出。吟初无奈，只得狼狈躲闪，可是药铺空间狭小，又摆满药材，没躲几步，吟初脚下一滑，整个人都陷进柜台与墙壁的夹缝之中，动弹不得。几番闪躲间，柜台上的绛雪莲稀里哗啦掉落一地，吟初顺势抓起一朵直接吞下。转头一看，孙靖铁拳已至面门，来不及细想，吟初顺势伸手格挡，突然之间，所有的热流都有了出路，顺着穴位争先恐后奔涌而出，眼前炸开一片空白。

世界一片寂静。

吟初将落在自己身上的木屑扒拉扒拉，看到灰色的衣襟上斑斑血迹，才发现自己刚刚已经吐血了。艰难地爬起身，缓慢的环顾四周，孙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药铺掌柜窝在角落瑟瑟发抖，只有二皇子一人，仍然端坐在太师椅中，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完了！

吟初只觉得天旋地转，我、我把他打死了吗？小心翼翼地走到孙靖面前，想试试他的呼吸，又觉得害怕。

“放心，他好着呢。”

吟初吓了一跳，自记事以来，好像从未听到过二皇子说话。

“不过你闯了大货，孙靖这小子，一定会去找叶将军的。”

话音未落，便有几个小厮冲了进来，慌里慌张喊着“少爷、少爷”，拼命地摇晃着孙靖，须臾之后，孙靖悠悠醒转过来：“带、带我去叶府，快…快点…”

小厮不明就里，呆呆地看看二皇子，又看看满脸血污的吟初，一时之间没能认出来。二皇子戏谑地挥挥手：“赶紧的，带着你们少爷去叶府。”

小厮这才手忙脚乱地将孙靖抬走了。

吟初趁乱，偷偷摸摸将地上的绛雪莲塞了许多到口袋里，想想怕回去被发现，又慌慌张张吃掉许多。

“靖儿！怎么回事？！”孙夫人尖利的嗓音适时在门外响起。“吟初！你怎么也在这儿？！”

吟初只觉得脚下虚浮，晃晃悠悠地向门口走去。一脚踏出门外，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和二皇子意味深长的目光装了个正着。

“我……”

话没说完，只听“咚”地一声，吟初一头栽倒在地上，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