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盟友?试探?
吟初如今的日子,变得愈发诡异和分裂起来。
清晨要给老太太请安,在老太太的监督下喝下一碗一碗苦不堪言的中药,晚上在乾通的注视中运功逼出所有的药汁,再吃下一朵又一朵的绛雪莲。与此同时,每日清晨要接受老太太和父亲的轮番诊脉,需要小心翼翼地把炁和视域都隐藏起来,深夜又要在乾通的催促里日日修习,不断突破自己的上限。
这种精分的日子,一晃过了八年。
这天,刚刚被老夫人盯着灌了汤药的吟初回到揽翠阁,借着练字的机会将药汁慢慢逼入墨水中,内心充满了哀嚎。想找到母族覆灭的真相不假,想报仇也不假,但是日日过着这样精神分裂的日子,简直要把人逼疯。
“三小姐,表少爷和表小姐来啦!”
小丫头霁儿的声音一叠叠地从揽翠轩传来,叶吟初感到一阵恶寒从脚底升起,笔下一顿,绯色的薛涛笺上登时晕开一片墨迹。
怕什么来什么。
片刻之后,霁儿的声音隔着帘子在门外想起:“二小姐,表少爷和表小姐来了,夫人请您去前厅见客。”
叶吟初默默翻了个白眼,继续运功试图将晕染的墨水逼出,内心祈祷着霁儿得不到回应一定会认为房里没人,让自己蒙混过关。
“怎么?二妹妹不在吗?那我们去花园逛逛吧。要是找不到的话——”慵懒而熟悉的男声伴随着习惯性的长调,叶吟初觉得头皮发麻,手腕上刚刚愈合的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们会离开吗?找不到人的话他们一定会再回来的,谁知道到时候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折磨人。孙靖这个蠢货,手里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早就不是自己的对手了。可是乾通说了,要藏拙!藏拙!天天被欺负,真的是憋屈。吟初深深吸了口气,不足十四岁的小脸上努力扮出一副成熟稳重的做派,打起帘子走了出来:“我在这儿。”
门外两女一男看到她的身影,露出一模一样促狭的笑容。
“吟妹妹,多日不见,表姐好想你呀。”熟悉的鹅蛋脸上挂着这抹促狭的笑,伸手就想去拉她。
叶吟初警惕地盯着所谓的“表姐”,敏锐地觉察到她伸向自己的手中带着隐隐约约的掌风,微微侧身,躲开了这不怀好意地一击。
孙霏潼面色一僵,已经出手的力道无法撤回,只好硬生生地打在木制的门框上,连带着窗纸微微颤动,出现一道道裂痕。
就这?
叶吟初盯着裂开的窗纸,简直要笑出声来。
“表姐,你怎么一来就弄坏二姐姐的窗户!”一旁的叶宁初梳着两个发髻,尖叫起来,声音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宁妹妹,话可不能乱说!这分明是吟妹妹的揽翠阁年久失修嘛,难不成这房子塌了都怪我不成!”
叶吟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想将这三尊大佛快快送走。“表姐说得对,我这里地方狭小简陋,实在上不得台面,三位不如自驾宁妹妹的叠玉阁,也……”
“吟妹妹这么急着赶我们走,莫不是房里藏了什么秘密?”一直站在两个女孩身后的孙靖突然发话,抬腿便向房内走去。
这个仗势欺人的狗东西!吟初心里暗暗骂道。自从上次被自己打伤,孙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接近揽翠阁。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孙夫人实在想要试探吟初的低细,再三劝说,才慢慢开始接近吟初,见到吟初屡次三番从未还手,又渐渐嚣张起来。
“呦,二妹妹在练字呀,难怪半天也不吱声,只是……”孙靖促狭地笑着:“字写的再好有什么用呢?听闻姑父都突破十四重了,还不曾教你一招半式吗?”
说时迟那时快,吟初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一阵剧痛从指尖袭来,“咣叽”一声,自己已经摔在了地上,伴随着纷纷扬扬的纸片,洒满一地。
“哎呦,二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淡淡的血迹,从吟初身下慢慢氤氲开来。不见点血,他们是不会走的。今日的药还未清理干净,吟初不想再和他们浪费时间了。
见吟初半天不起身,宁初有些慌了神:“喂,就轻轻推了你一下而已……”
“你们在做什么?”
威严的男声从身后响起,三个人齐刷刷地转过头去。
“爹!”“姑父!”
叶瑜衡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又看看竭力想站起来的吟初:“一天天胡闹些什么!还不快收拾收拾!”
“宁儿,你又带着人胡闹!”
“大姐!”宁初一声欢乐地尖叫,流矢一般冲了出去。吟初抬头一看,多日未见的叶羽初和玉树临风的二皇子燕墨谨站在院子门口,羽初的腹部已经高高隆起,宁初开心地围着她转圈圈。
是幻觉吗?吟初总觉得燕墨谨看自己的目光意味深长,也可能是自己多少有点心虚。
叶瑜衡皱皱眉头,看向门口抖抖索索的霁儿:“发什么呆?快收拾干净!你也赶快收拾收拾,别让所有人在前厅等你!”
话还飘在半空中,叶瑜衡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哼,这个所谓的父亲,从那次之后便对吟初避之不及,好像生怕吟初突然变成苏季妍的厉鬼来找他索命,除了清晨例行的检查之外,其余时间见到吟初总是跑的很快。
吟初嘲讽地笑笑,在霁儿的帮助下收拾干净,赶着去前厅见客。
正堂里,饭菜都已经摆好,一家人坐在一处。孙夫人早就已经笑得合不拢嘴,宁初和孙菲潼围着羽初絮絮叨叨,叶瑜衡和燕墨谨客气而有礼地交谈着,老夫人倚在塌上,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很快,这种和谐被吟初的出现打破了。
如今的吟初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褪去稚气后的五官愈发有些苏季妍的影子,小一辈倒还好,毕竟没什么印象,但对曾经认识苏季妍的人来说,每一次看到吟初都令人恍惚,而伤害过她的人,还要加上几分胆寒在里头。
“磨磨蹭蹭,嬷嬷就是这么教你待客之道的?!”孙夫人每每看到她便一阵气愤,忍不住出言训斥。
“罢了罢了,到了就好。”
“我看二小姐如今也大了,身体也休养的不错,可到了饮宴的年纪?”燕墨谨彬彬有礼地询问到。
“啊,这,吟初还小…”孙夫人一时慌张起来。人人都知道,孙夫人为了给自家女儿觅个好夫婿,早早便带着宁初出门饮宴。然而,宁初原本就年纪尚小,加上天资一般,时常在玩耍的时候被人欺负了去,丢尽了颜面。几次三番,老太太气的禁止宁初脱离孙夫人的视线,成为了贵族圈里流传的笑话。
至于吟初,人人都道叶家二小姐体弱多病,不宜修行,渐渐也被人遗忘了。而在叶家,更不会有人想到吟初年岁渐长,到了该出阁的年纪。
“母亲不必担心,既是羽初的妹妹,我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燕墨谨不落痕迹地接过话头:“下个月,父皇准我府上办行春宴,母亲不妨带着两位妹妹一同前来。”
孙菲潼听到这儿,顿时坐卧不安,暗中拉扯着孙靖的衣袖。孙靖会意,连忙开口:“既然两位妹妹都去,铭格表弟又跟随贤者远游,那我作为表哥自是应当看护妹妹周全。”
燕平建国以来一向注重域法修行,因此哪怕是贵族聚会,对域法的切磋探讨也是其中的重要环节。稍有不慎打伤他人或闹出人命也是有的,因此,家中若有年纪幼小或修行不足者参加饮宴,长辈又不方便随时跟着,便会指派一名域法相对较强的亲属陪伴。也是借着这个由头,孙靖提出这个要求也在情理之中。
吟初心里默默翻个白眼,真要发生什么事,谁需要帮助还说不定呢!
孙夫人早就看到了坐卧不宁的孙菲潼,心中有气,恨孙靖话头接得太快,截断了自己拒绝二皇子提议的可能,若是吟初要去,带上菲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几个念头轮番闪过,不待叶瑜衡说话,她便忙不迭地插嘴:“如此甚好,不如连菲潼也一起带了去,正好年纪相仿,也热闹热闹。”
“都是年轻人,不妨事,只是不知道老太太和父亲是否答允?”
老夫人清清嗓子,心里第一万次骂孙氏是个蠢货,没办法,自己儿子挑的媳妇不是太过聪慧,就是蠢笨如猪,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得罪了月老。幸好这二皇子是个聪明的,虽说私自拿了主意,礼数却是一样不少。
“能去参加行春宴,是这几个丫头的福气,哪有不准的道理?”
听到能去参加行春宴,几个女孩子交换着喜悦的目光,只有吟初心中困惑,自己和燕墨谨素来并无瓜葛,苏萧之祸发生时燕墨谨尚年幼,也未曾参与,平白无故帮着自己出去饮宴,究竟为何?
思索间,燕墨谨只道吃了些酒想出去透透风,不要人跟着,临走前,若有似无地瞟了吟初一眼,吟初心中微微一震。片刻之后,吟初借口解手,离开了前厅。
“二妹妹果然如我所料,聪慧过人。”吟初绕过东厢房,一闪身便看到了燕墨谨。
“二皇子说笑了,偶遇而已,不必在意。”吟初心有戒备,暗暗催动炁。
“哈哈哈,你果然在偷偷修习!”二皇子停顿片刻:“怕是已经破了五重?”
吟初大惊,以自己目前的能力,叶瑜衡都未必觉察,这燕墨谨修为竟然比叶瑜衡还要深吗?察言观色,燕墨谨似乎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吟初迅速收回炁:“你想怎么样?”
“这才对嘛,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燕墨谨潇洒地扇着扇子:“我需要叶家为我所用。”
“啊?”吟初顿感意外:“这种事和爹爹谈不就好了吗?更何况你现在已经是叶家的女婿。”
“叶瑜衡也好,叶羽初也好,包括你家那个勤勤恳恳认真修习的叶铭格,都不足以撑死叶氏门楣。”
吟初不语。这燕墨谨平日里看上去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人人都道他是太子的不二人选,然而,皇宫内庭波云诡谲,他的生母左贵妃并不十分讨陛下欢心,相反,大皇子燕墨谈和四皇子燕墨诏均为倪皇后所出,老大沉稳果决,行事低调,老四看似活泼开朗,内里心狠手辣,都是很难解决的对手。对于燕墨谨来说,一份强大的助力确实很有必要。只是,为什么选中自己呢?吟初还是感到深深地不安。
“二皇子说笑了,羽初姐姐聪慧伶俐,又刚刚怀上第一个皇孙,铭格哥哥勤奋刻苦,父亲对他给予厚望,皆是殿下可倚靠之人。”
“叶吟初,你要是再装傻,我就把你突破五重的事告诉岳丈。”
怎么堂堂皇子还玩儿起了敲诈?吟初忿忿,只怪自己大意:“二皇子究竟想让吟初做什么?”
“我不想再去翻你母族过去和叶家有什么恩怨,以至岳丈如此忌惮。我只看到六岁女童仅靠一朵绛雪莲就打伤了孙靖,不足十四周岁便能突破五重,若他日叶家能由你来支撑,定能比现在强上百倍。”
“你想让那个时候的叶氏帮你扫除所有阻止你登上皇位的障碍?”
“正是。”
“那我能得到什么?”
“帮你报仇。”燕墨谨轻飘飘地说:“为你母族。”
来 APP 跟我互动,第一时间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