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吃下去,沦落成你最看不起的omega,那么我就给你钱去安葬父母。”
梦境里那双修长的手,掌心躺着那颗足以毁灭他一生的灰色药丸。
身体燃烧的怒火让他颤抖,却还是伸出手抓过那药丸就着唾液干咽下了喉咙。
“在泥潭里沉沦着吧,沈默。”
窗外一声惊雷伴随着倾盆大雨落下,不到40平方的屋子里,床板嘎吱作响,洗的发白的被褥里,男人辗转反侧一阵,眉头紧皱着,最终猛地睁开了眼。
他缓慢地坐起身,摸索着床头柜打开一盏台灯,昏暗的橙光中,细长的手指把烟盒里最后一根烟抽出,塞进嘴里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团浓稠的浓雾。
已经过去了七年……
男人嘴唇几乎苍白,俊朗的五官泛着一丝苦涩,七年了,他还是会时不时梦到那个场景,只是那个人的脸像藏在雾里,已经再也看不清他的样貌如何。
烟灰掉落在大腿上,烫得他一激灵。
沈默抽回思绪,看着指尖燃到只剩能让他再抽最后一口的烟,送到嘴里吸着。
烟…得买了。
凌晨三点,酒馆的门被推开,正在擦玻璃杯的男人听见铃响便抬起头,一看就温柔的五官上扬起了笑意,他放下杯子说道:“今天来很早啊。”
沈默耸肩道:“没钱买烟了。”
男子脸上笑意一僵,略微皱起眉头,轻叹道:“到底烟瘾是多重才能把钱都花在那上面。”
沈默无声一笑,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进了店里的员工室,不一会就穿戴整齐的重新出现,熟练地取过干净的毛巾开始擦拭杯子。
男人默默上下扫视着他,看到那条洗的发白,甚至是缝缝补补多次,明显就该扔掉牛仔裤,捂着额头训道:“不是发过一笔薪水吗?为什么不买两件衣服?”
“能穿为什么要换?”沈默抬头,眼底积着疲倦的黑眼圈,冲他笑着说道:“店长不是知道吗?我很穷,实在不行就去捡两条穿,没必要买。”
男人一怔,忍无可忍道:“买新的吧,我付钱,不要过得这么凄惨。”
“不需要。”
沈默的语气一下变得生硬。
男人愣了片刻,无奈摇头。
从凌晨三点到早上六点,期间男人还去休息室睡过一会,他抓着头发打着哈欠出来,店里桌椅已经全部擦拭干净,整齐摆放。
沈默拎着两大袋垃圾袋看他醒来,没有什么表情地打招呼道:“我去丢垃圾,卫生已经做完了。”
男人点点头,目送他拎着垃圾袋从后门出去,一米八的个头因为太削瘦,背影看着就像一根电线杆一样,这家伙肯定又没好好吃饭吧,他揉着眉心,去厨房把剩下的饼干小吃用盒子打包好,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烟连同食物一同装进袋子里放到桌上,等沈默回来后,掏出手机给他转了三百。
“今天的兼职费。”他说完,试探地询问道:“真的不考虑做正职工?一个月我给你五千。”
沈默顶着那张要死不活的苍白脸色,抿了下嘴还是摇摇头,语气淡然地说着:“一个星期打三天工勉强过活就可以了,我是omega啊,要是在这种地方来发情期,最后还不是麻烦店长吗?”
男人瞪他一眼,骂道:“你还知道自己是omega?个子再怎么高不会被怀疑也好,长点心吧,alpha一释放信息素你就完了。”
陈觅已经认识沈默两年了,沈默也在他这做了两年的兼职生,但陈觅从来没见过沈默有发情期,甚至对alpha的引诱信息素也无动于衷,再说,到底一个omega为什么能长到一米八几的个头啊?
沈默耸耸肩,无所谓地说着:“不会,我是劣质omega,对信息素也不敏感,谁会想抱我?”
陈觅几乎下意识地接上一句:“我会。”
沈默愣了愣,嗤笑道:“店长这样的优质alpha我可无福消受,您还是找那些可爱漂亮的吧,抱着更舒服。”
陈觅挑起眉头,摩挲着下巴认真提议道:“你不是缺钱吗?跟我睡一次两万怎么样?”
沈默平时那张僵得跟死人一样的脸摆出了极其夸张的表情,双手抱胸浮夸道:“不能性骚扰哦,店长,我是正经人。”
该死的家伙…
陈觅“啧”得一声,摆手道:“去换衣服下班,把桌上的袋子拿走。”他转身走之前,又义正言辞的说了句,“我刚说的会一直有效,真的很缺钱的时候就跟我睡吧。”
“……”
沈默没再回答他。
清晨了,但因为下了雨起雾气,加上冬天的昼夜要更长的原故,天空看起来还是灰沉沉一片,沈默拉低帽沿,缩着脖子走路,寂静地小巷子里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脚步声,然后不知道哪个角落,传来了小孩的哭泣。
他猛地一颤被吓到,抬手拉高帽沿四周寻觅,却没有看到其它人。
沈默当然不信鬼神一套,以为自己听错时,旁边一个大人无法通过的窄道里探出了小脑袋,那是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一双眼睛哭得红通通地,不知道是刚参加完葬礼还是出席了活动,穿着一套精致的黑色小西装,像小狗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然后咬紧下唇,突然“哇”得一声痛哭着从窄道里跑出来,一头扎进沈默双腿间。
“呜呜呜…是妈妈,妈妈…”
沈默再怎么被生活磨练的心如止水,也不禁满头问号,妈妈?是叫他吗?
“妈妈…呜呜呜,我是阿布啊…”
小男娃双手紧抱着他的腿,一边哭一边哽咽着呼唤道:“妈妈,阿布好害怕…好冷…”
沈默伸手拎起他拽离自己,问道:“小朋友,你家长呢?早上六点躲在那干什么?”
小男孩嘴一扁又哇哇大哭起来,那眼泪就像洪水一样凶猛,换作一般人肯定早心软把他抱到怀里哄,但是非常不幸。
沈默并不是很喜欢小孩,或者是说,无感。
“妈妈…呜呜呜,别不要阿布,阿布会很乖的…”小男孩又冲上来抱住他的腿,三四岁的年纪,力气大得惊人。
沈默扒拉半天竟然都没能像刚刚那样扒开,他知道自己想法不对,但心里还是因为这没完没了的哭声而烦躁,忍了忍便长叹一声,蹲下身拍拍男孩的头,声音放柔和了些。
他问道:“你…叫阿布?你爸爸呢?”
阿布摇摇头,钻进他怀里紧贴着,小小的身子一直在抖,沈默视线一移便看到他冻伤到裂口的耳朵,到底是多粗心的父母才能让小孩子在这个点跑出家门?
很不想管却又不忍心的沈默只好拉开身上这件明显不合身的外套拉链,把小男孩搂进外套里贴着自己的胸膛,等他不再冷的发抖后,耐着性子再次询问了一遍。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阿布把小脸死死埋在他怀里,闷声哀求道:“妈妈别再丢下我,阿布可以不跟爸爸生活的。”
“……”
直是够磨磨唧唧地,沈默皱起眉头来,乘着小男孩放松警惕,揪着他衣领一下拽开,迅速起身退后几步,摆摆手道:“回家吧,我不是你妈妈。”
生怕被纠缠上的沈默说完就扭头大步走,头也不回,但耳边能明确听到追着他跑的脚步。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十几分钟后,沈默终于忍无可忍的回头,那个陌生又缠人的小男孩也猛地摔在地上,头“咚”得一声磕在还湿漉漉的地面上,把沈默吓了一跳,他连忙跑过去把人抱起来。
阿布额头上擦出了伤口,奇怪地是,他并没有因为受伤哭,而是执着的钻进沈默怀里抓紧他胸口的衣物,稚嫩的声音慢慢充斥开哭音。
“妈妈,阿布会很乖的,别丢下我…求求你,阿布会听妈妈的话,做个好孩子。”
沈默的心猛地一颤,眼睛突然就红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了父母的脸,已经七年…把两位体面的安葬后,已经整整七年没敢再触碰那段回忆。
七年没再为任何事波动过情绪的沈默,不知不觉地抱紧怀里的孩子。
这个过程没持续多长时间,怀里一直很安分的小男孩猛地推开他,在沈默错谔的眼神中,惊恐地瞪大眼睛,失声尖叫道:“妈妈快逃!”
他看的…是我身后吗?
沈默起身扭头看去时,视线中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陌生的男人,平庸又冷漠的脸,眼底有一丝杀气,沈默身子猛地一僵,因为疼痛而下意识低头,腹部捅进了刀子,血一下子在衣物上蔓延开,他眨了下眼,双腿失力的“扑通”跪在地面。
比寒意刺骨一百倍的痛感在神经里炸开,他颤栗着抬起手,却不是为了捂住伤口,而是死死抓住了陌生男人的小腿,扭头用尽全部力气对傻站在原地的男孩吼道:“跑!阿布!”
下一秒脸上就狠狠挨了一拳,沈默倒在地面上,腹部的血也蜿蜒开,店长给他打包的小吃混着鲜艳的红色撒一地,今天…应该要吃饭的…他这么想着,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声音,那是枪声。
陌生男人还没来得及触到小男孩,后脑勺便溅出一道血线,“嘭”得砸在地面,沈默十指扣着地面却无论如何无法起身,紧接着是一阵急促地,至少数十人的脚步声在耳边掀起,他看到小男孩被穿着一双黑色、明显价格不菲的皮鞋的人抱起来。
“沈默…?”
这双鞋的主人,声音低沉地,很好听。
这是沈默闭上眼昏过去之前最后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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