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默目瞪口呆的看着周梓睿，但他从对方脸上找不到一丝开玩笑或者戏弄的成分，周梓睿很认真。结婚？为什么？他捂住口鼻的手刚松开就被信息素的味道冲击的差点干呕，再怎么看不见也知道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每个角落正被周梓睿的信息素填满。

沈默屏住呼吸再次推动对方，声调急促的催道：“把信息素收回去！”

周梓睿表情一凝，直起身退开，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道：“看来是真的啊，你对信息素厌恶这件事，七年…一个伴侣都没有过。”

沈默拧着眉头，眼底有了一丝怒气，他放下手怒斥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腹部的痛楚仿佛一瞬间不翼而飞，他“腾”地从床上站起身，揪着周梓睿的衣领吼着：“不是你想要的吗？不是你说的吗？要让我在泥潭里沉沦一辈子！七年，七年了！周梓睿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周梓睿面无表情地任他揪着领子，直到沈默喘气间吸入过多的信息素，恶心到头晕眼花，双腿发软的要坐到地上去时，他才伸手捞住沈默的腰把他抱在怀里，一字一句还是不变的话。

“跟我结婚吧，沈默。”

“疯…疯子…”沈默哆嗦了一下，力竭的闭上眼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过来，映入眼的还是自己那间又小又破旧出租屋，是梦吗？

周梓睿突然出现，执着的要结婚的事都是梦？沈默抬手想揉去眼睛的干涩，却发现手背上扎着输液针，他侧头看去，发现床上有一个小孩子，是阿布。

阿布缩得像一个球，身上盖着一件外套，在沈默发懵时，耳边传来了声音。

“醒了？躺着别乱动，医生已经把你的伤口重新处理过。”

是周梓睿…那些不是梦。

沈默一言不发地看着坐在家里那张唯一的椅子上盯着自己的周梓睿，因为那张脸太好看了，所以感觉从市场花五十块淘回来的旧椅子也变得像古董一样镀着金光。

把他远远甩开，和自己彻底是云泥之别的周梓睿，光是这么看着，心就痛苦不已。

良久，沈默问道：“为什么没走？”

周梓睿不以为然的回着：“身上被捅了一刀连脑子也坏了吗？不是说吗？让你跟我结婚。”

“为什么…是我？”

周梓睿的视线移向那一团被外套罩着的阿布，揉了下眉心，淡淡道：“这孩子生母难产死了，他长这么大一直没见过母亲的模样，直到看到我房间的照片。沈默，这七年时间改变得不止你一个，陈年旧事我不想再提起，我的提议也只为了他。”

沈默抿嘴，偏开头不再看周梓睿，可被子里的手还是不由攥紧着。

不想再提？因为你放下了，所以我也要放下？事隔七年突然跑出来要结婚是把我当什么？因为我现在是omega了吗？

“不会和你结的…”沈默低声喃喃着，然后看向周梓睿，眼神无比坚定道：“我不会和你结婚。”

周梓睿单手撑着下巴，嗤笑一声后，冷道：“你是不是搞错了？”

“什么？”

“我没有在征求你的同意。”周梓睿起身走在床边，弯腰轻柔地在阿布额头落下一记亲吻，“你有一天的时间考虑，等我再踏进这间垃圾一样的屋子里，希望你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说完便转身没有一丝留恋的离开了。

沈默疲倦的闭上眼睛，关于周梓睿，他脑海里能记起来的并不多，家中长辈彼此生意来往密切，初中同校，高中是同班同学，却一直到步入大学才说上话。

周梓睿和张扬傲气的他不一样，总是埋头学习漠视周围一切，因为太死气沉沉所以让人很难注意到那张脸，或者说是很难靠近。

大学的时候，沈默就察觉到家里的生意开始不济气，父亲日夜不归宿，母亲的愁容，他虽然傲气却并不是纨绔，所以偷偷做兼职赚生活费，而他半夜当跑腿给人送外卖时，开门的却是独居在酒店的周梓睿，还有门内躺在床上隐约能看出一丝不挂的裸体。

沈默僵硬地站在那，手里提着的袋子里是客户购买的避孕套和啤酒。

周梓睿嘴里叼着根烟，惊讶了一下便取下嘴里的烟道：“拿来吧。”

沈默垂下头把袋子递到周梓睿手里，扭头就走，到那天他才意识到，周梓睿跟他印象中只会学习的书呆子完全不一样。

在那之后，每个星期天他都会接到那家酒店的跑腿订单，购物清单毫无意外包含着避孕套，每次周梓睿都会给他两百小费。

沈默开始还会尴尬，时间久了就习惯了，毕竟alpha这个年纪找床伴很正常，渐渐地，周梓睿在学校也开始跟他搭话。

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居然熟络到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的地步，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接到过那家酒店的跑腿。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沈默意识到自己是喜欢周梓睿的，因为习惯他陪着自己在图书馆看书，即使一句话不说也不会尴尬的气氛，因为吃饭时总是把肉夹到他碗里，轻笑着说“快点长胖吧”的行为。

因为周梓睿即使在他家破产，搬进普通住房，所有曾经熟络的人都远去，他还在的感动。

人和人只要在一起久了就会有感情，因为依赖所以喜欢，这种想法并不可耻。

“周梓睿你…喜欢什么样的？”

那是步入大三后，沈默第一次问他。

周梓睿坐在天台的地上若有所思的撑着下巴看他，沈默不喜欢烟味，所以周梓睿不在他面前抽烟，周梓睿想了很久，撇开视线道：“什么样…不太清楚，不过找omega最好吧。”

“也是，啊，好困啊。”

沈默说着把脸埋进膝盖里，感觉自己鼻子酸酸的，差点就要哭了出来，他和周梓睿都是alpha，他明白这份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

周梓睿那天也问了一句，他说：“你呢？”

沈默强忍着酸楚，抬头露出轻浮的笑来，他的回答是：“我不喜欢omega。一闻到信息素就发情，感觉很廉价。”

是因为嫉妒，他才会这么说的。

周梓睿的表情有些不好看。

那时候的沈默并不知道，周梓睿曾经有一个妹妹，因为被信息素所诱惑，遭受了非人的凌辱，最后选择了跳楼自杀。

不知道周梓睿是故意报复还是因为到了想好好恋爱的年纪，他很快找了一个艺术系的omega，火热的进入了热恋期。

独自一人的图书馆和餐桌，偶尔在一起也低着头回信息的周梓睿，被完全忽略的滋味，以及家里的负债，这些在日积月累中成为了压倒沈默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什么也没跟周梓睿说，办理退学手续开始打三份工帮家里还债，对周梓睿的信息视而不见，直到事隔三个月，他再一次接到那家酒店的订单。

沈默当然不想去，但是周梓睿给他转了一万，他没有骨气的收了，他需要这笔钱。

房间门打开的一瞬间，沈默被直接拽了进去，周梓睿把他压在墙上，皱着眉头问他：“为什么退学没说？信息也不回是打算玩失踪多久？”

其实才过去三个月而已，以为自己忘了，可见到周梓睿的脸，沈默瞬间眼圈就红了，他很想狠狠撞开那道屏障抱住周梓睿，想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说很想他。

想…亲吻他。

可是不行啊，他没有那样的资格。

沈默颤抖着抬手推开了周梓睿，把袋子扔在地上说道：“到此为止吧。”

“什么到此为止？”

“这种朋友游戏，已经不想再继续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酒店，他甚至没有抬头看过周梓睿脸上的表情，那会是什么样？是愤怒？是失望？还是不屑一顾？他只记得周梓睿在他拉开房门那一刻，第一次失控冲他怒吼着：“沈默！你敢离开试试！”

听着那样的话，他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买了一盒周梓睿常抽的烟，麻木坐在无人的小公园里把烟塞进嘴里，生疏地点燃，抽了一大口，烟味呛得他直咳嗽，随后是席卷而来的晕眩感。

他握着那盒烟在公园里哭了很久。

之后过了一年，父亲因为着急送病重的母亲去医院治疗而闯红灯与一辆卡车相撞，车毁人亡，沈默被带到停尸间认领尸体时，看着出门前还微笑着让他早点回家，现在却冰冷惨白的脸庞，双腿一软“扑通”地跪坐在地上。

可他哭不出来。

卡车司机因为车辆侧翻也死了，责任方在父亲那边，所以要赔偿一大笔钱，沈默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联系周梓睿帮忙。

已经毕业开始着手处理家族事业的周梓睿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接待了他，面对沈默口齿不清说着会尽快还钱的许诺，周梓睿没有丝毫动容，他只是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透明的塑料包装袋。

“把这个吃下去，你不是看不起omega吗？那你也试试当omega的滋味吧，如果你同意这笔交易，那么我就给你钱。”

沈默感觉到血液从头冻到尾，他能帮父母偿还债务的主要原因就在于他是一个alpha，如果变成omega，他就会失去工作。

“不想吃？”周梓睿耸肩无所谓道：“随便你，反正你没有其它人能求。”

沈默咬着牙，颤抖道：“一定要这样吗？我说了我会还你的。”

周梓睿眼神漠然地像在看陌生人，他冷道：“求人的态度别那么嚣张。沈默，是你自己说的，不想玩做朋友的游戏，我又凭什么帮你？”

他看沈默没有扭头就走的态度，嗤笑一声又说道：“是嫌钱少吗？也是，买alpha变omega的代价可不小，那么…加上替你还清所有债务怎么样？”

“沈默，我跟你，从来就不是朋友。”

“……”好像从那一刻开始，沈默的情感就被冰封着沉到了黑洞里，他攥紧到指甲都扎进掌心的肉，随后手一点点失力松开。

沈默夺过周梓睿手里的包装袋，捏着药丸当着他的脸生咽下去。

“周梓睿，希望你说到做到。”

那一颗药在后来的七年间，结结实实把沈默的人生摧毁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