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晟颤颤巍巍道：“默默你…”

沈默费了好大劲才重新坐起来，他吐出口血沫，厌烦道：“我们不熟，所以不要对我用那种恶心的称呼！”

周梓睿咬着牙冷道：“为了两万就跟男人睡，你他妈够廉价的。”

沈默没有表情，声音平静地听不出一丝情绪：“廉价吗？上一次床就能拿两万，我为什么不做？我的人生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即使周梓睿再次扬起手臂，沈默也没有闭眼害怕的打算，那种不值钱的尊严他为什么要留着？如果能让周梓睿因此感觉到折磨，那更最好不过，已经没有意义了，窝囊活着不如死了好，在吃下那粒药，拿着钱去安葬父母时，他就应该去死！

那巴掌最终还是没落下来，周梓睿缓缓起身对林晟说道：“打电话吧。”

林晟犹豫了下，还是掏出手机拨了电话，他开的是免提，所以那头传来的声音让沈默顿时身体一僵，周梓睿面对递过来的手机，沉声道：“你的债务问题，看来你的侄子不愿意帮你解决。”

“周梓睿！”沈默咬着牙，冷漠的表情像是冰墙被斧头硬生生敲开，终于露出了一丝心慌，是母亲的弟弟，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虽然关系不亲，但也是他叔叔。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传出一个男人虚弱的嗓音，他说道：“小默在您那吗？”

周梓睿笑道：“他在。”

他使了个眼色让林晟把手机递向沈默，沈默看着屏幕上的通话，额头溢出了汗珠，许隶哑着声絮絮叨叨地带着一点哭腔。

“小默啊…叔叔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女儿，你妹妹薏薏得了癌症，医生说继续治疗下去很有可能康复，叔叔知道你这些年一个人也不容易，但你和周先生大学不是关系很好吗？叔叔求求你……”

“别说了！”沈默低吼道：“闭嘴！作为我母亲的亲弟弟，当年连葬礼都没来参加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您忘了那时候我打了多少电话您都没接吗？忘了我找上门求助，在雨里淋了一夜，您都没开门吗？既然您都把关系斩断了，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帮你！”

“小默……”

“挂断吧。”沈默闭上眼把痛楚全数吞进喉咙，林晟默默挂断电话退到一旁。

沈默长吸一口气，睁开眼抬头看向周梓睿，双眼通红，他讽刺的嗤笑一声？

“周梓睿，这就是你逼我的手段吗？用我的亲人来威胁我？”

周梓睿似乎是有些失神，他不自然地撇开视线，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和你叔叔之间发生过那样不愉快的事情。”

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

父母死后，他每天舔着脸去求那些有过生意来往的叔叔，跪下来求他们看在往昔的份上借点钱给自己去安葬父母，无一不被嘲讽着拒之门外，他缩在家里不吃不喝的睁着眼，失魂落魄想着是不是死了才轻松。

这样自我折磨了三天，他才抱着无论如何也要让父母安心离开的驱使下，咬着牙给周梓睿打的电话。

而周梓睿给他的，也不过是另一个深渊。

“沈默……”

“结婚是吗？好，如你所愿，我跟你结婚！”

已经太累了，不管是这七年里活的一塌糊涂都没有勇气去死的自己，还是周梓睿穷追不舍的执着，都太让他疲惫。

如周梓睿所愿的话，或许很快就会厌烦了将他抛弃，所以为了逃离，甚至打算卖身的自己确实廉价又可悲，尤其是被叔叔那样对待过，在听到他女儿癌症的消息，他还是心软了。

也许这也是叔叔的因果报应。

而他的因果报应，是周梓睿。

结婚协议书从他签过字后，复本就一直在沙发上，沈默没有离开过房间，偶尔周思忆会悄悄开门探出个小脑袋来看他。

但每次都被他冰冷的眼神吓走，然后就能听到那个小孩哇哇大哭的声音，周梓睿工作繁忙，从那晚后，两个人就没过见。

房门再次被推开，却不是周思忆，是林晟，他端着饭菜进来，放在桌子上，沉默地盯了沈默半响，略带烦躁地揉着头发道：“默…沈默，协议都签了就别折磨自己，想着怎么把周梓睿的钱都败光不是比绝食更好吗？”

“我没有绝食。”沈默坐在沙发上否决他的话，淡淡道：“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吃。”

林晟哑然片刻，叹道：“小睿的做法是过分了些，同样的，你也是，再怎么样也不能…”

卖身换钱这四个字，他说不出来。

沈默道：“说完了吗？说完就出去吧。”

意识到他根本不会听自己说话的林晟，头疼的扭头去握门把，走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劝说道：“小睿今晚会回来，不管你们之间怎么样…别让孩子伤心。”

“那是他的孩子，不是我的！”

“……”

周梓睿是晚上十一点回来的，从这个房间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黑色、线条流畅完美的豪车被保镖恭敬地拉开了一道车门，修长笔直的双腿迈下来，即使难掩疲倦也不失魅力的脸，那个人好像知道一样抬起头，视线和靠在玻璃窗上安静观望的沈默对上。

漆黑的夜色加上没有灯光的房间，再怎么好的视力也不可能看清吧？他很确定，可对上那双眼睛，沈默还是不由僵了一下。

周梓睿什么表情也没有，收回视线进了门，大概半小时后，沈默的房门被推开，周梓睿开灯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一句话也没说的扭头去浴室，哗啦啦的水声从里面传出。

二十分钟后，周梓睿一丝不挂地从浴室里走出来，肩膀上还搭着一条灰色毛巾，他拉开衣柜随意的从里面挑了条内裤穿上，擦干身上多余的水珠，看向还站在落地窗前的沈默道：“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不过…你在等我回来？”

“没有。”干脆利落的否决。

周梓睿把毛巾搭在沙发，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玫红色绒面的盒子，又道：“过来。”

沈默起身走向他，周梓睿打开盒子，取出一枚镶着一圈钻，戒指内刻着“zzr.sm”的缩写字样，右手被对方轻柔地牵起，那枚戒指完全贴合尺寸的戴进了无名指。

周梓睿把另一枚戒指塞进他手里，抬起左手道：“结婚戒指，我不喜欢繁琐，但如果你想要的话，下个月我们可以补办婚礼。”

沈默摩挲着那戒指，给周梓睿戴上道：“不用，又不是共度一生相亲相爱的关系。”

周梓睿轻笑道：“怎么不是？”

他的视线移至桌上那叠未拆开的文件，忽然皱起眉头道：“该不会这段时间就没看过里面的内容吧？”

“重要吗？”

“沈默，我建议你找时间看一看，从你在乙方上签字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是那种顺着性子就能分离的关系。”

周梓睿伸手揽过沈默的腰，低头亲了下他的脸说道：“但现在很累，我们睡吧。”

被周梓睿双臂包裹着的身体，床上的两个人完全紧贴一块，沈默听着耳边的呼吸声，闻着对方身上淡淡地沐浴露香气，闭上眼睛却没有一丝睡意，心头重复过无数次不要在意，但他还是不解，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就为了补偿孩子缺失的母爱？即然如此，在孩子面前装样子不就好了？

低头亲脸的时候，因为动作太自然，他都没能反应过来就被拉到床上像个哄睡玩偶一样被抱着，从周梓睿说的话来看，也不打算有一天腻烦了就离婚。

该死，那协议书他应该看的。

不知道是经历过多忙的事务，周梓睿不是他想象中那种早晨7点就起床，锻炼后才端着咖啡吃早饭的总裁风格。

他从昨晚躺下就睡的很沉，棕栗色的头发乱糟糟地压在枕头上，像回到大学一起在图书馆看书的场景。

沈默撑起身轻轻抬起周梓睿的胳膊，准备下床时，腰身猛地被揽住。

“去哪？”刚睡醒的沙哑声线从背后传来，沈默扭头看，周梓睿眨着朦胧的双眼，打着哈欠把他拽回被子里抱着，呓语道：“再陪我睡一小时，好困…”

“……”

沈默沉默地窝在他怀里，听着头顶均匀的呼吸声，这是他曾经梦中无比渴望的场景，却在多年后以一种荒谬的方式呈现，他低头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由鼻子发酸的闭上眼来。

躺了大概半小时左右，吵闹的声音传来，房门突然被推开，周思忆哭哭啼啼的跑进来，身后跟着一脸尴尬的林晟。

沈默撑起身看着立在床边抿紧嘴，一双小手死死揪着睡衣，一双眼满是朦胧泪珠的周思忆，轻叹一声余了眼因为熟睡而不知道眼下情况的周梓睿，冲周思忆招了下手。

周思忆抽泣着吸了吸鼻子，快速绕到沈默床这边，手脚并用的爬上床。

沈默扭过身把他抱进被窝里放在自己腿上，用䄂子给他擦擦脸，轻声道：“怎么了？大早上就哭成这样？”

周思忆把脸埋进他怀里紧贴着，哽咽道：“妈妈…阿布好怕…”

林晟这边也压低声音解释：“以前小睿回来都会陪他睡觉的，这次没有，他又做噩梦了，所以哭着闹着要来这里。”

沈默道：“知道了，让他在这，你出去吧。”

林晟点点头，退出房间把门合上。

“妈妈…阿布是不是吵到你和爸爸了？”周思忆抬起小脸忐忑不安的看着沈默。

沈默把那句到嘴边“我不是你妈妈”的话默默吞了回去，他把周思忆塞进周梓睿怀里，重新躺下来揉着他的脸小声道：“没有，别把你爸爸吵醒。”

周思忆看着平躺着和他们保持距离的沈默，扁起嘴拽了拽沈默的衣服，说着：“妈妈能不能抱着阿布，阿布好冷。”

沈默扭头看他，周梓睿身上的温度高得像滚烫的开水似得，你躺他怀里还冷？

周思忆被看穿似得缩了下脖子，但是那一双黑珍珠一样的眸子执拗的盯着他。

沈默无奈地贴过来搂着他，正准备说话，被子里有一只手滑进了衣物里，发烫的手掌轻轻捏了下他的腰。

沈默抬眼发现周梓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随后垂眼，不悦地看着心满意足把脸贴在沈默胸膛处的周思忆，开口道：“谁准你进来的？”

刚刚安心的周思忆明显身体一僵，整个人都缩进沈默怀里不敢吭声。

沈默抬手抚摸着周思忆的后脑勺，淡淡道：“对做噩梦的孩子说什么呢？”

“噩梦？”周梓睿嗤笑一声，带着一丝冷意道：“也不知道是像谁，花样还挺多。”

周思忆一下抖的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