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你笑什么”

夜深沉，九月的风中已经有了凉意，但还夹杂着些许燥热。空调出风口呼呼地吹着冷风，窗帘有些飘起来。

夏蝉在香樟树上不知疲倦地叫个不停，和陈娅的叹气声交织在一起。

“啊——好烦。”她双手揉搓着头发，眼睛一眨一眨，毫无睡意。

一夜难眠。

......

“铃铃铃，铃铃铃......”

闹钟响了又被摁掉，直到第三次响起，陈娅才从被子里缓慢伸出头来。

换好校服，照了下镜子。镜中少女的一双杏眸水汪汪的，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瑕疵，不施粉黛却有种别样的美。然而，最大的败笔是双眸下清晰可见的青紫色。没办法，谁让她失眠呢。这周，她的睡眠都不是很好。

今天是她高一开学的第一天。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古董钟，一下一下地摇摆着，时针正好指向“9”，还早。

行李前两天就收拾完了，她决定给宋以微打个电话。

“喂，娅娅！”对面很快就接听了电话，语气还有些兴奋。

“收拾好啦？”

陈娅的兴致明显不高。

“对啊，记得大榕树下见啊！”

“.......好。”她的嗓音软软的，但又有些清冷。

挂掉电话，母亲电话打来让她下去，说是小区里不好停车。

一上车，母亲方语然就开始念叨，“小娅，要照顾好自己，有事打电话。”

父母常年在外经商，她很少与父母谈心，如今难得体贴。她眼下也不知作何反应，只应了声“好”，便不再出声。

陈娅怀里抱着书包，安静地坐在汽车后座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双眸瞳色漆黑，像是夜晚的星空，明亮却神秘，让人看不清究竟有着怎样的少女心事。

稳步驶入学校路段，车和行人都开始多了起来。路段本就狭窄，这会更是水泄不通，连交警没没招。汽车只能龟速行驶，前面的车不走，后面的车又一直鸣笛，听得让人心烦。

忽然，“砰——”的一声，吓得陈娅回过神来，身体习惯性向前扑，额头与前座摩擦而过。

还好系了安全带，不然，就要撞上副驾驶了。

“没事吧，娅娅！”方语然连忙停住车，第一时间转身询问，语气间尽是焦急。

她缓缓抬起头，“没事。”

只是有点被吓到，这会耳朵和脸都红了起来，还有些不适，但她忍着没说。

下一秒，方语然打开车门，下车查看情况。绕车一周，车后备箱被撞得凹了一块，连四环的车标都被撞掉。

很明显，是后车全责。

她刚拿起手机准备报警处理，后车的男人就笑着迎了上来，“女士，实在不好意思啊，没刹住车。”

“没事，报警处理就好。”说罢，方语然还是拿起手机。他心里打得算盘，她清楚得很。

“诶诶诶，何必麻烦呢，咱们私了呗。”男人的车漆好几处花掉，外表也有些残旧，应该是快要报废的车辆，方语然自然不肯，以免夜长梦多。

“你看你应该赶时间吧。”他瞧见了后座的陈娅，一身校服，不用想就是急着上学的。

方语然本是不肯，可一看时间，感觉来不及，有些动摇，看了陈娅一眼。

陈娅一直呆在车上关注着情况，听到这里，放下车窗，“没事，前面不远，我走过去就行。”

强忍着喉咙的恶心感，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她今日兴致本就不高，车里又闷，早就想下来走走。没等母亲拒绝，下了车就往前走。

一路走到校门口，陈娅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还有点头晕，不知是不是还没从刚才的意外中回过神来。

耐着心在大榕树下等了一会，也没见宋以微的影子。

“奇怪。”她嘟囔了一声，宋以微不是那么没交代的人。

忽地，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下。

以为是哪个同学的恶作剧，她皱着眉头转身，双眸对上一双墨色的瞳孔。

下意识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才看清来人。男生穿着一中的校服，留着板寸，脸部轮廓分明，应该是一中的学生。

盯着陈娅看了会，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来人忙正了正色，“你好师妹，我是辛恒，负责新生接待，请随我来。”说完拉着陈娅的行李就走。

“放下我的行李——”陈娅下意识拒绝，因为说好了等宋以微。

“可是快关门了。”他拉着行李箱不肯松手，陈娅也拉着不退让。

“没事，我等人！”她态度强硬。

“哎呀，进去等嘛！”力气实在悬殊，箱子被辛恒一把抢过去。

“那您先把箱子带走，我在这等会。”见他如此热情，陈娅也退让一步。

“行。”

她又等了十来分钟。

眼看就要到晌午，太阳越发毒辣，榕树的大叶子也挡不住地面的热气。这会，陈娅感觉整张脸都在发烫，那股恶心劲再次袭来，甚至有了些血腥的味道，脑袋一阵眩晕。

下一秒，她只觉得双腿一软，两眼发黑，身体直直地向前倒下。

她努力想看清什么，眼睛却像被缝上了似的，睁都睁不开。只隐约听见有人喊她，然后迷迷糊糊地被抱起来。

来人动作很轻，拦腰将她打横抱起，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息传入鼻间。

......

清醒过来时，她已经坐在新生接待营里椅子上，好几个人围着她。

“师妹，你没事了吧？”

“你觉得还好吗？”

过于热情。

问题像海水般涌来，她不知该回答哪一个，有些尴尬地揪着衣角。

“师妹，你终于醒了。”

辛恒不知从哪冒出来，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当时可吓着了，毕竟是他负责接待的师妹，结果晕在他面前。

陈娅苦笑着开口，“谢谢师兄了。”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碰到这种事。

她性子冷，倒是跟她精致羸弱的长相相反。这一笑，像是冰山融化，直沁心脾。

辛恒顿时还有些不好意思，脸“唰”的一下变红，忙挥手说没事。

行李箱已经被带到宿舍楼下，陈娅站起来感觉并无大碍，打算去搬行李。路过辛恒时，她特意放缓脚步，却没有记忆中的木质香气息。

难道抱她的不是他。

行李箱挺重的，宿舍被安排五楼，她看着箱子有些犯难。但没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把散落至腰间的长发挽起，她铆足了劲往阶梯上一搬，箱子丝毫未动。再次尝试，结果还是一样。

正好结束了早上的迎新工作，辛宇准备去饭堂。不巧见到眼前有些滑稽的一幕：早上那个晕倒师妹此刻正憋红了脸搬箱子，而箱子却纹丝未动。

晌午的阳光打在女生的脸上，白皙的皮肤衬得那抹红晕更显眼。随风摆动的发丝有几根不听话，粘在了脸颊上，陈娅不耐烦地甩了甩头。

辛恒没注意到，身侧的人却自顾自地笑了笑。

“要帮忙吗，师妹？”辛恒径直走向陈娅。

陈娅没有听清，抬头四处张望，环视了一圈，才意识到是辛恒。只是这次，他身侧多了个人。

跟辛恒的板寸不同，他留着一头微卷且凌乱的碎发，仔细看眸子是深褐色的，五官分明。也许是校裤有些短，还露出了一截细瘦的脚踝。脸上无过多表情，冷淡至极，可却让她有些移不开眼。

他眼睛微扬，目光也向她袭来。四目相对，有些暧昧。

陈娅赶紧低下头躲避。

“你们认识吗？”辛恒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存在。

“当然不认识。”陈娅的回答有些拘谨。

男生突然轻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不语。

辛恒抬眼看了一下身旁的人，面露惊色。他差点以为身旁换了个人，要知道，他可是不轻易显露情绪。

空气停滞了一瞬间。

突然，一个女生小跑过来，在辛恒耳边不知低语了什么。

而后，他有些郑重地说，“不好意思，有点事先走了。”

又拍了拍一旁的男生，小声嘀咕，“师妹的行李就交给你了！”

男生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微抬眼睑，直勾勾地看着她。

一时之间，两人面面厮觑。

陈娅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他怎么总盯着看。伸手胡乱在脸上蹂躏了一番，一看，明明什么也没有。

她的动作全数落进男生眼里，被逗得低声一笑。

陈娅忍不住轻声道，“笑什么！”神情间还溢起几分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