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我会好好活下去”

这怎么可能瞒得过陈娅。她醒来这几天，方语莉一直都对父母的事只字不提，但她很清楚地知道，他们是真的不在了。

他们家，又是只有她了。

以为今年的生日，会不一样了。没想到，是这样的不一样。她忽然笑出声来，泪却轻轻滑落到嘴边。有些红肿的双眼凝视着远方，双唇紧闭。

看到陈娅这副又哭又笑得样子，方语莉的心像是被石头堵住了，让她难以呼吸。

“小姨。”陈娅忽然开口了。

“爸妈，现在在哪。”

几天了，陈娅终于肯说话了，方语莉有些激动，“娅娅，他们在殡仪馆，准备火化。”

陈娅的脸色惨淡如霜，泪痕还残留在脸颊上，她深深地舒了口气，“让我再见他们最后一眼吧。”

语气平静没有波澜，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一股疏离感。

“好。”方语莉同意了，只要陈娅能振作起来，怎样都可以。

次日，方语莉给陈娅申请了短暂的出院请求，医生同意了，但必须要按时回来，因为陈娅现在情绪还是不太稳定。

这是陈娅来海市几天后第一次离开医院，跟当天的阴雨连绵不同，此刻晴空万里。太阳光打在脸上，还有些不适应，伸出手挡了挡。

车一路行驶至殡仪馆。

她小步跟在小姨的身后，来到馆内。

“进去看看吧。”方语莉轻轻抚摸了她的发梢，示意她这里就是。

她迈着小步子，静悄悄地，怕扰了清静。跟那天崩溃情绪的她相比，今天的她冷静了不少。

她站在棺木旁，久久地注视着那两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没有留下一滴泪。相比几天前，她又消瘦不少，像是风一吹就能倒下。

方语莉在门外远远地看着她，难过涌上心头。

陈娅最后向着两个棺木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看到这里，方语莉的肩头颤抖，忍不住抽泣。她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被陈娅听到。

第三日，遗体被火化。

方语莉想要把骨灰带回江城，陈娅却拒绝了。

江城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家，也许只是因为他们从这里走出去，在这里扎根。但陈娅觉得，父母走过那么多地方，不会希望自己的灵魂被禁锢在一个地方。

所以，她希望洒向大海。

这几天，陈娅的情绪都表现得很稳定，医生同意她出院。方语莉也决定带她离开海市，但离开之前，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

海浪一遍一遍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激起的浪花溅到陈娅的裙摆。

她穿上了那条红色的连衣裙，站在岸边。海风很大，把头发吹得凌乱。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灰沉沉的，跟来的那天很像。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打开了捧着的盒子，抓起一把又一把的灰，慢慢地随风洒向大海。

“小姨，我想一个人走走。”陈娅突然提出请求，方语莉有些担心，但还是答应了。

脱下鞋子，洁白的双脚踩在细软的沙子上。

还记得，第一次来海市，是十岁的时候。当时她说，想看看海，爸妈就带她来了。

她还捡了很多贝壳，说要给妈妈做项链，一旁的爸爸吃醋地说“怎么没我份！”

想到这里，陈娅笑了笑。

慢慢地，她走向海边，海水已经浸过小腿。

真的好累，她只想闭上双眼，就这样解脱。又往海深处走了几步，水已经到腰部的位置。

方语莉在岸上一直观察着陈娅的位置，这会却只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在海水深处。

“娅娅！”她大喊了一声，冲向海边。

海浪的声音很大，加上水雾萦绕，陈娅像是陷入了幻境，不知不觉地，海水已经泡到脖子处。她觉得有些好累好累，慢慢地放松了四肢，想要把自己埋进水里。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爸妈的呼喊声，“娅娅，快起来，快回去！”

方语莉跑到海边，没有犹豫便冲进水里，游向陈娅。她用脚蹬着水，双手用力把陈娅抱住，往回游。

像是被水呛到，陈娅剧烈地咳嗽，“咳——咳咳”。

“小娅，快醒醒。”小姨一边拍打她的脸颊一边在耳边叫她。

终于，陈娅吐了几口水，睁大双眼，胸口剧烈地起伏。

“小娅，你为什么想不开啊！”

方语莉哭了起来。

“你也要抛下小姨吗？”

陈娅那一刻真的感觉到了解脱，但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她生的信念，告诉她快回去，她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她知道，是爸爸和妈妈。

“不是的，小姨。”

她也红了眼，一把抱住方语莉。

“不会了，小姨，不会了，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距离陈娅最后一次跟大家联系，已经过去一周，这也是暑假的最后一周。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梁瑜早早就回到班里，想要质问陈娅一番。不想，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一早上，全班都回来了，除了陈娅的位置，空空的。

“诗诗，你看到陈娅了吗？”梁瑜有些不死心地问陈娅的同桌。

“没有啊。”

“到底去哪了。”她决定下课去问问班主任。

何昀礼这一周也过得煎熬，一有空他就打探陈娅的各种联系方式，虽然结果都是一样的。

今天刚好开学，他下了第一节课就跑到高二这边来。

隔着窗户他扫视了一轮，高二一班根本没有陈娅的身影，只看到梁瑜在朝他招手。

他使了个颜色，梁瑜一秒便懂，快步走出来。

“师兄，不用找了，陈娅今天没来。”

听到这里，他的眉心蹙了蹙，眼底闪过一丝黯淡。

“好，有消息记得告诉我，我最近有些忙，就拜托你了。”他的语气恳切又无奈。

梁瑜从没见过这样的何昀礼，她相信了，陈娅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

点了点头让他先回去，梁瑜便跑去办公室。

因为那天在海边的事，方语莉还是不太放心陈娅，又让她回医院检查，耽搁了回江城的计划。

眼看就要开学，她给陈娅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