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9.死因
仵作很快就请了过来,一检查,只有路子遗是溺亡,其他人虽然肺里有水,但本质应该是因为其他原因窒息的,肺里的水是死后被人灌进去的。
何子兮本来以为他们是被人勒死的,仵作却说脖子上的痕迹虽然是勒痕,但那么浅的痕迹,并不足以勒死人,反而像是拿什么东西将他们困了起来,限制行动。
类似的痕迹在四肢和身上也有,都是浅浅的痕迹。仵作复刻了一下情况,这些人应该是被绳子或者其他绳状物捆缚起来无法行动,然后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呼吸,窒息死亡之后,被人从鼻子里灌水进肺,同时丢下了河或者水桶里把全身浸透。
被他一说,感觉不像是修炼之人干的,更加不像之前猜测的恶鬼干的。
何子兮不由得开始怀疑阴气的来源了,而且寄到昆山给玉晁的信应该是玉老爷寄的,怎么会粘上阴气?
……别真的幕后黑手就是他吧。何子兮捏了捏鼻梁,把这个颇为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
“死因存疑,我还是先去问问水神。”何子兮朝着东山派的几人和玉璃箫拱了拱手,带着两个小家伙出门去水神庙了。
还是照旧先点了一支香,恭恭敬敬的祭拜了一番。不过这次水神没有现身,而是直接一道水柱把他们卷进了漓江水底龙宫。
虽然被水卷去的过程很快,但何子兮还是呛了口水,到了龙宫的时候,扶着水晶墙壁咳得撕心裂肺。
沧夷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还好吗,殿下?”
何子兮被他喊得一愣:“什么殿下?”
沧夷也是一愣,随后轻柔的笑了笑:“一时喊错了,别在意。”
何子兮还想追问一下,这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但沧夷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引着他们入了座,沏上了温热的茶水,然后弯着眸子看着他们:“是找我有事吗?”
“你住龙宫?”谢元溪四周望了望了,挑了挑眉。
“因为龙女不在了,龙宫空置了嘛。”沧夷笑得毫无破绽。
“你跟龙女什么关系?”谢元溪又问了一句,问得沧夷表情一僵。
“元溪,不可无礼。”何子兮轻声呵斥了一句。
“无妨。”沧夷收拾好了笑容,表情变得有些微凉,“为何问我这个?你们在怀疑我什么?”
何子兮想缓解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谢元溪就抢了一句,回答了一声:“嗯,怀疑你杀了人,为龙女报仇。”
“我是地仙,不能对人类下手的。”沧夷又轻轻笑了起来,“但你猜得不错,我想为无忧报仇。”
“为何?”何子兮皱眉看他。
“她是我妻子。”沧夷依旧在笑,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声音努力带着喜悦,但藏不住颤抖。
眼角却溢出来一滴泪,欲坠未坠,粘在他睫毛末端,亮闪闪得宛若一粒珍珠。
何子兮愣住了。
“我被封地仙是在三百年前,漓江向来是龙女的地盘,我尚未成仙便和她认识了,成仙之后,她还祝福过我,说我要是能留下来就好了,我去求了女娲娘娘,娘娘居然真的成全了我。”
“我本来挺高兴,但是我后来发现,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沧夷抬手抹掉了自己眼角的泪。
虽然只是个地仙,但也入了神职,和之前修炼时期不同,他现在必须要有人类供奉才能保持力量。但很不巧,他被封是水神,而漓江向来只拜龙女。
一开始,沧夷并不想去分龙女的供奉,便想着不就是没有力量么,没什么大问题。于是便就这么没有供奉的过了两百年,但是渐渐地,他开始困倦,经常疲惫,一天下来苏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后面甚至出现过无意识昏睡了一个月的情况。
龙女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同样是神,她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便开始寻找一批人类捧水神沧夷,自己则是减少显灵的次数。
一些简单的祈愿全部推给沧夷,让他去完成。
慢慢的,人类开始转向供奉水神了。毕竟对于平民来说,谁更灵就拜谁。
有了这些供奉,沧夷的情况恢复了很多,但身体依旧不算很好。于是,龙女做了一件更大胆的事,她要把漓江让给沧夷。
她是龙女,这些供奉有没有其实都没有关系,但沧夷却不能没有这些,而且此前的两百年,他又一直在消耗自己的本源之力,现如今已经太过虚弱了。
慢慢的,祭拜水神的人越来越多,沧夷的情况也越来越好。但他始终觉得愧疚,想要补偿龙女些什么。
龙女说,那好吧,你娶我吧。
于是,二人结为夫妻。没过多久,龙女就怀孕了。
她自打怀孕,就觉得龙宫闷,想要出去玩。偶然之下,结识了玉家的童养媳,也就是玉晁的母亲。
那会儿,那姑娘似乎才刚进玉家不就,整日怏怏不乐,蹲在水边一边干活一边眼泪流不尽一样。龙女不喜欢对着水哭的姑娘,所以她显灵和姑娘成了朋友。
于是乎,沧夷除了每天必要的工作,还多了给两个姑娘找乐子。
那年,姑娘十岁了,出落得秀丽灵气。龙女带她回龙宫玩,还说等她生个儿子,就把自己姑娘嫁给她儿子。
她和姑娘一起憧憬着未来,言笑晏晏一整天,晚上,沧夷送姑娘回去的时候,姑娘抓住他的衣袖,小心翼翼的递给他一张绣着龙女名字的帕子,让他带给龙女。
沧夷应下了,可还没等他把绣帕转交,压在漓江龙宫底下的水怪逃脱了,他去追捕水怪,花了整整三天,回来之后,就看见了横死在岸上,已经晒得鳞片都脱落了的龙女。
那年,漓江大水,水淹半城。
该死的人没死,无辜的百姓死伤无数。女娲怜他心伤,只罚他在自己的庙里对着百姓跪了十年。
十年后,他又是那个温雅和煦,犹如暖春残雪初融缓缓淌下的溪水一般,清透却冰凉的水神。
沧夷始终是带着笑,语气清淡的说着一切,但何子兮却从他清透的眸子里,看见了深藏的黑暗与怨气。
“沧夷……”他没忍住,喊了一句。
“嗯?”沧夷歪了歪头,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真的,没对路子遗下手吗?”何子兮皱了皱眉,他也并不想这么怀疑,但沧夷眼底的恨意,实在浓厚得藏都藏不住。
沧夷静了两秒,慢慢敛起了笑容:“我把他带进了龙宫,封住了他的灵力,让他自己离开。”
何子兮脸色一变:“什么?”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顺利活着离开了龙宫。”沧夷捧住了脸,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他拿走了无忧的龙珠,那粒龙珠救了他!”
何子兮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而两个小家伙,也是一脸震惊。
“我知道百姓无辜,可我妻女又何其无辜——”沧夷哭了起来,声音嘶哑悲怆,连着整个龙宫都开始微微颤抖,仿佛在回应他的悲伤。
“所以……你做了什么?”何子兮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我拿漓江派威胁他,若是不把龙珠还给我,我就屠他满门。”沧夷慢慢止住了哭声,还是双手捂着脸,指缝里滑落几滴眼泪,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慢慢蜿蜒在他透彻白皙的皮肤上。
“他不是已经被漓江派逐出门派了么?居然还会答应这种事?”何子兮有些疑惑。
“他没答应。”沧夷道,“所以,我利用和他交战的机会,打碎了那粒龙珠,把他困在了江底,待他灵力耗尽,自己淹死了。”
何子兮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你要报仇,所以杀他,我理解,可那些漓江派的弟子跟你无仇无怨,你为何连他们也不放过?”
“我没有。”沧夷拿下手,擦干了自己的眼泪,“不论你信不信,但我没有动那些人。”
“你知道是谁动的手,对吧?”谢元溪盯着他,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沧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睐起眸子,勾了勾唇角:“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玉晁的信不是玉老爷发的,是你发的。”谢元溪道,“他们根本不知道玉晁拜到了昆山派,但你知道。或者应该说,是你故意要把玉晁送来昆山的。”
“不。”沧夷摇了摇头,又恢复了那股温雅笑容,“我知晓阿晁去了昆山不假,但我并不会给他传书,我若是想见他,有的是办法。”
谢元溪很敏锐的抓住了关键字:“想见阿晁?”
沧夷只是温雅笑着,不再开口。
“什么叫想见我?”玉晁皱起眉,没等其他人回答,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这意思是那凶手,是想见我,才杀的人?为什么?为什么想见我?我和漓江派又没什么关系,他杀再多,我也不会回来啊。”
“可是阿晁,你妹妹也是漓江派的人……”谢元溪看着他,眉目之间都是忧愁。
玉晁也整个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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