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他所深爱
呼……
迟安猛地睁开眼睛,白银丝织成的帐幔一层层垂下来,给他原本就模糊的视线蒙上了一层细纱,他还未及反应,智能机器人泛着细微的蓝光飘过来,带着冷制金属的声音从它圆圆的脑袋飘出来,一字一句说道:“情绪不稳定,夫人做噩梦了。”
它话音刚落,周围暖光色的灯光随即旋转变幻着,织就成一幅流动的星河,映在整个屋子里,逼真的感觉,仿佛身临宇宙。
耳边响起舒缓安眠的音乐,迟安怔怔地听了好久,直到滑到眼角的泪水干涸,他才反应过来,声音沙哑地说道:“尤拉,关闭安眠程序。”
静谧璀璨的星河随着音乐一起消失,周围又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迟安望着周围金色编制成的皇家纹章,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恍惚地问道:“尤拉,今天几号?”
尤拉是家里所有智能家具的总管,其身体就是一个小小的原型球状物,体积不大,普通人一个手掌便可以托住,它浮在空中,答道:“夫人,现在是星际428年,4月21日。”
4月21?
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吗?迟安记得,自己和库纳格一起坠入深渊,怎么会?
4月21号,那不是……迟安想了下问道:“少将明天回来?”
尤拉:“是。”
4月22日,图兰的生日,远在其他星球的司久,连夜回来,就是为了参加他的生日宴会,看来,他又恰巧重生在这一天了,迟安咧开嘴轻轻笑了下,眼里却凄然一片,毫无笑意,他声音淡淡地说道:“尤拉,关闭情绪调节功能,让周围的灯都关了,你也回去吧。”
尤拉身上的蓝光微弱地闪了一下,随即灭了下去,原本一直亮着的暖黄色也归于黑暗,这下子,夜彻底安静了下来。
迟安反复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仿佛还能感受到跳下崖边时,自己孩子那微弱的心跳。
他缓了好久,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回到了4月21日,自己被司久永久标记的前一天,结婚两年半,司久只在迟安发qing期的时候临时标记过他,给予他适当的安慰,从未有过任何过火的举动,他原本只当司久是性冷,不喜欢这些事,直到4月22日,图兰的生日,司久喝得烂醉,抱着迟安隐忍而又痛苦地喊出“图兰”的名字的时候,迟安才知晓,并非是不喜欢,而是他不是司久心尖上的那个人。
迟安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后颈腺体的位置,苦笑了一下,司久,原来上天都看不惯我这般耽误你,又给了我一次选择的机会。
也罢,说好放你自由。
迟安侧身,拿过另一边毫无人气的枕头,在怀里抱得紧紧的,他把头蒙在被子里,一夜未眠。
下床时已是天亮,前来叫他起床的,是尤拉。
尤拉飘飘悠悠到窗边,窗帘自动拉开,露出外面沾着晨露的花朵,艳丽动人的红玫瑰大片大片地盛开着,迟安看着自己精心照顾的花园,有一瞬的愣神,他其实偏爱一些娇小素净的花,这玫瑰,是他专门为了司久种的。
少将的别墅大得很,整个艾兰思,除去皇族的宫殿,最大的便是这里,当初他刚嫁给司久,便发觉这里冷清得很,一心想着扫去墙角堆积的尘埃,拂去砖瓦里藏着的冰冷,却没想到,自己后来也冷了下来,变成了偌大的别墅里的一个毫无生机的装饰品。
倒是唯独这个花园,是这白砖灰墙修葺成的笼子里,唯一的色彩。原本迟安以为司久喜欢红玫瑰,因为他每个节日都要尤拉准备一大束的红玫瑰,虽然不知道最后去了哪里,但是能养成习惯的,必然是因为深爱。
所以迟安特地种在了花园里,因为这,他难得地得到了司久一个认真的“谢谢”,迟安为此高兴了许久,直到某天听说,图兰最喜欢的花,便是红玫瑰。
“怎么了,夫人?”
看见迟安望着窗外愣神,尤拉伸出一个小爪子,轻轻地碰了一下迟安的额头,随即说道:“体温正常,血压正常,心率正常,健康状况:良好。”
听到这熟悉的汇报一样的总结,迟安无奈地笑了一下,他拍了拍尤拉的脑袋,说道:“我很好。”
尤拉毫不留情地继续说道:“根据面部表情数据分析,刚才这个笑,含有百分之八十的虚假成分,根据常用语调以及语气分析,夫人在说谎。”
迟安愣了一下,眼神忽地暗了下去,“那么尤拉,怎么说谎才不会被发现呢?”
尤拉:“梅耶尔一族要求忠于本心,禁止说谎。”
忠于本心?迟安起身,拉开了面前巨大的落地窗,窗外阳光不盛,照在身上毫无温度,他赤脚走在了花园中,这四个字于他心中,只剩讽刺。
若是忠于本心,司久怎会娶他?
尤拉:“夫人,您这样会受伤的。”
尤拉着急地拖着迟安的拖鞋飞到迟安面前,却被迟安一把扣住,迟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它,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尤拉,关闭所有对我的分析功能,不管是情绪,睡眠质量还是身体健康状况。”
圆溜溜的身体被禁锢在迟安的手里,这个小机器人还在做着垂死挣扎,“可是夫人,您的身体状况我每天都要上报的。”
确保每个皇族子嗣以及家属的身体状况,是尤拉这一代机器人最基本的功能,迟安点了一下他的脑袋,淡漠道:“那就以后每日,都按照今日的身体情况上报吧。”
机器人到底是没有什么感情,察觉不出主人的不对,只会听从主人的安排,尤拉不再挣扎,应道:“是。现在请夫人穿上拖鞋,不然脚会划伤。”
花园里到处都是石子,荆棘和杂草混在一起,划过肌肤,留下一丝细微的血痕,迟安摇了摇头,放开了禁锢尤拉的手,“没事。”
没事,谁会在乎?就好像这每日的身体情况检测一样,尤拉上报了,又有谁会看呢?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梅耶尔皇族,还是,他的丈夫司久?
算了吧,迟安记得,他怀孕的消息,还是图兰告诉司久的,不然,他怕是根本不知道吧,可怜当时他已经怀孕三个月,急需要alpha的信息素的安慰,他在医院难受得辗转反侧之际,等来的,是装有司久信息素的试剂,甚至还贴心地贴好了使用日期,冷淡如司久,他怕是永远不知道,迟安那个时候,最想要的,只是他的一个拥抱。
想的太远,动作便没有控制住,手指狠狠地戳在一根尖刺上,突地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迟安这才回神,他面不改色地抹掉玫瑰花上的鲜血,对尤拉说道:“尤拉,给我把大的剪刀来。”
尤拉一个球飘在迟安身边,直接伸出一个长长的手臂来,在屋里七拐八拐,最后拿出一把适合修理花的大剪刀出来。
这剪刀锋利得很,一剪刀下去,花茎便断成了两截,迟安踩着花园里硌脚的石子,垂眸认真地,一下又一下,把他许久以来,悉心照料的,血染过的,泪滴过的花,
剪了下来。
“夫人,这些要怎么处理?”
尤拉捧着已经高过他许多的玫瑰花问道。
迟安轻轻地瞥了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一些插在花瓶里,用来欢迎将军回来,”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剩下的,包好送去给大祭司吧。清晨摘的花更新鲜,他或许更喜欢。”
“是。”
尤拉伸出七八个手正整理花枝的功夫,迟安半眯着眼睛,盯着那在阳光下烨烨生辉的玫瑰花,手垂下来,一滴两滴的鲜血砸在脚下锋利的石子上,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轻轻地添了一句:“就用……将军的名义送吧。”
能够养成习惯的,必然因为深爱,那就,送给他深爱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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