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玄烨神君

嗜神岭里尸骨连天，从梨园进去是如同失足落进了可怖炼狱。

楚银夏已经吓得有些腿软，但还是往里面一步步挪着，中了术法的萧景桉也跟在她身后缓缓移动。

四周黄沙漫天，天地一色，罡风吹过时发出鬼哭般的声音，黄沙盖住银夏好看的鞋子，飞沙走石打在脸上生疼。

她用术法屏障撑着，抬手晃铃解开了对萧景桉的幻术。

萧景桉没有光泽的瞳孔忽然紫光一闪，恢复过来神志。

看着满天飞沙走石的沙漠问，“这是什么地方？”

狂风呼啸在耳畔，楚银夏的声音夹杂在风里，“大概就是混沌所在的嗜神岭，我们好像出不去，怎么办啊江湫哥哥？”

萧景桉简直气的脑袋疼，“不是说别来这里面么？！蠢到无药可救！”

楚银夏大概也没想到这个可可爱爱的小师弟居然会骂自己，立刻憋屈的红了一双水眸。

“要不是我！你就死了！你还骂我！”

萧景桉毫不客气的回怼：“那也是你将我挟持进来的啊，蠢货！”

楚银夏张了张口还想为自己狡辩，萧景桉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楚银夏只好气呼呼的闭上了嘴。

萧景桉抱着漓玥剑仔细聆听，果然，剑身似乎被什么影响了，整个剑身流窜着金色光芒嗡嗡作响。

他拿着师尊的剑跟着剑意往前走，银夏也紧紧跟在他身后。

剑意带领他们来到一处避风处后安静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兵械，不知道是哪个上古神遗留下来的东西。

那些兵器死寂般沉寂着，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过往有多么的惨烈。

萧景桉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走到这里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有种格外压抑的气场铺天盖地的压制下来，倒是银夏活蹦乱跳的。

紧接着她看见一张浑身朱红透火的弓半截插在沙漠里，弓身符文流动着在一堆死寂的兵器中流淌神意。

“哇！这个弓是玄焰弓么？我在上古籍中见过，听说是上古战神玄烨的武器哎！”说着便上手去拔。

萧景桉连忙出声：“小心！”

可惜还是晚了，银夏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中，触及弓表面的皮肤一下子被烫焦了。

萧景桉连忙抓住她的手，一手从地下掏出一把湿砂铺在她手掌心。

楚银夏又疼又怒，冲他吼：“你干嘛啊！”

萧景桉冷冷抬起眉眼，“手还想不想要了？”

楚银夏翻了个白眼，看着那张弓：“什么破神器！碰都碰不得！”

忽然，手里的漓玥剑浑身发热，竟然挣脱萧景桉的手心飞了出去。

“漓玥剑！”萧景桉连忙追上去。

楚银夏站在原地不甘心的看了一眼玄焰弓，也追了上去。

不知道跟着漓玥跑了多久，直到沙漠褪去化成参天古树林里，又飞了好久才一剑飞进一个巨大的洞窟里。

洞口嘀嗒嘀嗒流淌着水滴，幽幽小溪蜿蜒着流向别处，洞外杂草丛生。

萧景桉接着洞口微光摸索前进，忽然看见漓玥见竟然悬浮在一道石门前，而那石门外雕刻着晦涩难懂的字符，门口还有…一尊金神像。

那尊神像身高八尺，深邃眉眼垂落，头戴鎏金玉冠，浑身金软战甲，手执着玄焰弓，最重要的是，居然长得跟萧景桉一模一样，就像长大后的萧景桉般。

楚银夏看看萧景桉，又看看雕像，“你…这是怎么回事？”

萧景桉也说不上来，他看着神像仔细研究，“这应该不是我。”

这神像，应该是那个上古战神玄烨，可惜早就在千年前就已经陨落了。

听说是犯了很大的错，被天地轮贯穿神魂，形神俱灭了。

漓玥剑发出铮铮响声，敲打着石门，萧景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明明是第一次来，却总有一种住了很久的感觉。

他闭上眸子跟着心中指引走到一个烛台前，抬手试着转了一下。果然，那烛台一声轻脆响声后，石门大开。

与外界荒凉不同，那里面居然全是用冰打造的一片天地，寒意铺面而来，冻的银夏打了个寒颤。

萧景桉刚抬起脚，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冷呵。

“谁让你们来这里的！”

沈云惊面若冰霜，负手站在那里，寒眸逼视，要不是他打坐时察觉到结界波动，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肃着一张好看的脸，“萧江湫！不是让你好好练剑么？跑这里来做甚？”

萧景桉行了个礼，“师尊，这是什么地方？”

沈云惊冷声道：“跪下。”

自知犯了错的萧景桉默默跪在他脚边，“弟子知错，请师尊降罚！”

楚银夏一听连忙解释道：“北漓上神！不关他的事！是我用术法控制他进来的！”

沈云惊冷冷瞥了一眼这个罪魁祸首，“你自有东君处置，本尊教训自己的徒弟，还轮不到你替他求饶。”

忽然，漓玥剑飞进里面，沈云惊暗道一声糟了，连忙捏诀去召剑，没想到那漓玥像失去控制般，一个剑波劈开结界，露出里面打坐的玄烨神君肉身。

沈云惊双眸猝然放大，藏在云袖下的手指微微颤栗。

玄烨如同活过来般睁开眸子，金色瞳孔一闪而过，转化成漆黑眸子，薄唇轻轻吐字。

“你来了…”

沈云惊凤眸眼尾绯红，萦绕薄薄水雾，时隔万年，他看着那眸子轻声嗫喏。

“师尊…”

然而玄烨却目光转向萧景桉，萧景桉被他眸子金光闪了一下眼，忽然旁边的沈云惊整个人如同坠落的白凤尾蝶般倒下。

“师尊！”萧景桉想去接住他，却没想到脚一软，这个人眼前一黑就栽倒了。

那玄烨神君淡淡看着银夏，“原来是你…”

银夏被说的有点懵，“神君认识我？”

玄烨半垂着眸子看着她，“池瑶上仙…”

银夏刚想再说点什么，却没想到整个人开始头晕目眩，渐渐失去了意识。

梦境内交错叠加，这一世的记忆在睁眼那一刻消散。

“云惊小上神怎么跪在这里啊！”

“谁知道啊！都已经五天了，神君都没见他！”

“因为玄烨神君与池瑶仙子定亲了呗！”

“那小云惊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他一个当徒弟的，只能给新人腾位置呗！”

“说的也是，小上神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黏着神君？小时候神君宠着他就算了，现在都几千岁了，神君成个亲还要死要活的！”

“哎？神君在长烬殿么？他怎么不出来？”

自从上次仙魔大战后，玄烨负伤被北海所救后，回来时就带了一个名唤池瑶的仙子。每日都在伺候在玄烨身边。那个池瑶仙子是东海龙君的妹妹，龙君还有意将池瑶嫁给玄烨为妻。

这个池瑶来了长烬殿，云惊就再也没看见过师尊的影子了，所有人都说师尊也已经同意了娶她。

那沈云惊呢？沈云惊算什么？

那些温言软语，那些信誓旦旦的承诺算什么？

沈云惊挺直腰板跪在地面上，洁白衣裙在地面上铺开，剑眉如蹙凤眸坚毅。

沈云惊抬起那双本来就生的清冷的眸子看向殿内。

不知过了多久，池瑶仙子殿内走出来，侧眸看他。

“神君不会见你的，你走吧！”

见人不动，她嗤笑一声，“怎么？你还要赖着我夫君么？”

“他不是你夫君！”沈云惊一字一句道，“你们还未成亲，还请仙子自重！”

“自重？”池瑶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

“那你呢？你又在干什么？他只是你师父！他成亲你不应该替他高兴么？这是干嘛？”

池瑶红唇扬起一抹笑，低声附在他耳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龌蹉心思，你的好师尊就是因为知道了你的龌蹉心思才答应娶我的，瞧瞧，他多恶心你。”

沈云惊心跳几乎停滞，胸前闷痛一片，他抿了抿唇，“我要他亲口告诉我，他恶心我…”

池瑶无所谓的挑起眉眼，“那你跟我来吧。”

沈云惊跟着她走进长烬殿，殿内烛火还亮着，沈云惊一下子就看到了他的好师尊坐在神座上批改公文。

他颤着声音：“师尊…”

“玄烨”抬起头，深邃的眉眼看着他，“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一时之间，云惊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沉默了好久才抬起头道：“师尊还记得临行前我说的话么？”

“玄烨”顿了一下，他当然记得，临行前的前一天，他养了几千年的小徒弟半夜敲开他的殿门。

“师尊，我心悦你。”

那句话比九天之上任何一道刑罚都让人颤栗，玄烨瞬间觉得自己都不认识他了。

“你胡说什么？”

他的小徒弟那么干净纯洁，此刻本应该清冷的凤眸染上水雾，像迷失方向的白凤尾蝶般。

而此刻，他的小徒弟又用哪种茫然的眼神望着自己，失去记忆成为“玄烨神君”的江湫心脏狂跳着，快到让人胸闷气短。

但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生气，应该觉得羞愤。

他深邃的眉眼挑起，看着殿前的小徒弟口是心非。

“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