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妖物目录

第9章妖物

夜色正浓,张庄西头的一间土屋中灯火通明。

土屋门窗紧闭,独在炕头的一扇纸窗上戳了一个两指宽的洞,清亮的月光顺着洞溜进来,撞见了一屋奇怪的光景。

屋中正当间跪了一名老叟,他垂着头,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吴鸣抱着胳膊站在他旁边,神情有些尴尬,他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完全不知道该看哪里好。

在他们对面是一张土炕,陆识渊正坐在上面,以抱小孩的姿势抱着昏迷的白瑜。

他怀里抱着白瑜,手上也没落空闲。左手抓着个拨浪鼓,右手拿着个木鸭子。脑袋上裹着村妇的头巾,肩上还披着一张红底大花棉被。

这样看上去多少像是母亲在哄孩子睡觉,如果不是这位“母亲”表情阴狠恐怖,这场景应该还挺温馨的。

屋中的气氛沉默且压抑,片刻后陆识渊看向老叟开口道:“你的法子最好能起作用。”

他的目光和语气像刀子似的,老叟俯下I身磕了个头,声音颤抖的说:“太子爷放心,这法子虽老,但叫魂最好用。况且您法力高强,肯定能罩得住小公子。”

“那就赶紧叫!”陆识渊瞪着他手上一用I力,掌上的木鸭子随着他带着火气的声音“啪”的裂开了条缝。

老叟赶忙又磕了个头道:“还...还不到时辰啊。”

吴鸣也在一旁劝开口道:“是啊,招魂最讲究时辰,大爷您冷静.....”

陆识渊目光斜过去落在吴鸣身上,吴鸣打了个哆嗦,立即闭上嘴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屋里再一次静了下来,凝重的气氛像是要杀人一般。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远远传来了一声钟响。陆识渊低下头,看到从窗洞透进来的月光正好照在白瑜的双眼上。他偏过头给老叟使了个眼色,老叟迅速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了个哨子吹响。

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吴鸣将屋门打开,从一名妇女手中接过一只装满粟米的小碗。

妇女在门外将大门关好,吴鸣站在原地听她脚步声远去,又听得远处一声锣响,才将小碗交给老叟。

老叟一手端着碗,另一手从怀中摸出一块红布来。他将红布盖在碗上后颤颤巍巍的走到炕前,两手捧着碗在白瑜前胸和后背处慢慢的正着转了三圈又倒着转了三圈。

趁他转碗,吴鸣拿出一道灵符走到屋角的木桌前,唤火将其烧为灰烬后放进一碗清水里。随后摸起三根香点燃,插I进桌上摆的香炉里。

老叟转完了碗,回头看了一眼吴鸣。吴鸣朝他点点头,他便又拿出哨子吹起来。

远处击鼓的声音响起,一名男子拖长了调子喊起来:“魂归来兮——”

男人声音落下去,紧接着一名女子也拖着调子喊道:“归来了——”

男女一唱一和,来回反复,声音由远及近,最后一声正响在土屋门外。随着女人最后那句“归来了”,屋中无端起了一阵凉风。

从炕头到木门摆了八盏明灯,凉风一过,八盏灯一一灭了下去,灭到床头最后一盏灯时,吴鸣身旁桌子上燃着的香也不冒烟了。

陆识渊看了一眼灯,将木鸭子放在白瑜胸口,摇起了拨浪鼓。老叟将小碗高举过头顶,嘴里念起了咒语。

白瑜此时正深陷噩梦,梦中无数怪物追着他撕咬,他拼命逃开,逃到了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上,一名枯瘦的僧人站在远处冷眼看着他,不停的用手里的法杖敲击地面。

僧人身周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他朝着白瑜阖动双唇,似乎是想说什么。白瑜听不到他的声音,自己也说不出话来,只能迷茫的看着他。那僧人与他对上目光,眼神忽然变得怜悯。

也是同一瞬间,白瑜感到有人使劲推了自己一把,他向前栽去,却猛然看到了一点白光,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白光越来越亮,直至将他全身包裹起来。

不久光芒散去,他视线里一片模糊,思绪也是混沌不清。他感觉自己好像在谁怀里,但努力看过去却又看不清楚。忽然抱着他的人卡住了他的下巴,捏着他两腮强迫他张开嘴,紧接着一碗散发着着难闻气味的水就灌了进来。

白瑜根本来不及反应,喝了几口符水后就呛住了,他挣脱出那人的怀抱,撑在一边咳了两下吐出了一大口冒着黑烟的血水。

吐出血水后,他的视线清晰起来,他先是看到吴鸣和一个老头站在自己对面,转而迷惑的看着屋里的摆设,再扭过头来,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陆识渊盘腿坐在他身后,身上披了个大花被子,手里抓着两个玩具,脑袋上还裹着个亮粉色的头巾,看上去简直像是坐月子又赶上了过年,那叫一个喜庆I红火。

“哈哈哈哈哈哈”白瑜笑着笑着就看到陆识渊手里的木鸭子变成了木屑,他嗓子里笑也跟着熄了火,“哈哈....哈.....咳”

热乎的炕头上好像刮起了刺骨的寒风,白瑜调转身子扶着双膝跪好,朝陆识渊低下头道:“大爷您万安。”

“过来。”

陆识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白瑜硬着头皮凑近他,他反手将木屑洒在床上,然后卡着白瑜的下巴迫使抬起他的脸来对着自己。

“笑什么呢?嗯?”他语气柔和,脸上尚带着一丝笑意

白瑜冷汗直淌,硬挤出了个笑容说:“那个什么...刚刚.....就.....就是......噩梦醒了很开心。”

“是吗?那不如本王帮你再开心开心”陆识渊摘掉头巾,将它在手里团了团说:“张嘴。”

十分钟后,白瑜抱着吴鸣的胳膊,脑袋抵在他肩头泪如雨下。他屁股上四五个鞋印子,背上屁股上的衣服都被鞭子抽破了,露出的皮肤倒是没破,但是又红又肿。他嘴里塞着一团头巾,哭也哭不顺畅,整个人一抽一抽的。

吴鸣的内I衣都被他哭湿了,无奈的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说:“白哥,好了好了,别哭了。”

白瑜还是哭的停不下来,肩膀抖着嘴里发出委屈又憋闷的呜呜声。老叟缩着手站在一边,打量着他又偷偷瞧了陆识渊一眼,陆识渊正攥着鞭子坐在床边,十分不爽的盯着白瑜,见白瑜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终于陆识渊爆发了,一鞭子甩在地上吼了起来:“别哭了!再哭把你吊到房梁上抽!”

这一嗓子终于把白瑜喊的刹住了车,他肩头一抖一抖的回过头,睁着红肿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瞧着陆识渊。

陆识渊朝吴鸣抬了抬下巴,吴鸣赶忙把白瑜嘴里的头巾拿了出来。白瑜抽噎着磕磕绊绊的说:“宝.....宝器.....山坡上.....绿色草帽.....那...那个兔子.....还有小孩....”

即便是话说成这样,陆识渊还是听懂了。白瑜的意思是之前在山坡上那只绿草帽化成的兔子是陆识渊的宝器,就是它施法迷晕村里的人掳走了小孩。

“那不是我的法器。”陆识渊皱起眉头问:“你觉得本王会戴着一顶破绿草帽修法?”

白瑜闻言脑海中浮现出了陆识渊戴着一顶绿帽子上蹿下跳,行云布雨大显神通的样子,一时没忍住又笑了出来。眼看着陆识渊又黑了脸,白瑜迅速低下头躲到了吴鸣身后。

吴鸣看着陆识渊的表情也是两腿发软,赶紧将话题扯回到正事道:“大爷遗失的法器目前没有找回来的有一把长命锁,一支金簪还有一把短刀,你看到的草帽是这附近的土地神。”

“正是在下。”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叟突然发声,他走到白瑜面前,伸出手来变出了一顶发着荧荧绿光的草帽,“这是老朽的宝贝。”

的确是当时在山坡上的绿帽,白瑜看向老叟问:“你为什么要掳走村民的孩子?”

土地神叹了口气,将帽子戴到头上说:“老朽并不是想害他们,只是想带他们躲一躲。”

“躲?”

土地神点点头,说起了近些年在福沐原上发生的怪事。

福沐原本来不是荒野,原上也不只张庄一个村子。五年前福沐原的土地莫名其妙开始变得贫瘠,明明雨水充足,但种的庄稼和果树就是长不好,牲畜也莫名其妙的染病,原上的村子陆陆续续的搬迁,最后只剩下丰青山下的张庄。

土地神并非神明,而是土地灵气催生的地精,属于妖怪的一种。地精受人供奉,有义务保护福沐原上的土地和生灵,但不管他怎么施法努力,这片土地就是没有办法变回之前的状态,就好像地下不知何处藏着一只蛀虫,正在一点点吸干福沐原的养分。

福沐原在枯萎,土地神的灵力也跟着衰弱,连容貌也跟着一起产生了变化,有时甚至维持不住人形,无奈之下他只能先到见青山坡上修养。

但这一年来最近张庄丢失孩子事件频发,不少失去孩子的母亲到他庙前祭拜哭诉,他便又回到了村子附近。

土地神到了张庄的第一晚就目睹了怪像,夜里值守的人莫名其妙的睡着,村子的大门会自动打开,走失的孩子都是自己离开村子的。

“这是鬼蒙眼,是正在修化的妖物惯用的伎俩。”土地神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一个画轴,“先将大人迷晕,再施法把孩子引诱出来带走。老朽亲眼得见那些孩子出了村子往北走,一名妖女就侯在荒地里,待一抓到孩子立即就消失了。我从她手里救下过一个男娃娃,但不知她施了什么邪术,那孩子魂魄受损,就此失了心智。”

他把画轴打开来,指着上面的人像继续道:“三位请看,这便是老朽见过的妖女。此女妖法了得,身上没有半分邪气,因而我才寻不到她的踪迹。”

屋内其他三人看向他手里的画卷,纷纷陷入了沉默。

这画多半是地公自己画的,画的那叫一个粗劣。纸上又脏又乱,几个墨块叠在一起,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形,要不是他自己说这是个女妖,甚至都看不出是个女人。

见三人不说话,土地神叹了口气说:“唉,她长得和普通女子一样,辨识度确实不高。”

你哪只眼睛看见她普通了?!

白瑜把这话吞回肚子,想了想问:“那前夜里是你施法让大家睡着吗?”

“是啊。我也用了蒙眼术,然后又用幻术把孩子们勾出来。我许久不近人了,轻易到村子里会被当成妖怪,只能出此下策。”

土地神说完仔细又打量了一遍白瑜抱歉的说:“老朽实在是没办法从那女鬼手里把孩子抢回来,只能先她一步把孩子们藏起来。小公子你身上的灵气也太干净了,跟孩子似的,所以也中了老朽的迷幻术。是老朽的错,不知您是好人又没有修炼过,那么吓您,把您的魂给吓丢了。”

吴鸣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对白瑜说:“中了蒙眼术的人记忆会有缺失,醒来不一会就会忘了自己先前睡着过,前半夜我清醒过来以后还以为是你自己跑丢了。”

陆识渊开口道:“被夺了魂的孩子身上有宝器的气息,那妖女多半就是宝器化的。”

他站起身来,走到白瑜和吴鸣面前道:“一会天亮了你们再在村里探探情报,午时前回客栈复命。本王有事要忙,先回了。”

说罢他将放在床上的剑扔给白瑜,剜了他一眼嫌弃道:“什么都不会就当心着点。”

白瑜接住剑委屈的“哦”了一声,屋中再次卷起一阵风,陆识渊消失了。

陆识渊消失后,吴鸣看着白瑜手上的剑感叹道:“白哥,你可真有福,大爷对你好好啊。”

“.......?”白瑜慢慢瞪大了红肿着的眼,指着自己屁股上的鞭痕和脚印磨着牙问他:“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吴鸣摆着手正欲解释,一旁的土地神忽然发出了痛苦的呻I吟声。两人转头看去,只见土地神神情痛苦,身上冒出滚滚的烟雾。“砰”的一声响后,土地神变成了一只长着章鱼腿儿的兔子。相较于前夜里不同的是,现在的土地神只有巴掌大

白瑜把他从地上抱起来,他几条腿立刻黏住白瑜的手请求道:“公子灵气干净,能不能让老朽借您灵气缓一缓。”

“要怎么做?”

土地神虚弱道:“把老朽放到贴近您胸口的位置即可。”

白瑜想了想,直接拉开衣服内衬把他塞了进去问:“这样可以吗?”

土地神在他怀里动了动,应了声“可以”后便不再出声了。

“白哥,你身体怎么样?”吴鸣看着他担心地问:“要不要再歇会?”

“不用,好着呢!”白瑜的语气十分欢快。虽然这一晚他吐了两回血,又被陆识渊拿鞭子抽,但他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整个人精神得不得了。

“走!开工!”他边说边打开木门,准备去村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但这一开门给他吓得愣住了,外头黑压压站了一大片人,为首的黄老六手里拎着个大鼓锤,一见他开门眼都红了。

白瑜迅速的把门关上,扭过头看着吴鸣问:“要不再睡会?或者,咱们跑吧?”

话刚落音,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了,白瑜向后一晃,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黄老六带头冲了进来,一把抓住了白瑜的手。

“大哥别打脸!!!”

“恩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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