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一千年太久

椿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怀里的还有淡淡的香气。小师妹并不在山洞里，椿茶刚要出门找人，就见易钊捧了几个果子从外面走回来，走到洞口的时候，易钊微微低头，簪在头发上的紫红色山花落在了地上。

易钊好像又长高了点，难道是因为灵根被修复的缘故，椿茶三步并两步，赶在易钊之前捡起地上的花。

“今日我便要闭关了。”椿茶接过易钊递来的果子：“既然大妖已除，你也不必在此等我，待修炼有成可以自行御剑了，便直接回山门跟掌门师傅他们交代一下就好。”

“师姐要在无名山闭关？”易钊皱眉，本来让蛇妖出来搞一出假死，就是为了让镜予赶紧完成历练任务回归山门，带她赶紧回山，怎么镜予反而要在这里闭关呢？她难道真的知道些什么？易钊背在身后的手缭绕起一丝黑气。

椿茶踮起脚尖，把手里的花簪到易钊头上，撇撇嘴：“怎么光长个儿不长胸。”

易钊嘴角微颤，背后的手一松。许久才轻轻说：“师姐，这蛇妖似乎有些家底……我在这洞府里搜拣到了一只琉璃佩，里面似乎有一处秘境。”

“秘境？”

“嗯。”易钊从怀里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琉璃，琉璃透光，偶尔浮现一抹金光，看着就不是寻常东西。

“这琉璃佩里面的秘境，应是须弥境。须弥境的时光流速比外面快百倍。”易钊将琉璃佩递给椿茶：“如果师姐要修炼，不妨就去这里面，须弥境灵力充沛，很适合闭关修炼。”

椿茶眼睛一亮，想不到那蛇妖还有这种好东西。继GPS人设后，易钊喜提寻宝鼠人设，椿茶对他甚是满意，“你跟我一同进去吗？”

易钊摇头，“我还未筑基，陪伴不了师姐几年便会老死，便在外头修炼等师姐吧。”

椿茶一阵感动，抓着琉璃佩研究了一下，已灵力相触，下一秒便进入了琉璃佩中的须弥境。她算是知道为什么易钊知道这里是须弥境了，大门口上石匾上就刻着“须弥境”三个大字。

果然是一处修行的好地方，高山流水，灵力充沛。山间还有茅草屋几座，想来是那蛇妖自己修建的，椿茶心安理得挑了间最大的住了进去。

无名山深处，山石中横亘一条极细微的裂缝，裂缝时不时渗出一缕黑气，黑气像有了生命一般，一接触外界便钻入山林，逃逸得不见踪影。易钊站在这裂缝上边缘，身后跪了一众妖魔。

魔界沉入深渊时，曾有预言，神的道心崩陨之日，便是魔界重临玄天之时。而那个注定会成为神的人，现在就在易钊腰间的琉璃佩里闭关，

易钊是这世间最后一个魔尊，他从千年之后来，那时镜予即将飞升成神，为了攒那一点功德，她剑指苟延残喘的魔界，一剑便噬灭了一界的魔物。在镜予提剑而来的最后一刻，易钊开启了上古法阵，将自己送到了千年之前，而这时的镜予不过是璞归宗的一个修行天才，离成为那高高在上的神君，还有一千年的时间。

他要报复，不仅仅是要杀了镜予，而是要让镜予在即将成神之际令她道心溃散，他要让魔界重临玄天，要让这世间再无一人可成神。

一千年太久，他等不及。

然而此时，人间已乱。从无名山逃逸的魔气在人间乱窜，附身在人的身上，这些由世间人的恶意诞生，积攒了百千年的怨恨、嫉妒、悲伤、痛苦……的魔气，不断在人类身上寄生，无限放大他们心中的恶意。

“修仙正派……”易钊弯弯嘴角：“你们不是喜欢降妖伏魔吗？那我就让这世间遍地是妖魔，让你们永远降不完，杀不尽！”

椿茶在须弥境里已呆了百年，这百年里她早早突破了化神，修为晋升极快，眨眼就要摸到合体期的瓶颈。她掐指一算，自己若要一路修到渡劫，至多只需要三百年的时间。也就是外界再过三年，自己就可以修成渡劫大能然后顺利飞升了。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轻松。

此时此刻，璞归宗与莲峰大殿上，玉衡子端坐高椅。

“师兄……”支槐轻声：“镜予的玉牌无损，不会有事的。”

“我不是担心镜予”玉衡子藏起了手里的玉牌，摸摸鼻子：“我玉衡子的徒弟，能出什么事？我是在担心，人间最近不太平啊。人祸也就罢了，但天灾频现，实在诡异。”

支槐点头：“确实蹊跷，卦象里什么都看不出来。而且宗门里那些历练回来的小弟子，都有些不正常。”

“师妹。”玉衡子叹了一口气：“最近我总有些不安，你得多过来陪我说说话。”

支槐翻了玉衡子一个白眼，水袖一甩，人已飘远。

“奇怪……真奇怪……”玉衡子咂咂嘴，“好像有哪里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易钊在人间行走，帷帽遮面，他自无名山脚下一路走来，看遍了人间丑态，有恶匪劫道、有至亲相残、有流离失所、也有铁蹄挞伐……他指尖滴血，全身上下只有腰间琉璃佩这一处干净。杀了多少人，不太记得了，每当看到那些死人身上再次逃窜出来的魔气，他都会因为快意而浑身战栗。镜予，等你出来的时候，这世间已是妖魔横行，日月颠倒，当你的剑锋需要指向这些平民，指向你的宗门，玄天功练成的无垢道心，到时候真的可以无垢吗？

他没有想到，镜予一心修炼，比上辈子修炼之心更为迫切，须弥境内灵气比玄天大陆浓郁得多，她在此间修炼事半功倍，上一世千年修得飞升，这一世，只需短短几百年。

玄天已过去了三年，仙门渐渐察觉不对，而人间已如炼狱。凡人如恶鬼，胸怀恶意，无论如何教化都从无悔改，甚至连人间帝王都几经更迭，所有的帝王无一例外是昏庸无道、骄奢淫逸之辈。而这份无来由的恶意，已经波及了仙门，各门各派皆出了几例杀修士练人丹的妖修，甚至还有杀了师傅的恶徒。修仙派人人自危，然而卦象就像被什么蒙蔽了，什么也算不出。

玉衡子在大殿上踱步，此时大殿上挤满了人，除了璞归宗的，还有其他门派的众修士，大家皆目光焦灼。魔气已经在玄天消失近千年，那些可怕的历史也在时光的消磨中被人淡忘，哪怕知道魔气的厉害，谁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这东西会卷土重来。然而此次玉衡子召集他们，上来便告知此般种种都是魔气作祟，让人乍一听闻，不寒而栗。

“这魔气的源头尚不可知。”玉衡子以指拂过剑身，剑气如电，摄入瘫软在地的修士体内，修士一身素白道服，衣襟上有金线纹绣，如果椿茶在这里，必然可以叫出他的名字，支槐座下弟子——冯巴。冯巴在剑气下面目扭曲，身体鼓胀，他眼睛圆睁，桀桀的笑声和污言秽语在呕吐中断断续续，很快，一丝黑气从他口中窜出，这黑气刚一出现便向高空飞窜想要逃离，而冯巴已经晕死了过去。

黑气没能逃离，金色的法阵从高空压下，没入黑气化作重重枷锁。玉衡子用剑尖将它挑起，绕场一周，众修士不敢凑近，只伸长脖子围观，黑气由在挣扎，发出尖利怪叫。

与古籍上说的别无二致，确实是魔气无疑。

“魔气这东西，虚弱时专找心境有缺之人，趁虚而入；强大时便是你我这样的修士也得着了道。毕竟都是修炼了千百年的道友，谁没有个心魔呢？可谓防不胜防。”玉衡子一抖剑身，魔气尖叫一声化为虚无：“为今之计，只能彻查魔气源头，否则玄天危矣。诸位以为如何？”

“我梦华门在玄天之西，便从西面开始排查……”一女修出列，向诸位点头。

有了带头的，各门各派都划分了方位，回各自宗门部署排查。大殿渐渐安静下来，最后剩下了璞归宗的长老们，玉衡子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他看着自己的师弟师妹们，有一瞬的沉默。

“璞归宗前一阵子下山历练的弟子太多，你们各自在自己门下排查一下，再去支援。”玉衡子搁在膝头的手微微用力：“都去吧。”

大殿彻底安静下来，连软倒在地的冯巴都被人抬走了。玉衡子抬头，见支槐还站着没有动作。不禁有些好笑：“拿你的亲传弟子做了筏子，对不住。”

“师兄。”支槐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你可有什么事情瞒我？”

玉衡子笑笑，“前几日是有的，今日却没了，对不住。”

支槐没动，她看着自己的师兄，想从他的表情中窥看到一丝裂痕，然而什么都没有，许久，她才点头往殿外走去。

“支槐！”玉衡子叫住她，他甚少叫门中师兄妹道号，这一声唤倒有些平时难得的正经。女修顿足，她环绕身周的水袖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停顿停止摇摆。

“……与莲峰满山桃林，花开正好。师妹一路慢行，莫要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