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下山（2）

镇子不算大，两人打打闹闹的，很快就将镇子逛完了。看了一眼天色，距离正午还早，一合计干脆去镇子外逛一圈。

出了镇子，沿途的房屋少了许多。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绿油油的，那是刚长出来的庄稼。

“真美啊。”

竹茹望着那片看不到尽头的绿色，由衷感叹：“下辈子不做修仙者，就去种庄稼，困了就倒在田地里，闻着菜叶子的清香入睡。”

眼里闪闪的，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

萧鹤一旁听了打趣着：“院子里那一片空着也是空着，你要是真想就把土翻一翻买点种子回去种。对了，我不吃香菜！”

“前者可以，后者不行。”

竹茹瞪她：“我种我的菜，关你何事？”

萧鹤可急了。拉着竹茹姐姐长姐姐短的，如果不能吃到姐姐做的好吃的，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种种。

竹茹被萧鹤的话逗的哈哈笑出声，刚开口要堵她嘴。忽地背后寒风拂过，身上鸡皮疙瘩暴起，不详的预感在心头涌现。

萧鹤也明显感觉到了，收敛了笑意，与竹茹背对背站着，警惕的巡视着。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积起来乌云，明明方才还是大太阳的好天气不过片刻竟然已经阴暗了下来。一阵风吹过，带着春天独有的温柔又凌冽的寒意。

说来奇怪，明明不远处就是一个热闹非凡的镇子，可这不算太偏远的地方人竟然这么少。方才走过的时候还能偶尔看见几个，现在竟是一个都没有看到，连房屋都远远的望不见。就像万古天地间，只有两人似的。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两人均是被这哭声吓得一激灵，下一刻就辨别出这哭声是从前方传来。对视一眼，两人小心翼翼向着前方走出几步。

远远的，就看见不远的一处田边蹲着一女子

那女子蹲在田地边上，瘦小的身子随着她的哭声一下下的颤抖着。她的面前没有坟墓和墓碑，只有一堆已经烧完的纸屑和昏暗的阴天里摇曳的火光，而她的头顶是一片巨大的黑云。

女子并没有意识到背后两道目光，仍然不停的哭，手上的纸一把又一把的扔进火焰里，火焰尝到纸钱的美味烧的更加旺盛，像是红色的舞者一般妖娆起舞。伴随着女子的哭声跳的愈发热烈，甚至好几次差点烧到女子的头发。

轻盈的纸屑随着火焰向天空，向远处飞去，好几片堪堪落在萧鹤身旁。

忽地周身一股寒气袭来，萧鹤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抱着双臂使劲搓了搓。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心里所有疑惑，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明明是正午，天色却反常的暗了些。

竹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小声道：“是人类。”

萧鹤主修的便是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对侦查这类并不擅长。而竹茹是侦查的一把好手，她这么说，萧鹤心里自然放松了些。

但仍有疑虑。

正当两人犹豫要不要再上前细细看时，怀中符咒缓缓发热，微微抖动。

这是林凡在催促她们回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和女子太过诡异，萧鹤虽十分想弄清楚，但还是没忘了此行的主要目的。林凡催她们回去用膳了，吃完午饭就要往簸箕村赶了。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看向竹茹，在竹茹眼里看到同样的意思，萧鹤朝她点头。两人转身快速走了。

说来也怪，走出不过数米后，乌云竟然渐渐消散了。等回到镇子时，阳光重新撒在两人身上，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场梦罢了。

但萧鹤清楚的知道那不是梦。

烧完的纸屑还有一片堪堪落在她的衣袖上没有被风吹走。

见到两人姗姗回来，林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出去找你们了。”

萧鹤将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竹茹在旁边补充着细节。等到说完，林凡的眉头已经快拧成一坨麻花了。

“这件事情确实诡异。”

林凡边说，边拿过一旁的纸币写些什么，等到写完，念了诀。瞬间，那张纸从头燃烧起来，等到烧完后却不见留下任何痕迹，凭空消失一般。

“不用担心，我已经将事情告知师父了，还是安心处理眼下的事情吧。”

刚才林凡念的是传信的口诀，这边烧完，收信那边立马就能收到。一想到诡异的事情有清延管着，萧鹤心里的大石仿佛落地一般。

只要有师父在，一切都不成问题。

用完膳，林凡这才说起后面的计划。

为了不打草惊蛇，几人直接徒步去到簸箕村。按照几人的速度，今天黄昏之前便能到达簸箕村外，休息一晚后明日便进村。

竹茹举手提问：“师兄，既然今天能到村外为什么不直接进村呢？”

林凡解释道：“簸箕村外有一条林荫小道，要想进村就必须走那条道。那树荫太过茂密，就算是白日里进去也是漆黑。民间有说，那条小道里似乎有些东西，夜晚尤其活跃。虽不能百分百确认，但我必须保证你们的安全。加之今天确实累了，早点休息也好。”

三人商量完毕，便收拾行李向着簸箕村方向走去。

说来也巧，这方向正巧是方才萧鹤竹茹两人看见女子的这方。

想去那女子，两人立刻变的警惕起来。只是这次天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不久前还在田地里烧纸哭泣的女子竟也没了踪影。

三人脚程快，在路上遇到个民间建的土地公小神龛也献上一两个橘子表达敬意，一路走走停停也顺利在黄昏前到达所说的那林荫外。

看着那漆黑一片的树荫，萧鹤总算知道为何林凡坚持明日天亮再走了。这地方，光是看着就吓人。

不多时，林凡已经在一旁的山下找到一个山洞，几人又抓了点野鸡野兔烤了吃。

最后在洞口补下结界时，已经睡意沉沉。

本就赶了一天的路，此刻更是昏昏欲睡。互道晚安后，便缓缓睡下。

一声低沉的嘶吼在洞外响起，紧接着千万声嘶吼齐齐叫醒了黑夜。

天还没怎么亮时，萧鹤就已经醒了。

这一觉，她睡得极度不安稳。倒不是没有床和枕头的原因。而是她在梦里，总听到有野兽般低低的咆哮声，弄得她没法好好睡觉，一觉起来顶着个大黑眼圈。

只是她睁开眼后，看到竹茹与林凡眼下同款的大眼球，有些呆愣。

“你们？”

“昨日没怎么睡好。”竹茹扯出一个无奈的笑。

林凡点头：“耳边全是低哑的吼叫，确实很难受。”

萧鹤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两人看到她的脸色，大概是反应过来了，神色都有些凝重。

不会这么巧吧，真的都做了同一个梦？

“那万一，不是梦呢？”

竹茹摸着下巴想到：“也许，民间传的不一定是谣言？”

这民间谣言，指的自然就是外面那条林荫小道里的东西。看来那里面还真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三人收拾完，又去旁边一条小溪边洗漱好，就这昨天买的已经冷透的馒头下肚。

啃着冰冷冷的馒头，萧鹤心里叹气，还是要热乎的肉才好吃。

几人吃饱喝足，站着树荫外。就算是白天，树荫里也只能看的影影绰绰，一眼看过去望不到尽头。

由林凡带头在前，萧鹤竹茹分别跟在他身后，三人小心翼翼踏入这黑色区域。竹茹更是打起精神，时刻侦探着附近的一举一动。

越靠近簸箕村，周遭树木也越多。但似乎大多是槐树，柏树一类。茂密的树荫密密麻麻地在头顶形成一片，就连上午的阳光都没法透过一丝一毫落在地上。

脚下的泥土因长期晒不到太阳变得湿润，一脚踩下去就像踩在小泥坑里似的。

真是个令人不悦的地方。尤其是女孩子尤其爱惜衣物，如今白色的衣摆都多多少少沾上点泥泞，脸色都不如之前那般自如。

为了下山才刚刚换的衣服，没想到第二天就弄脏了。萧鹤在心里叹气。

说不清在不见天日的树林里走了多久，也许是半个钟，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是半天。

这层令人毛骨悚然的树荫模糊了对时间的概念，看不见阳光，感受不到阳光照在身上属于活人的温度。若是普通人在此走一遭，心里定是会留下什么阴影。

好在几人都是经过训练的，尤其对于关过小黑屋禁闭的萧鹤，竟有些熟悉的感觉。只是时间一久，难免也会有些不适。

直到在前方带路的林凡的声音传来，萧鹤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身上的温度回升。

不远处就有一道亮光，在阴暗的树荫中显得格外刺眼。

三人均是欣喜若狂，但心里更加警惕几分，毕竟谁也不知道那道光外的到底是什么。

林凡唤出配剑在前面探路，萧鹤竹茹两人均是准备好了随时干一场。

剑在前面开路，人便跟在后面时刻预防着各种突发事件。

直到剑入了那道白光，一声惊讶的男声传来：“什么法术，竟有剑会自己飞起来？”

萧鹤走进那片光，眼睛被耀眼的光芒刺的睁不开眼，片刻后这才适应下来。

接着她睁开眼，便看见男人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他不过十七八岁，后脖颈扎着小辫子，身上穿着普通麻布衣裳。左腿盘起，右腿在空中摇来摇去，竟有些俏皮的意味。

那人虽穿着简单，但长相与气质却是不凡。见了几人非但没有紧张害怕，反而嘻嘻一笑，露出一口漂亮的大白牙：“是我失敬了，原来是仙人下凡来啦！”

出了这树荫，不远处便是簸箕村，这人出现在这着实可疑。好在几人虽心头一惊，但仍是面不改色，仍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

林凡上前一步挡在两人身前，朝那人拱手礼貌开口：“在下是附近青云台弟子，下山历练到此。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青云台弟子下山历练的事并不少见，若是遇见什么妖魔鬼怪作乱，弟子被请下山也是常有的。

男子听了，眼珠子咕噜咕噜一转，不知想了些什么，朝林凡身后两人看去。

萧鹤顿感不妙，果然下一秒那男人举手指着她，对林凡道：“我不喜欢你，才不要和你说话。我要和这位姐姐说话。”

林凡，竹茹：“……”

萧鹤：“？”

姐姐个屁，我怎么看都比你小个几岁好吧！

萧鹤心里怒骂，要不是青云台明确规定不能与寻常百姓动手，她早就上去揍他一顿让他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林凡闻之皱眉，虽然不解这男子是何意，但还是保持着一贯礼貌：“我是这次的带队人，有事情同我说便好。我师妹……不善言辞，怕会冒犯。”

林凡有意找了个台阶。一来他确定这男子绝不是什么寻常人，能减少与他接触更好；二来他真的很怕萧鹤那脾气会忍不住开口怼他两句，万一这男子听者有心去青云台告上一状，那萧鹤怕是有得罚了。

若是寻常人听了这话，怕是也就循着台阶下了。但面前这人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听了林凡这一席话，他叹口气，摇头竟有些惋惜道：

“见你是个带队的，还以为你是个会听人说话的。我都说了不喜欢你，要和那位姐姐说话了，你还要缠着我，你好烦啊！”

说着，他偏头娇哼一声，做出不高兴的样子：“要么让那位姐姐来和我说，要么就请各位打道回府，簸箕村不欢迎外人。”

饶是林凡这好脾气，面子也快挂不住了。刚要再说些什么，萧鹤上前朝他点头示意让他放心。

纵使萧鹤心里对这个没有年纪观念，叫他姐姐的男子讨厌的咬牙切齿，也不得不做出一副客气的样子，挤出个招牌笑容朝他笑道。

“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见萧鹤同他说话，男子立马转过头，露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来：“叫我阿寻就好，姐姐怎么称呼？”

“我叫萧鹤。”

阿寻应道：“萧鹤啊。”

他声音越来越低，双眸深深望着萧鹤，眸底暗潮汹涌，似有海啸重重拍在海面上卷起一层层海浪般的猛烈。

只是那复杂的神情不过片刻又被他藏入深处，取而代之的是如今日天气一般的明媚，竟有些雁过不留痕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