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异样

一顿饭下来，萧鹤的脸已经僵硬了，就在脸上的假笑要绷不住时，这顿“鸿门宴”总算是结束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但三人不可能住在这个诡异的村子里，告别秋见山，林凡带着两位师妹出了簸箕村。

萧鹤站在村口，向远处看去。

其他村子无不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样子。唯独簸箕村一片死寂，除了秋见山的屋子以外，半个火光都看不见。

林凡白天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发现一处休息的好地方，凭着记忆带着几人兜兜转转终于是到了。

林凡找到的地方是一棵巨大的老树下，现在这个季节到不算特别冷，几人生个篝火围着火聊些有的没的。

“林凡师兄。”

竹茹：“这件事情，该如何向师父禀报？”

虽说很多时候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必用历练的事情去打扰清延师父，但簸箕村着实是古怪得很。

林凡沉思片刻，然后开口：“明天我们再去簸箕村周围看看，找找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若最后还是疑点重重没有线索，就回去禀报师父。”

累了一日了，林凡简单安排了后面几天的计划，几人分好守夜时间，在周围布置了点小法术就去休息了。

簸箕村内

秋见山站在屋内，四周的烛光照的他的脸越发惨白，像是没有温度的活人一般。而他的面前的椅子上，坐着的赫然是白天萧鹤等人遇见的王奶奶。

王奶奶低着头，双手被捆在背后，身上绑着绳索，嘴里呜呜咽咽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一条银白色的线连着地上一摊粘稠的液体，仔细一看，原来是王奶奶的唾液从嘴里流下。

阿寻走近屋内，还没走到秋见山身边，一股巨大不容抗拒的力量袭来。阿寻一惊，一个转身躲过，那股力量直冲冲朝着大门而去，霎那间厚重的木板门碎成木渣散落一地。

秋见山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躲？”

阿寻不说话，走到他身边。秋见山抬手重重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响彻整个屋子，原本低着头的王奶奶听到这声音，猛的抬起头，衰老的脸上此刻长满了红色的斑点。

她呲着牙，唾液不停从嘴里流出顺着脖子没入衣裳。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秋见山，仿佛他的行为激怒了她，下一秒她就要上前将他撕碎，拆吃入腹一般。

秋见山看着她朝自己嘶吼的模样，突然想到什么好笑的似的，拉过旁边阿寻的手放在她头上，像是抚摸宠物一般轻轻摩挲着。

“摸起来如何？”

秋见山的声音像毒蛇般冰冷刺骨，直戳阿寻心窝。

阿寻手下一动，摸着王奶奶并不柔软的头发，不咸不淡的开口：“和死人一般的手感，还能如何？”

秋见山笑了，一如餐桌上对阿寻那般宠溺的笑道：“你的好意她可不领情，今日她险些坏了大事，你知道该怎么的。”

说着，他抚上阿寻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就像父亲看着亲爱的儿子逗着小狗玩一般，柔声道：“她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了，今晚把村子里的做干净点，至于那几个修仙的小孩子。”

他顿了顿，看向阿寻。

阿寻脸色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浮现出异样的色彩，接着秋见山不言，转身离开。

阿寻知道他这是不再管萧鹤等人了。

也是，像他这般自傲的人，怎么会把区区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放在心上。

手心突然一湿，阿寻回神一看，居然是王奶奶仰起头，伸长了舌头舔他的手掌心。

掌心湿漉漉的，散发着恶臭，阿寻知道那是她今夜刚吃了一条手臂，残留在嘴里的味道。

“可惜了，保不住你了。”

阿寻叹口气道。

想起自己装成乞丐初来簸箕村时，所有人都不屑一顾甚至让孩子拿石子扔他驱赶他，只有面前这个已经彻底沦为牲畜般的人给了自己一个大白馒头。

本想尽力保一保她，可惜今日她不知怎么的，居然跑到屋子外面去了。

阿寻拿出手帕将掌心的口水擦拭干净，随意将手帕一人，最后看了一眼王奶奶，随后走入夜色中。

“让你死的痛快点，就当是还你当初送我的那个白面馒头了。”

说罢，王奶奶的身子突然如气球般爆炸开来。

恶臭瞬间充斥着整间屋子，数不清的血与肉粘腻的扒在墙上缓缓向下，红色的血衬着雪白的肉落在碎骨上，肉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蠕动。定眼一看，竟是数不清的白色的蛆钻出血肉，又钻进去，像是泥鳅打洞一般将本就稀碎的肉钻的更加千疮百孔。

一颗眼珠子咕噜咕噜的滚到门边，末了，还望着阿寻远去的方向。

一切不过在霎那间发生，而后整间屋子突然燃气凶凶大火，大火很快蔓延到隔壁屋子。

起火的屋子被重重的砸着撞着，就像装着小动物的木盒子被扔进火炉里。盒子里的动物为了逃命，开始失去理智般撞着四周的墙壁，一下一下。

“咚！咚！咚！”

原来漆黑一片的簸箕村此时就像是黑夜里的太阳般熊熊燃烧，伴随着火焰呼啸的声音，骇人的声音参杂着野兽的嘶吼也从各个屋子里发出。

火焰里突然多了几道身影，他们候楼着身子，在火焰里痛苦的哀嚎。却在见到对方时，突然朝对方扑过去。

一口，两口。

与被火焰灼烧痛苦一并的还有血肉撕咬的痛苦，其中一个人影仰天痛苦的嘶吼，猛的一用力将对方的喉管咬破。

与此同时旁边突然有道人影冲上前来将那人扑倒在地，朝着他发鼻子狠狠的啃食了下去。遇到骇人的惨叫划破火焰冲破天际，随后那人立刻翻身将人影压倒，对着他的脖子重重一口要了下去。

旁边的身影愣在原地，一颗笨重的脑袋依靠着不过两指般宽度的血肉与身体紧紧相连，那颗笨重的脑袋受痛还来不及嘶吼，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将他压在身下，扯下他的四肢然后开膛破肚啃食他的内脏。

在他一口一口啃食着身下血红的身体时，火焰已经悄悄爬上他的后背，头顶，将他一举吞噬。

大火不知滚滚燃烧了多久，嘶吼声渐渐消失直到完全停止，寂静的夜里只剩下噼里啪啦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烧焦味和血腥味，放眼望去到处可见烧焦的黑色肢体，可惜却没有看见一个完整的尸体。

*

一阵刺痛自手臂传来，惨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一道道骇人的红色细线。

原本白皙的手臂下歪歪扭扭的缠绕着数根暗红色的线，那线似乎从她皮下长出来似的，贴着她的血管不断向上爬，向两侧延伸。乍一看就像数不清的小蛇将她的手臂缠绕，不断紧缩紧缩，最后将手臂活活勒断似的。

竹茹紧咬下唇不敢松口，生怕一开口痛苦的呻吟就止不住从嘴里溜出。

那小蛇沿着她的手臂缓缓往上爬，沿途留下淡淡的红色印记，像是在宣布主权般的肆意妄为。

下一秒，一股钻心的疼痛自心口传来，仿佛心脏被活活啃食了一个洞，蛇身顺着洞口钻进去后肆意快活。

竹茹不知为何偏偏今夜如此疼，那疼痛快要让她晕厥过去，但每每快要晕过去时，留下红色印记的地方又开始发烫将她唤醒。

头上已经浸满了汗水，明明是微凉的夜晚，背后却冷汗涔涔。心脏的疼痛，手臂的滚烫，都让竹茹不堪折磨。

这简直是死一般的痛苦。

竹茹还在挣扎着不敢出声，突然一张温凉舒适的帕子落在额头。

微微睁开眼，竟然是萧鹤。

此时竹茹只能眯着眼，微喘着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在眼前缓缓放大，直到完全清晰。在看清楚萧鹤脸的那一刻，竹茹眼里猛然涌出泪花。

萧鹤原本正在安安稳稳睡着，旁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转念一想也许是竹茹在翻身也就没在意，只是旁边那人开始轻轻颤抖，似乎还有轻微的声音不断传来，让半梦半醒的萧鹤彻底醒了。

然而一转过身，就看到竹茹蜷缩着身子止不住颤抖，后背甚至被冷汗浸湿。

紧接着她的目光被竹茹手臂上那淡淡的红色吸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看到那红色时萧鹤双眉紧紧拧成一团，明明上一次，还没有这么严重的。

约莫过了一刻钟，疼痛感才渐渐消失，竹茹喘着粗气，被萧鹤扶着到不远处的溪边整理。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

萧鹤拧着眉，又眼睁睁看着那红蛇沿着手臂爬回脉搏处，蜷成一团乖巧十足的样子。

竹茹就着溪水洗把脸，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我不知道。”

竹茹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某一天醒来，然后突然发现手上有了这个东西，一开始还只是在手掌处。可是慢慢的……慢慢的它好像有了生命，有时候到了半夜它就，就往上爬。”

说罢，竹茹捂着脸，低低抽泣着。

萧鹤猛地想起前几天晚上，竹茹在月光下颤抖的背影，想来那时她就已经遭受这样的折磨了。

在脑子里迅速将看过的书过了一遍，却并没有类似相关的记载，萧鹤担忧道：“那你该怎么办？这是何时有的？你可知道怎么来的？”

竹茹想了想，哽咽道：“约莫，一个月前的一个清晨出现的。怎么来的……”

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只是低着头，发丝遮挡着脸色萧鹤并未发觉。想到那个夜晚，那些缱绻旖旎之事，明明该是男女之间美好又珍贵的记忆。现在想开，竹茹直接的方才缓和的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只觉得如晴天霹雳，受水深火热刑罚般。

咬唇思索一会，这才开口：“我不知道，它突然就出现了。”

说完，她又一把抓住萧鹤，泪眼汪汪祈求的看着她：“不要告诉别人！萧鹤，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不要告诉清延师父！”

竹茹很清楚，先前萧鹤答应她，是在这红线不伤害她的情况下，可如今她却看见这样的自己。若是掌门察觉异样，甚至发现……那青云台是留她不得了！

萧鹤有些犹豫皱眉不语，若是这件事不及时解决。今后竹茹还如方才那般痛苦怎么办？更严重的，会不会对她造成更大的影响，甚至是威胁她的生命。

竹茹自然直到她的顾虑，赶紧举起手发誓一般：“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若我最后实在，我一定亲自去和掌门说可好？”

竹茹的脾气萧鹤清楚，看似温和近人，实则倔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很少这般正式的祈求自己，而上一次似乎也是因为这红线。看着她这样楚楚可怜又央求的样子，萧鹤虽然担心但也不免心软了。

只是叹气：“好吧，可我还是劝你一定尽快，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了想她又说：“等待任务结束，我回去陪你一起找解决的方法可好？”

竹茹欣喜若狂的点点头，生怕她反悔般。

萧鹤还刚要开口，突然不远处爆发出“砰”的一声，巨大的火光冲天而上将夜空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紧接着那火光慢慢小了下去，却开始熊熊燃烧。黑暗中不仅有火焰噼里啪啦烧毁一切的声音，竟还带着些犹如野兽的嘶吼。

萧鹤与竹茹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惊，下一刻林凡已然赶了过来。

看到两人没事，林凡这才松口气，却依然有些不悦的板着脸问：“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还好没有跑远，还好没事。

虽然相处几天，但竹茹还是对这个师兄带着些惧意，一时间没将话说出口。

还好萧鹤挡在她面前，拍拍她的手让她别担心。又看向林凡，脸不红心不跳开口：“让师兄担心了。我半夜起来口渴，拉着竹茹陪我过来喝水。”

竹茹也赶紧点头附和。

林凡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最后倒像是认命的叹口气。萧鹤明白，林凡虽然没有相信，但也不会继续追问下去。

而现在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她二人为何在这，而是不远处簸箕村为何在半夜突然燃烧起来。

萧鹤看着那火光，紧皱眉头，心里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不喜欢火，尤其讨厌这熊熊燃烧的大火。会让她不自觉想到六年前的那场事。

“走！”

林凡一语令下，两人也跟在他身后。

簸箕村这事情太过诡异，也许早就超过他们可以管辖的范围。事到如今只有赶回青云台，将这些事情告知掌门才行。

终于到那阴森森的树荫前。

没有白日的阳光，夜晚的树荫显得更加骇人可怖。那黑黢黢的入口仿佛要将他们吞吐彻底撕碎一般。

然而几人在入口前落下，却浑身冷汗直冒。

原本空旷的草地上赫然出现一尊山神像。月色清霜透过夜晚的薄云洒进树林里，落在空地下，洒下一片淡泊孤寂的琉璃霜。透过白纱的般的月光，那山神像的眼睛似乎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半夜突然来访的几人，显露出凶恶的光芒。

此刻披着涟涟月色的山神像不再如往常一般威武，仿佛在无人的角落将真实的自己孤芳自赏。

然而让三人吃了一惊的不是诡异的山神像，而是山神像放在膝盖的双手上，正怀抱着一个人。

那人躺在山神像上一动不动，双眼不自觉的睁到最大，死死地盯着天上高不可攀的月亮。裸露在外的肌肤不断流出鲜血，沿着神像缓缓而下，沾染了神像的衣裳，底座，流到了供奉着的苹果上，使那果子看起来竟有些别样的鲜红欲滴。

而那人的肚子被破开，里面的内脏肠子全部翻出，红的粉的白的，固体的液体的粘稠的，随着动作落在了山神的脚上，瓜果上。又在地上汇合，像是完成了某种神圣的仪式般，慢慢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