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到人间去

浓烈的血腥味立马涌上心头，萧鹤忍不住干呕几声，竹茹急忙上去拍拍她的背，萧鹤屏住呼吸不断做着思想斗争。

嫌少见到这样血腥又恶心的场面，萧鹤这才没忍住，其他人的反应也比她好不了多少，一时间也没人再去管她。

等到心底建设做好，萧鹤这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大概是因为剧烈反应产生的错觉。

她看到那已经死透了，被开膛破肚的人缓缓爬起身，僵硬着转过头来。

一双只剩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嘴巴里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突然，那人疯了似的，狂奔下来，嘴巴张的极大，唾液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奔跑起来还能看到空间一道细细的银线在空中飞舞。

如猎狗牙齿一般尖锐，仿佛能将他们的脖子一口咬断，大概是为了验证这个猜测，那人速度极快的跑到萧鹤身边，对着她的脖子就狠狠咬了下去。

好在萧鹤反应也是极快，就在牙齿狠狠咬下的一瞬间，一把将竹茹退开，又一个转身躲过，只是几滴极为恶心的液体还是落到了袖子上。

萧鹤眉头紧紧皱起，对着那人的后脖颈就是狠狠一掌劈了下去。这一掌力道及重，加上萧鹤将法力注入在里面，其他人只听见一声闷响。

接着面前一片猩红，一颗脑袋就已经掉在地上，咕噜噜在地上转了好几圈，最后停在梅子婧身边，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睁大盯着她。

剩下那具身体没有了头，只能僵在原地无法动弹，一阵冰冷入骨的晚风吹过。那身体忽的膝盖一曲跪倒在地，像是被人强行按在地上般一动不动，月光不知何时又照在了他的身上，断裂的脖颈处还不断冒着鲜血，在月光下分外剔透。

若是脑袋在身上，他此时定是一个头朝下垂的，虔诚的祈祷的样子。可惜那脑袋，如今就在萧鹤脚边，正幽幽的盯着她。

竹茹被那恐怖的眼睛盯得难受，赶紧后退两步，余光瞥过那颗孤零零的头时忽然一怔。

“这人是秦琳琳！”

竹茹指着那颗头突然大吼着。

萧鹤虽不知道秦琳琳是谁，但林凡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不由的出声问道：“欧冕师父坐下的秦琳琳师妹？”

竹茹急急点头。

这具身体虽然千疮百孔，但好在头颅没有损坏，连皮肤上的黑痣都完好无损清晰可见。竹茹能一眼认出来，也并不奇怪。

萧鹤与欧冕师父坐下弟子并不熟悉，林凡作为青云台的大师兄倒是与各个弟子都有多多少少的接触。

如今青云台弟子突然出现在这里，甚至还以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几人心里都一震恶寒。

青云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甚至是，有没有出现和如今的秦琳琳一样的怪物。

萧鹤不敢再往下想。

几人合计，找了个顺风顺水的好地方将秦琳琳埋葬，竹茹在一旁看着往日一起修炼的师姐面目狰狞的躺在冰冷的坑里，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目光落在她手腕处时，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那惨白发灰的手腕下，藏着一抹淡淡的红色。

林凡本心系青云台，想要急忙赶回去。但树荫里不断传出的可怖的嘶吼声却让他停住了脚步。竹茹引出一丝法力朝树荫中探去，再收回法力时脸上已经是苍白一片。

“少说也有三十四只，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但不似活人。”

一听这话，林凡便是打消了连夜赶回去的想法。

靠他们三人的实力也许能闯过去，但风险太大。如今他们并不知晓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也许是与秦琳琳一样的怪物，

几人不再执意赶回去，找了处安全的地方歇息修整。只是嘶吼声如同魔咒一般在耳边不停不歇，无法入睡也只能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亮起，天边泛起鱼肚白。远远的，也看见村庄的烟囱升起缕缕白烟。

三人眼下的皮肤都带着些青色的痕迹。

说来也奇怪，天边不过刚刚破晓，树荫里持续一整夜的嘶吼声竟然在破晓的一瞬间全部消失。

竹茹再次去探查，竟然也没有任何东西。

几人再次进去阴森森的树荫，正如竹茹所说，里面什么都没有，昨夜的嘶吼声仿佛只是一场大梦一样。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三人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出了树荫时，日光正明媚，晒在太阳格外暖和，倒是一个适合晒着太阳眯瞌睡的好天气。

不过三人可没时间享受着难得的好天气，一出树荫后赶紧找了近路赶回青云台。

萧鹤心里只能暗暗道可惜，同竹茹买的风筝还没有去拿，那个卖糖葫芦的老爷子还说下次去买给她多送一根，连卖包子的大娘都说下次去一定要试试她家新品。

也不知道这下一次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修仙之人脚程很快，若不是青云台不许门下弟子随意御剑飞行，回去的时间还能更短些。

萧鹤走的累了些，便随意在一旁的树上摘了个野果子打算解解渴。只是野果子略带苦涩，不如在青云台附近摘得果子那般酸甜可口。

林凡道：“今晚清延师父应该会先见一见咱们，问清楚情况。随后就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萧鹤点点头。

不知不觉间，三人已经到了仙门口。看到门口站着的熟悉的身影，萧鹤这才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就像所有的谜题都已经得到答案，所有的困难都已经解决了。

只要看到师父，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吧。

清延看到他们三人归来，脸上的表情轻松不少，修长的手指在三人面前拂过，先前的疲劳竟一扫而空。

“走吧，回家了。”

清延转过头，领着他们进了青云台。

萧鹤看着清延的背影，心里的大石像是终于落了地似的，无边的踏实感慢慢填满了心里。

好像有人再告诉她不必担心，不必害怕，一切都有我在。

是了，有师父在的地方就不会有问题。

无论会发生什么，只要有师父在，她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清延先让萧鹤与竹茹回寝休息，告知她们晚上来清延殿，为他们接风洗尘。便带着林凡先走一步。

两人走在回寝的路上，沿途遇到不少师兄弟姐妹看到两人都热情的打招呼，大多是询问她们这一趟下山如何如何，有没有吃什么好吃的。

萧鹤在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均是往日那般活泼明朗的样子，心中因秦琳琳涌起的不安这才渐渐消散。

还好还好，一切都还是最好的样子。

昨夜簸箕村那顿饭吃的着实委屈，一整夜下来又疲劳至极，今早忙着赶路也没有好好吃饭。如今趟在床上，萧鹤才后知后觉肚子里已经空空如也。

虽修炼过辟谷之法，但该饿还是得饿。

好在竹茹也是饿得有些不行，一回屋子就跑到隔壁厨房，两三下就做好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还贴心的加了双倍的肉和蛋。

萧鹤见了，感动的在心里眼泪哗哗的直流，直呼竹茹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

竹茹笑她贫嘴，催促她快点吃。

这顿饭实属来之不易，热乎乎的面条下肚，驱散了早春的寒冷，整个身子都热乎起来。

“晚饭之前你在房间里休息吗？”竹茹问。

萧鹤闻言，赶紧将面条嗦进肚：“不，我要去书阁。”

萧鹤虽贪图玩乐，但也尤其喜欢去书阁，书阁的书近乎三分之一都被她翻阅过一遍。尤其是各种修炼奇奇怪怪的法术的书，更是百读不厌。

竹茹对此也是见惯不怪，只是说了一句注意休息就没在多问了。

萧鹤不曾告诉她，她去书阁是想翻阅一下是否有关于竹茹手上红色小蛇的书，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但只要想到竹茹昨夜那痛苦的模样，心里便十分不安。就算不求找到解决之法，只要能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也好。

想到这，萧鹤睫毛轻颤，抬头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竹茹，你手上那痕迹怎么样？我看看可好？”

竹茹眼里闪过惊讶与慌乱，却还是没有拒绝，只是缓缓的拉起袖子。

“这有什么好看的？”竹茹扯出个笑容，还不忘轻声安慰，“放心，没事的。”

萧鹤分明看到那白皙的皮肤下蠕动着的红色的小蛇。仿佛在汲取竹茹的生命一样，快活十足。

后来的事情萧鹤莫名其妙记不太清了。

她记得吃完面，去了书阁翻阅了不知多久，都没有看到有关消息。

天色渐暗，她就离开书阁去了清延殿。

掌门清延，掌门之弟欧冕，林凡师兄，竹茹都已经到了，萧鹤赶紧跑过去。

清延师父还是格外疼她，一大半的菜都是她喜欢的。

青云台有个小秘密鲜少有人知道，其实掌门清延的厨艺格外的好，只是他平时辟谷惯了，极少用食，更别说亲自下厨了。正好萧鹤就是知道这个小秘密的人。

一块肉入口，萧鹤立马尝出这是出自谁的手下。嘴里包着肉，她眯起眼睛看着清延，清延也看向她，虽不说话，但其中意思两人都明了了。

用完餐，几人互道晚安，便回了房间。这天太累了，她甚至倒头就睡。

直到半夜她被吵醒。

一旁的床铺冷冷冰冰的，原本该睡在上面的人不知踪影。

打开门。

萧鹤看到了令她此生都难以忘却的景象。

昔日的同窗好友都变成了互相残杀，互相啃食的怪物。地上满是血迹与数不清的内脏，嘶吼声在夜空里久久回荡。

就像六年前的村子一样。

此时所有的怪物都转过头死死盯着她。

萧鹤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那一瞬间她感觉世界仿佛要崩塌一般。

然后她感受到巨大的法力从不远处传来。

那是欧冕师父住的地方，可那法力是清延师父的。

怪物们自然也注意到了，但他们首先注意到的，还是没有变成怪物的萧鹤。于是数十只怪物睁大了眼睛，咧开嘴笑着朝她奔来。

萧鹤没法和这么多怪物纠缠，反应过来拈一个口诀便御剑朝欧冕师父的住所去。

而离得越近，萧鹤的心越是如坠冰窟。

曾经热热闹闹的，充满了欢声笑语的青云台，此刻已经变成了怪物狂欢之地。数不清的怪物撕咬，欢呼，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在将眼前人的身子掏空时自己的手臂也被啃食殆尽。

浓烈的血腥味涌上来，萧鹤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反胃。但她只能撑着，加快御剑的速度。

外面虽然怪物云集，欧冕殿外却没有一只怪物，只有林凡站在殿门口。握着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萧鹤甚至能看见他的牙因为发怒而轻颤。

直到萧鹤跳下剑，林凡这才注意到她的到来。眼底里闪过一瞬的欣喜，却在萧鹤即将踏进门时变为不安。

林凡刚要上前挡住萧鹤的目光，却不料萧鹤的目光越过他直直看向后面。而且萧鹤在看清后面的人时，瞳孔迅速收缩，恐惧、震惊、绝望，整个人的脸色变得苍白，脚下不稳差点摔倒。

萧鹤看到，清延师父和欧冕师父正不死不休的打斗，险些把这宏伟的建筑屋顶给掀翻。

他们的身后，是一张精致的卧榻。塌上摆满了珠玉宝器，金光闪闪，格外亮眼。

而踏上静静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她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到死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似有泪痕从她眼角划过。润白如玉的肌肤上，铺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一看就是被凌辱过的样子。而那些屈辱的痕迹下，是一圈又一圈鲜红的线条，不依不饶将她紧紧缠绕，像是一个美丽又恐怖的艺术品。

那是竹茹。

萧鹤一眼便认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不觉间，眼眶有些湿润了，萧鹤感觉到脸上有凉意划过。明明不久前，竹茹还给她下面吃，还捞起袖子给她看，同她说没事了。

竹茹还说，还说风筝虽然没有了，但明天可以给她做烤兔子。

可是为什么，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竹茹变成了这副样子。她为什么会在欧冕殿塌上，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些痕迹，那些红线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多了。

不等林凡反应过来，萧鹤红着眼已经冲上前去，加入了欧冕和清延的打斗。

两人显然都没预料到萧鹤这么一出，都被措不及防的插了一手。但凭她的实力，又怎么可能是欧冕的对手？

后来呢？

后来清延和林凡合力开出一条通往山下的路，但在仙门口时，被怪物死死堵住。

欧冕疯狂的拉扯着清延，笑声响彻了整个青云台，他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清延！和我一起去死无葬身之地吧！”

然后她只记得林凡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有千言万语在那眼神里，随后将她一把推下阶梯，扯出一个萧鹤在熟悉不过的笑容。

三人扭打在了一起。

萧鹤浑浑噩噩，也不知道究竟滚了多少级台阶，直到再也看不到三人的身影，直到她狠狠撞到一棵树停了下来。

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想要奋力向上爬，可身体实在没有力气。呼吸间都是血的难闻的味道。

她是不是要死了？

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听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熟悉的气息顺着风拂过她流血的额头，似乎在轻轻叹息。

顿时，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萧鹤知道，那是清延自爆了。

在青云台的这些日子，清延于她亦师亦父，她好不容易才从六年前的事故中走了出来。可如今，她又失去了父亲。

昏迷前，她听到清延那无奈又温柔的声音虚无缥缈般远远的响起，就像曾经发现她和别人打了架倔强的不肯认输却只能摇摇头无可奈何一般。

他说。

“去吧，到人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