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灯笼
台上人打开盒子,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随后嘴角勾起笑意。一把伸进盒子里,随后大手一挥,数个闪着红色光芒的小石子自他手中被抛在高高的空中。
台下的人群瞬间躁动起来,拥挤着要去抢夺红色石子,台上人抓紧着又朝四周扔出数次。
数不清的红色石子被他抛向空中,有的被人抢到,有的落在地上,然后被人蹲下捡到。
萧鹤看着面前那群疯魔般的人群,眉头紧紧锁起。下一刻,抢到石子的人一口将石子咬碎,随后快速将它吞入腹内,生怕被人抢了一般。
盒子里的石子撒尽,台上人干脆将盒子扔在一旁,高高在上的欣赏台下人群可笑又滑稽的“演出”。
这场闹剧持续了近半个时辰。
以多数人抢到石子吞噬殆尽后,朝着白家大门重重磕几个头离开,少数人没有抢到在门口哭天喊地被侍卫强行赶走结束。
还有极少数人因挤压踩踏受了伤,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台上那人只淡漠的看了一眼,转身便进了白家内。
萧鹤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早已嗔目结舌,看向宋城发现他也是眉头微皱。
“这……”
一时之间,萧鹤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些人在干嘛?红色石子又是什么?它又什么用,为什么那些人都在争抢?
这些话就算问出来也没有答案。
宋城摸索着下巴,突然开口:“那些似乎都是北城的人。”
方才那些人争夺时他稍微注意了下,竟在里面看到不少熟面孔,有街边卖糖葫芦的大爷,街头拉客的小二,还有糖水铺的老板。且基本穿着北城的服饰。
抢到的人一口将红色石子咬下毫不犹豫,想来也不是第一次了,看来之前白家也时常在门口发这些石子。
这么一个闹剧过后,时间已经悄悄流去。天边最后一道亮光也即将跨越地平线去到世界另一边。
北城着实诡异,宋城当机立断便打算拉着萧鹤往月寻府上的方向走去。
“姐姐?”
忽地,熟悉的声音传来,两人齐齐看去。原是月寻坐着马车从白家大门方向而来,看到萧鹤,月寻又露出了招牌的大大笑容。
“老远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没想到竟真是姐姐。”
月寻笑着,再一次将宋城无视。宋城大概也习惯了他这莫名的态度,乖乖的站在一旁不说话。
看了刚才那诡异的一幕,萧鹤现在看到月寻只觉得无比亲切,听着他一口一个姐姐竟然也没有先前那样想翻白眼的冲动。
萧鹤看着月寻,问道:“你这是刚从白家出来?”
那边的路并没有什么人,想来这一条路都是白家的地盘。
月寻点头,看看两人又看看即将暗下去的天,问道:“姐姐现在要回去吗?需要我搭你们一程吗?”
真稀奇,月寻这次竟然把宋城给算上了。
就在萧鹤爬上车厢后,宋城跟在她身后要上去时,月寻却突然把宋城给叫停。
月寻道:“会驾马车吗?”
宋城:“会。”
月寻:“找得到路吗?”
宋城:“嗯。”
月寻:“来来来,坐前面来。我要和姐姐坐里面去。”
说罢,他一个翻身下了马车,又将宋城挤开,上去时朝宋城投去一个挑衅的笑。
宋城:“……”
只恨此时他坐月寻马车、吃月寻粮食、睡月寻床铺,只能乖乖坐到驾车的位置,认命的驾着马。
月寻如愿同萧鹤面对面坐在一节车厢内,脸上笑意更甚。
萧鹤虽对他仍有防范,但想起宋城所说月寻对她真挚无比,也试着放下戒心。
只是她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和月寻相处,嗫嗫嚅嚅半天说不出话,坐在座位上只觉得浑身痒痒,不舒服极了。
月寻见了,倒是有些开心,眯着个眼睛问道:“姐姐方才见了白家门口那场闹剧了吧?”
他这话虽是疑问,但却无比肯定,像是他亲眼看到一般。
原本萧鹤就对此十分好奇,既然月寻主动提出,她也就顺着这话接下去。
“嗯,他们是在抢红色石子来吃?”
月寻笑:“那个红色石子是白家出品,据说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甚至还说什么吃多了能突破凡人寿命,长生不老。”
他看向车厢外。
北城的夜晚没有掌灯,一群摊贩正在借着最后的光亮和铺子的小小灯笼忙碌的收拾着东西,生怕比别人晚了一步似的,收拾的一个比一个快。
月寻见状笑的更欢了:“不过是滑稽之谈罢了,那种东西骗骗些迷信的老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不少年轻人也相信的不得了。凡人若是长生不老了,那还能叫人吗?可不就是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了吗?”
萧鹤点头附和,这话她倒是同意。
“抢夺的人似乎都是北城的人,只有北城人可以去抢吗?”萧鹤问。
月寻答道:“倒也没这个规定,只是外来的人多是为了看病而来,哪里知道这些?何况城里天天有人叫着子时后不能出门,外来人看着天要黑了,有住的都慌着回去住,生怕自己不在被别人抢了。没住的都在慌慌张张的到处找地方住下,怎么会为了这莫须有的东西浪费时间?”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萧鹤,眼底带着审视却并不让人厌恶:“说来,昨夜我醒来时看见姐姐的屋子还亮着灯,姐姐昨夜几点歇息的?”
话题已经被引到这里,萧鹤如实答道:“子时一刻后。”
既然月寻主动提起,那便是有话要与她说了。虽然这人身上还有许多疑点没有解开,但多一个朋友总比一个敌人要好。且月寻到底没有做过伤害他们的事,平心而论,萧鹤对他并不讨厌。
月寻笑:“那姐姐是看到子时后街上那群灯笼了?”
不等萧鹤回答,他又自顾自道:“北城的晚上是不会亮灯的,只有些赶路的人会提着一盏灯笼,姐姐往外看。”
萧鹤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果然马车外来去匆匆的人都提着一盏盏大红灯笼,红红火火的架势仿佛今晚要过年了似的,只有个别没有灯笼的人急匆匆的朝目的地走去。
但萧鹤也注意到,在街边的角落蜷缩着不少人。他们或残疾或健全、或年迈或年轻,眼底无一不充满了对未知黑夜的恐惧。
这些人都是城外来的,没有地方住只能流落街头的人。
在一群人当中,月寻这装饰华丽的马车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关住,尤其街边蜷缩在一起的人,更是投来了向往和羡慕的眼光。
月寻将帘子拉下:“姐姐瞧见了,晚上人们赶路全靠着灯笼。有灯笼的基本都是北城本地人,没有灯笼慌慌张张的是外来的有住所的人,至于那群在街边休息的则是连住所都没有的人。”
想起昨夜那一排排犹如火龙的灯笼,又想起凭空消失的街头露宿的人,萧鹤问:“刚刚看到的这些在街头的人会被子时后那群提着灯笼的人带到哪里去?”
在外驾车的宋城听到萧鹤这话,也竖起耳朵细细听着。
月寻听到她询问,倒也没有吃惊,仿佛知道她会这么问一样。反问道:“姐姐今天在外面玩了这么久,有打听到什么吗?”
萧鹤乖乖答道:“听说是为了维护秩序,将他们带出了城。”
闻言,月寻一向开朗的笑意中染上不屑的味道,嗤笑一声没有开口。
萧鹤继续道:“但应该不是这样吧?劳累了一天好不容易找块地方休息,却被大晚上的带出城去,任谁心里都会不舒服。而我在来的路上也从没听说过这样的话,便说明这话并不属实。”
若是真的,早就在城外传开了。那些没有地方住的人早就自己跑了出来赶在其他人前面排队,又何必在街边苦等一晚?
月寻道:“姐姐说的不错北城哪有这么好心,派那么多人将他们送出城啊。”
萧鹤道:“听这话,你似乎与城主很熟?”
月寻哼声道:“还行吧。”
萧鹤:“方才见你从白家出来,看样子你与白家也很熟咯?”
月寻危险的眯眯眼睛,带着笑意:“姐姐这么直白的问我的话可不好。”
萧鹤立刻坐的端正,理直气壮的就差举手发誓了:“哪里哪里,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问道:“那红色石子你吃过吗?对人体可有害?”
月寻好看的眉头不满的皱起,有些委屈:“姐姐当我什么人?什么脏东西破东西都往嘴里扔?”
那群人疯狂抢夺,甚至不惜受伤也要拼命的东西此时在他嘴里确实是脏东西破东西。萧鹤不免开始好奇,月寻在北城究竟是什么身份,同城主、白家又是什么关系。
“不过嘛。”
月寻突然话锋一转,萧鹤的注意力跟着他的话又回到了他身上。
前者眨巴眨巴眼睛笑了:“那东西确实对人体有好处,但要因人而异。有些人吃了,说不定大病小病一夕之间全部消失,甚至还能返老还童,还有一些人吃了,说不定一夜之间就……”
他将手放在脖子前,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萧鹤立马明白过来,却不免惊奇。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仅能救人,竟然还能将人杀掉。
“这有些人是怎么定义的?究竟哪些人会生哪些人会死?”
月寻耸耸肩:“这就不知道了,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这话听的外面的宋城都不免挑了挑眉。
也就是说前一秒还大病缠身的人吃了这东西下一秒说不定就能康复,而前一刻生龙活虎的人吃了下一刻也许就倒地不起魂归西天了。
可是刚才抢到的那群人不带一丝犹豫的就把石子塞进嘴里,完全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该说是不知者无畏呢,还是说相比起百利来说,这死亡根本不算什么呢。
见萧鹤陷入沉思,月寻道:“姐姐若只是好奇想了解一下就罢了,千万不要去和他们抢。那群人抢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比你熟练的多,说不定你一进去看你是个生面孔就一人一脚把你踩扁了。”
萧鹤:“……”
好歹是个修仙的,哪有这么容易被踩扁!怎么一个二个的都觉得她是个馒头一样谁都可以欺负啊!
萧鹤正不满的要反驳,月寻却笑眯眯开口堵住她的嘴:“不过姐姐若实在好奇,好奇的索然无味、寝食难安、日夜思索,我倒是也可以替姐姐弄来一小块。姐姐可不能上手碰,脏的很。”
闻言,萧鹤立马向他投去佩服又感激的目光。
突然就明白了认识个神通广大的人的好处了,许多事情根本不用自己费心调查费心去想,直接走捷径便能解决。
见萧鹤如此眼光,月寻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心情愈加好了起来。
“姐姐还有什么想问的?趁着那个烦人精在外面,我可以慢慢同你说。”
这烦人精指谁便不用多说,萧鹤一心放在心理疑虑上也不在和月寻多纠正什么。
外面宋城虽然无语,本来让里面两人在剩下的路程里一路颠簸坐的不那么舒服,但转念一想月寻这一路提供给他们提供了太多的消息。原本捏紧缰绳的手又缓缓放下。
马车内完全不知道宋城全凭自我控制保住了屁股的两人还在笑盈盈的说着。
萧鹤:“为什么说是脏东西?它是什么东西做的?”
这次月寻没有及时解答,反而道:“这个问题姐姐不必多想。只用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碰,更不要像其他人一样吃。”
萧鹤点头,明白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也就不再多问。
马车原本正常行驶着,此刻却突然停下。萧鹤还没来得及问宋城发生了何事,便听见陌生的男生传来。
“月公子,家主有请。”
月寻闻言,眉头更是锁成了“川”字形,能一下子夹死苍蝇般。
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见没人回应,外面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萧鹤低声道:“你要下去看看吗?”
月寻点头,正欲起身,又凑到萧鹤身边小声道:“姐姐晚上看灯笼的时候可要小心了,千万别被他们发现了。”
说罢,他理了理衣服,摆出一副贵公子的样子,从容的下了马车。
路过宋城时,又朝他抬了抬眉,似乎在说:马车驾的不错,继续努力。
宋城扫过他那张脸,装作没有看见。
萧鹤悄悄将头伸出窗子,只见马车前站了三人,均是穿着一身干净利落黑色夜行衣,就连脸上都蒙着黑色的布看不清样貌,只能依稀根据身形看出是三个男子。
见月寻出来,三名男子弯下腰恭恭敬敬道::我家家主有请。”
月寻目光轻轻落在他们身上,鼻音吐出一个“嗯”字。显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哪里还有方向同萧鹤说话那样的少年样。
月寻走到他们跟前,道了句:“走吧。”
为首那男子却抬起头道:“公子,请问这两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驾车的宋城与伸出头的萧鹤身上。
月寻冷哼一声:“本公子的事情轮得到你管?”
那人立马低头:“不敢!”
话是这么说,开口却哪有一点不敢的样子:“只是公子以往的马车夫似乎并不是这位,车厢里还多了个陌生的女子,您看这……”
月寻有些不耐烦,嘲讽着:“本公子的客人罢了。怎么,只许你们家主天天见客人,不许我带朋友回家玩吗?”
为首那人不说话了,只是把头埋的更低。
月寻又哼了一声,转身走去。
与车厢擦肩而过时,给萧鹤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萧鹤点头,放下帘子。
三名黑衣人随着他一起走了,宋城慢悠悠的在路上驾车,没有月寻在旁喋喋不休,竟有些太过安静了。
萧鹤叹道:“看来月寻这日子也不是太好过啊!”
宋城:“……”
瞧他那嚣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人家家里蹭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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