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白府

奇术回来时，只觉得屋子里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压抑，三人的脸色都不如方才吃饭时好看。虽心有疑惑，却还是面色如常走到月寻身边。

“公子，东西拿来了。”

他伸出手，拿出两块金色的类似令牌样的东西。令牌上还刻着两个字：白家。

看样子是白家的专属令牌了。

月寻接过，递给萧鹤与宋城，他笑道：“有这块令牌，你们就能直接进入白家，不用去排那老长的队伍啦！我要去补觉了就不陪你们了，注意要避着点，动作不要太大被人发现哦。”

萧鹤：“谢谢。”

她又朝宋城道：“我一人去便好了。”

虽然宋城拔剑出手确实快，但为了顺利混进白府断不可能把剑带进去。若是出了什么事，多带个人也不好跑。

宋城看她，语气里莫名有些委屈：“嫌弃我？”

别！我哪敢啊！

萧鹤皮笑肉不笑道：“我是怕您老人家辛苦了。”

宋城：“不辛苦，就当旅游了。”

萧鹤：“……”

上一次这么说，他们两个就被关在灵剑派好几天。

月寻笑了笑，也不参与两人的斗嘴，麻溜的回去补觉了。

奇术：“现在正是人多侍卫忙碌的时候，混进去再合适不过了。两位需要我送吗？”

萧鹤：“多些奇术大哥，趁着现在天色还早，我和他马上就去，不麻烦你了。”

见她如此，奇术也不再勉强，只是嘱咐一句：“两位想要调查什么都请自便，但不要做出太过勉强的事。北城的事，不是一日两日可以查清的。”

不过短短一天时间，萧鹤再次走上北城街上时，心里竟有了不同的感受。

昨日她只觉得北城百姓热情好客，但听了月寻的一席话，又见了他们抢夺血滴子时如痴如狂的模样时，就觉得不寒而栗。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如同表面上看起来一样和善。

这是萧鹤下山之后上的第一堂课。

宋城走在她身旁瞧见她低着头沮丧的样子，出声安慰道：“人性本就复杂，你常年不下山不知道人性之险恶也是正常之事。”

萧鹤：“以往师父总是告诉我说我们修仙者，修的既是自己的仙，更是为百姓行大义的仙。修好自己的仙，保护好百姓，惩奸除恶，是我们一生的追求。”

“可师父从没同我说过原来普通百姓也会有这样的一面，竟为了自己去残害他人。”

宋城静静听着没有说话，等她说完后问道：“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萧鹤点头，随后又摇头，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师父同我说人之初，性本善。他教我要用最大的善意去对待所有的人，我宁愿月寻只是随口编了个谎话来蒙混我。”

“我不愿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人们。”

两人路过糖水铺时，老板似乎是认出了他们，百忙之中还不忘朝两人挥手打招呼。

萧鹤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

“你说怎么会有人看着这样温柔，背地里却默许甚至参与那样的事呢？”萧鹤问。

宋城淡声：“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人都是自私的。”

现在不过上午时分，白家大门前却已经排满了长队，一眼看过去竟然看不到头。

这队伍少说也有成百上千米，其中不乏许多奄奄一息躺在轮椅上的老人，甚至还有些人身上长满了萧鹤从未见过的恐怖痕迹，看的着实可怜。

两人穿过长长的队伍，径直走向队伍前排去。只见白府大门大大打开来，门口坐着一个女子核查着前来看病的百姓身份，见她点头，排在第一名的百姓连忙跪下磕头道谢。女子不耐烦的催促他进去，那人赶紧抱起自己的孩子就往里走。

周围一圈站了不少侍卫仆从，就连白府内也能依稀看见不少人巡逻。

萧鹤带着宋城一路从末尾走到前面，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大概是以为他们要插队，还有些人在窃窃私语着，两人全当听不见。

直到萧鹤走到坐着的女子面前时，女子还坐在原位不耐烦道：“后面排队，插队赶出北城。”

萧鹤与宋城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大概是见面前的人还没动静，女子这才轻啧一声，抬起头不愿的看着两人。

看她马上要说话，萧鹤赶紧将令牌拿出来怼在女子面前，成功将她要说的话堵在嘴里。

看到令牌，女子忽地站起身，道了一声：“冒犯。”后，将令牌拿过，仔细查看。

确认令牌无误后，女子赶紧让开一条路，恭敬无比道：“两位请。”

身后的侍卫也同她一般做出请的动作。

身后的百姓都是天不亮便赶来排队的，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纷纷仰起脖子朝这看。

不少人抿唇不语，但神色多少有些不悦，似乎对于萧鹤两人不用排队便能轻易进去有些不满。但碍于女子和侍卫的态度，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眼巴巴的伸长了脖子看着。

萧鹤回头看见这一幕，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

这些百姓都是来这里求得一线生机，却不知道踏进白府才是踏进了地狱的大门。

宋城快萧鹤一步走在她面前，萧鹤正疑惑着，宋城沉声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跟在我后面。”

两人进入白府一路无阻，白府的地形比月府还要复杂许多。一路上都有不少侍卫站在两侧，一旦两人走错了路便会有人来提醒。

兜兜转转一刻钟，两人才终于到了一间大堂前，大堂外已经等了不少人，基本都是来看病的百姓。

好在白府家大业大的，种了不少树木，趁着这地方守卫并不森严，两人偷摸到另一条人较少的路上。

萧鹤瞥了一眼宋城，对他没有拖后腿很满意：“看不出来，手脚还挺麻利的。”

宋城点头应下：“过奖。”

白府实在太大，两人缩在一个角落，还在思索着该往哪个方向去。

萧鹤低声叹道：“你说这些有钱的人把屋子修这么大真的不会迷路吗？”

毕竟她曾经也算半个路痴，曾经和林凡师兄下山时在一个小镇里都能走丢。还好清延师父长达三个月的特训后勉强拯救了她为数不多的方向感和记忆力，总算不会再迷路了。

只是看着这绕来绕去的路还是有些无奈。

宋城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些问题，片刻之后认真的回答：“若实在好奇，以后修个大宅子体验一番？”

萧鹤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对！”

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后，若还有机会她一定好好考虑这件事。

一阵风吹过，带着些零零碎碎的声音，细细听着，竟还掺杂着求饶与咒骂。

萧鹤眉头一皱，蹲下静心来仔细听。

这声音似乎是从东边传来，男女皆有，其中些孩童尖锐的惨叫尤为明显，像是受了什么不得了的酷刑一般，叫的撕心裂肺，就差把嗓子喊破。

注意到萧鹤脸色微变，宋城问道：“怎么了？”

萧鹤：“这声音听的我太难受了。”

声音？

宋城一愣，侧耳一听却什么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你没听到？”

这下轮到萧鹤愣住了。

那声音虽然并不大，但静下心来却能听的一清二楚。她甚至能听清孩子正痛苦的叫着母亲，女子一边尖叫着一边求饶，数不清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听的人都不由的吓了一跳。

“放过我们！求求你，放过我们！”

“呜哇哇哇，娘亲我疼！娘亲我身子好疼！”

“放了我的孩子！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们白家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我错了，我不反抗了！给我解药，求求你们给我解药！”

萧鹤正凝神静气的听着，突然，一切声音都停止了，静的像是从未有过一般。还没反应过来，疑惑纳闷间，一道尖锐沙哑的女声传来，活像是要刺穿萧鹤的耳膜一般。

“白德忠！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那短命的妻子和你那得病的儿不得好死！哈哈哈啊啊啊啊！”

那声音笑到一半，突然被尖叫代替，可声音里的笑意依然藏不住。渐渐的，那声音才消失，耳朵里只剩下远处熙熙攘攘的人声，而萧鹤脸色早已惨白的如同死人一般。

缓了好一会，萧鹤这才缓了过来，只是耳朵依旧不舒服得厉害，像是被针扎破一般，隐隐作痛。

宋城蹲在她身边，脸上难得捡到担忧的神情：“还好吗？”

萧鹤揉了揉耳朵，并无异样，这才点头：“没事。”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刚才听到好多人再尖叫，还听到有个女子在骂白德忠，说他儿与妻子不得好死。”

虽然不太确定，但这白德忠大概是白家家主，只是这个时候他不该在一旁的大堂给人看病吗？

偏偏这个时候大堂门口开始骚动，原来是里面看病的人出来了，由着侍女带着去了另一方拿药。等在门口的人向被带走的人投去羡慕的目光，随后将目光转向堂里，眼里满是期翼。

“走！”

宋城当机立断，萧鹤也明了他的意思。两人猫着身子飞快朝着方才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好在府里虽大，但侍卫都集中在门口到大堂那一段距离，两人走的这条路倒是没什么人侍卫，反倒是不时路过一群面色惊恐的侍女，端着不知什么东西往外跑。

每每与萧鹤擦肩而过时，总能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似血味却又带着点说不出的诡异的香，越闻越是着迷。

等到第三波侍女从面前经过时，躲在树后的萧鹤实在忍不住了。

这香味……真是要了命了。

萧鹤连着念了好几遍清心咒，这才将心里那点被勾起邪念压了下去。猛地想起身边还有个宋城，她看去，只见对方也低着头看着自己。

目光干净澄澈，哪有一丝被香味蛊惑的样子。

萧鹤泄了：“你怎么闻了没反应？”

这人莫不是瞒着自己，其实是个什么门派的大佬吧？

宋城听了却只是一脸狐疑，嗅了两下依旧不明白萧鹤何意：“什么味道？”

萧鹤：“……”

隔这么远声音只能自己听到就算了！挨这个近，就隔着一棵树凭什么这个味道也只有足迹能闻到他还闻不到！

看着宋城云淡风轻的样子，萧鹤气不打一出来，一不小心呼吸用力过猛。那香味直冲天灵盖，连心脏都狂跳不止，呛得她差点忍不住咳出声。

端着盆子的侍女疑惑的朝树后看去。

“小琴干嘛呢，快走啊！”

名叫小琴的女子对着那声音道：“那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这话可把另一位女子吓得不轻，赶紧拉着她就跑：“呸呸呸，瞎说什么话呢！快走快走，这地方待久了晚上容易做噩梦！”

等到脚步声远去，树后的两人才不约而同的松口气。

萧鹤眨着眼睛看宋城，又将目光落在他捂着自己的那只大手上。

若不是宋城动作及时，她怕是忍不住咳出来了。

宋城接受到她的视线，确保她不会再咳，这才收回了手。

将躁动的心平复下来，萧鹤刚要感谢宋城，却见他不知何时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条帕子，正一丝不苟的擦着方才捂着自己口鼻的手。

像是她脏了他的手似的。

大概是萧鹤的目光太过幽怨，宋城抬起头不解的看她：“怎么了？”

帕子将食指擦干净。

萧鹤：“你是觉得我脏吗？”

宋城皱眉：“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帕子将中指擦干净。

萧鹤：……”

然后萧鹤就看他细细的将手都擦干净后，满意点头将帕子收起来。

刚要出声控诉，突然又是一阵吵闹声传来，萧鹤下意识将宋城一把拉下抵在树干上，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将自己的嘴捂住。眼神命令他不许说话。

两人蹲在树下，身旁的道路一道道的人影闪过，基本都是在讨论今天中午吃什么的。

“这两天进城的格外多，听说家主下令将在伙食里多加了些肉呢！”

这话引得一群人讨论。

“那可太好了，看着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天天干这些活我都累死了。”

“谁不是呢，最近晚上带来的人也多，连休息时间都少了。”

“唉唉唉你们少说两句，可别把杨帆给吓到了。”

被点名的少年杨帆身子一激灵，打了个颤，引来一片笑声。

“小帆刚刚来还不习惯，昨天见到还差点尿裤子了哈哈哈哈哈！”

“就是不知道一会还吃不吃的下饭，吃不下下午可是没力气干活啊！”

倒也有人在真心安慰杨帆：“没关系，我们刚来也是这样的，慢慢的后面就好了。”

杨帆抬起头，对安慰他那人露出笑来：“谢谢吴哥。”

两人就躲在树后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这些人少说也有数十名，还基本都是男子。大概是想着开饭了，走的一个比一个快，不多时就没了声。

两人互相交换个眼神，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既然走了这么多人去吃饭，那现在的守卫必定是最弱的。

于是两人加快速度跑去。

那地方比萧鹤想的还要远，两人偷偷摸摸狂奔了许久才到。

那地方修的及其隐蔽，周遭都种了数棵高大的树，将屋子团团围住，若是远远看去还以为这是一片大树林呢。

屋子门前站着两个人守卫看守，趁着两人巡逻转头的空隙，萧鹤立刻上前朝着一人的后颈劈了下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那人立刻失去知觉倒了下去，回头看，宋城也已经解决好另一人。身姿挺拔的站在地上，不像是来偷摸做事的，倒像是来游园赏花的。

萧鹤朝他伸出大拇指：靠谱！

宋城笑：我办事，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