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白慕之
事情都已经知道了,萧鹤也不想再在外面呆着了。看着那些坐在墙角恐惧的看着这个陌生地方的人,萧鹤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救不了他们,何况凭她一人没法和整个北城抗争。
萧鹤:“你觉得白家所做是对的吗?”
宋城却反问:“你觉得呢?”
萧鹤摇头:“不知道。”
白家为了救白慕之牺牲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可研制出来的血滴子分发给北城百姓虽害了许多人却也救了许多人。何况白家也在真真切切的救助那些没有被带走的百姓。
宋城:“这件事从一开始便不是我们能评论对错的。”
萧鹤:“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都没资格批判或者原谅,但要说这件事的突破口。”
那就只有白慕之了。
他是受益者,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他而源起。
可他又是受害者,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除了他,所有人都在打着为他好的幌子欺瞒他发生的一切。
可是因果是有报应的。
若是怪物死后的怨气积攒起来有了神志,那第一个要复仇的绝对是白慕之而非白家或者北城。
毕竟白慕之才是最关键的一环。
“可是宋城。”
萧鹤走在宋城身侧,微微昂首看他:“我有个问题问你,你要是高兴就回答,不高兴就不回答。”
宋城垂眸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萧鹤继续道:“你给我一种错觉。虽然你嘴里说着百姓可怜,白家可恶,但你好像并没有真的这么觉得。在我看来你似乎对这一切都十分的漠视,你并没有真正的对他们产生什么感情。”
她想了想,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你似乎对一切都很冷漠。”
萧鹤说完,朝宋城的脸看去,他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也是,认识这么久他几乎都是一个表情,萧鹤基本也就习惯了。
她这问题实在有些冒犯,本来也没想过宋城会真的回答她的话,却不想宋城在她说完后竟然毫不犹豫就接了话。
“你想要我如何对他们?”
“啊?”
这下轮到萧鹤有点懵了。
宋城:“每个人都会死,病死也好,老死也罢,自然死去,被人所害,说到底总会死的,他们于我而言不过是擦肩而过后再也不见的人。”
“这世上这么多条命,不是每一条都要与我有什么关系。”
萧鹤似懂非懂的点头:“这么说来,你倒是活的清醒。”
也难怪他能把一把长剑玩的跟个花一样,抬手间就夺人性命。毕竟那些人与他非亲非故,阻拦了他就是他的敌人,既然是敌人也用不着与他客气了。
萧鹤又道:“你既然是这样想的,当初又为何要救我?”
宋城正要开口,萧鹤却突然打断他:“你别和我说什么风筝没给我种种,你现在忽悠不到我。”
宋城眼底闪过笑意,他看着萧鹤的眼睛,虔诚开口:“你说得对,我活了这么久,对一切都很冷漠。”
“除了你。”
”我和你,该有一段缘。”
*
白慕之刚一踏进白府的门,还没来得及朝正厅走去,便被侍卫拦住。
“少爷,请回吧。”
白慕之笑:“你知道我是少爷也敢拦我?”
侍卫赶紧将头低下:“不敢!只是老爷正与贵客谈事情,少爷您……”
白慕之将腰弯下,扇子抬起他的下巴与他平时,眯眼笑道:“这里白府,我去哪也是你能阻拦的?”
侍卫浑身发抖,平日里总是和下人打成一团的大少爷此时却冷的令他发颤。
白慕之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何况白家的一切,不久后就都是我的了。”
那侍卫一惊,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他这话的意思,便突然被人从后一掌打晕。
白慕之看着出手干净利落的银翘,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处理干净些,我去去就回。”
刚要走,他脚步又一顿,朝银翘温柔一笑道:“我想吃最北边那家的核桃酥,收拾好后你替我买些回来。”
银翘乖乖应下,看着白慕之背影渐渐消失。趁着现在没人,扛起晕倒的侍卫朝林中深处走去。
一路到正厅都没有再遇见一人,白慕之到正厅门口时,便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从门内传出:“听说少爷天天在外游玩,想来身体是好了许多。”
白德忠:“多亏了长老,若不是当年告知续命之法,我这苦命的儿子怎么能顺顺利利的长这么大。”
白慕之站在门口,低着头细细听着。
他呼吸之间吐出的气息微弱,门内的人没有设防,压根没想到门外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
陌生的声音笑了:“我们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还是白家主动作迅速。不过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就已经研制出药效这么强的血滴子了。假以时日,不说白公子的身体可以彻底康复,就连白夫人那病根都能除去。”
若是萧鹤见了这人,肯定会觉十分眼熟。这白胡子白头发的,可不就是灵剑派的长老白吗。
白夫人本就体弱,在生白慕之时更是因难产而卧床不起。一条命吊了多年,总算实在这几年好了不少,可以自己下床了。
想到这,白德忠双目含泪,就差扑通一下给那人跪下了:“长老救命之恩,白某永世难忘。若今后还有用的到白某的地方,白某这条命任凭差遣。”
长老白:“白家主医术高明,你这条命还等着去救更多的人呢,我怎么好随意拿去。”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白慕之脸上扫过一丝讥讽,真是恶心。
“不过。”
长老白道:“北城的那么多百姓白家主可要好好养着,别让他们突然失控了,造成恐慌啊。”
白德忠:“自然。”
白慕之离开正厅时,白德忠与长老白又在说些其他事情。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不偏不倚的撒在白慕之脸上。
白慕之抬头,那阳光却衬得他脸色更加惨白,他怔怔的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眼睛被阳光刺的疼痛才赶紧低下头。眼里因为阳光的照射起了水雾,白慕之赶紧将水雾抹去,看着手指晶莹的泪花,白慕之又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末了,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袋子,袋子是用金丝边勾勒而成,极尽尊贵。可见做袋子的人如何珍视他。
白慕之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赫然是三颗红到滴血的血滴子。
血滴子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那光芒找在白慕之脸上。白慕之突然胃里翻涌,扶着一旁的树干低头呕吐起来。
几个时辰没吃东西,白慕之干呕了许久也没有吐出什么来。只是想到自己靠着那东西续命,白慕之就觉得一阵阵恶心袭来。
直到手指被粗糙的树皮划破出血,白慕之的意识才清醒了些。看着被划破的这双养尊处优的手,白慕之闭上眼,剔透的泪画过脸颊,他低声抽泣起来。
这双手同他游历四方数年,翻过高高的围墙,摘过鲜艳的花,抓过女子柔软的纱巾,也杀了数不清人。
白慕之调整好状态,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再睁眼又成为了那个玩世不恭调皮捣蛋的大少爷。
这里太闷了,他本想去外面游玩逛街,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里。可刚一转身,他又顿住脚步,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朝着最精致美丽的楼阁走去。
白慕之不喜欢仆从进他的楼里,若大的阁楼只有他一人往上走。平日里还有银翘跟在他身后,两人走在楼梯上,梯子嘎吱嘎吱的响,倒别有一番趣味。
只是今日银翘替他去买北边的糕点没有跟在身后,只有他一人在这楼梯走,竟觉得嘎吱作响的声音有些吵闹。
走到最上面的房间,他撬开房间的阁楼,不惧漫天的灰尘脏了他的白衣。白慕之爬到阁楼上,找到角落一个大箱子,也不管箱子上灰尘纷飞,他坐在地上视若珍宝般将箱子圈在怀中,拂去面上的灰尘将盖子打开。
乍一看里面倒也没有存放什么珍贵稀奇的东西,都是些竹蜻蜓,贝壳之类小孩子喜欢的玩意。
白慕之却像见了宝贝似的,将手擦干净将它们一一掏出来把玩,地上都覆了一层厚厚的灰,他干脆将小玩意放在他衣摆上。
整整两百零八个小玩意,是他花了十一年的时间,跑遍七十三个城镇淘到的小东西。有从孩童手里用糖换来的,也有他亲自动手制作的。
突然,他从箱子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纸上是三个小人。白慕之攥着这张纸,眸色晦暗。
他从小体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爹娘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从不肯让他出门,甚至派了银翘来监视他。
可他会爬墙,会潜水,甚至会挖地,一个小小的白府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于是好几次他差点因为各种原因交代在外面。
十二年前,爹突然制作出一种红色的药,告诉他吃了就不疼了。彼时他正发病难受,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听了爹的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药吃了下去。
后来他的身子竟然奇迹般的好了,从三楼失足掉下去也没有再发严重的病症。
爹大喜,隔几个月便要研制出新的药来。白慕之也照例全都吃了,他知道吃了药他就能痊愈。
后来爹生辰时,他便画了这三个小人,小白慕之抬起头对白德忠眉眼弯弯的笑:“等我长大了,要带爹娘去天下所有好玩的地方!”
明明是美好的回忆,白慕之眼底却蕴着深深的痛楚与绝望,喉结滚动。他将泛黄的纸一遍又一遍的揉成一团,连带着曾经的一切都随意的扔在身后。
天渐渐黑了,阁楼里的光开始消失了。
白慕之依然不急不躁继续翻找着箱子里的小玩意,他对这些东西太熟悉了,不用看都能知道是什么。
可怜了银翘那姑娘,被他忽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买核桃酥。那核桃酥一天到晚做不了多少,天黑了才拿出来卖,估计现在才买到吧。
就算现在赶回来也得至少一个钟的时间。
等箱子里空空如也,白慕之这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他身边摆满了满世界带回来的小玩意。他就像个孤傲的神仙一般,随意拨弄着自己的玩具,掌握着所有的生死。
将所有玩意重新放回箱子里后,白慕之起身站在阁楼的入口,转头最后看了眼那个承载许多年回忆的箱子。
然后他打开了火折子。
*
萧鹤睡得正沉,房门突然被人敲响。敲门的节奏格外熟悉,萧鹤问:“谁?”
“是我。”
门外传来的是宋城的声音。
虽不知为何大晚上的宋城要来找自己,萧鹤还是飞快下床应了一声:“等我穿衣。”
打开门后,没想到门外站着的不止宋城,还有没怎么睡醒一脸睡意的月寻。
萧鹤没想到这两人大晚上的都不睡觉跑到她门前来,她今日睡得早,现在也不过才子时,还能看到街上提着灯笼跑来跑去的身影。
“出什么事了?”
她跟在两人身后,一起向大堂走去。
月寻简言意赅的回着:“白慕之丢了。”
萧鹤:“?”
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这句话,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银翘站在门口,面色焦急,看到几人赶来,她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磕着硬石板,光是听着都觉得疼。
“请几位帮帮我。”
原来银翘买完核桃酥回来时,白慕之已经睡下,银翘也只能收拾回房睡觉。
为了照顾和监视白慕之,两人的房间不过一墙之隔。只是平日白慕之睡得极度不安稳,一晚上要翻身数次,银翘耳力好每每都被翻身的声音吵醒,确保白慕之睡好后自己才能入睡。
只是今夜她一丝声响都没有听见,她心下觉得奇怪,躺下两个时辰也没有睡着,便轻手轻脚的到白慕之房间门口听声响。
谁知她不但没有听见翻身的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听到。
银翘心下一紧,也顾不得什么主仆规矩便破门而入。
她只看到冰冷的床榻。
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弱小,她没有办法,这才半夜到月府寻求帮助。
“白府那么多人,为何不直接找白家主求助,大晚上跑这么远来找月寻帮忙?”萧鹤问。
银翘咬着下唇,有些难以启齿。
月寻:“若是白家主知道了,又没有找到白慕之,便会牵连其他人是吗?”
银翘垂眸,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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