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灰色地带

月寻坐在舒适温暖的马车里补眠，眼里不断闪过的是白慕之最后决绝的眼神，他卧薪尝胆多年，终于是用自己的手解决掉了所有事情。

他看向自己的手，节骨分明修长，是人类少年好看的手。

睫毛轻颤，他叹气状似自言自语：“若我能有白慕之一半的决心该多好。”

雪球听不懂他的话，趴在他腿上喵喵叫了两天。

奇术在外面驾着马车对着月寻道：“公子已经做的很好了。”

月寻自嘲：“这么多年过去，我想做的事没有一件做成功了，这么看来，我还不如白慕之。”

他道：“如果我也能像他一样一把火烧光所有东西就好了。”

奇术没有说话了。

良久，马车咕噜咕噜的声音停了，奇术喊道：“公子，到了。”

月寻抱着雪球下了马车。

外面的天还没亮，吹来的风凉飕飕的，雪球赶紧朝月寻的怀里缩了缩。

月寻抬手揉了把它毛茸茸的脑袋，道了声：“乖。”

随后雪球竟在他的抚摸下慢慢消失，像是融进了他的身体。

奇术见惯不怪，将前面大树前下的草丛拨开，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不多时，地上赫然出现一个法阵，一扇红色的门缓缓出现，发出奇异的光芒。

月寻道：“辛苦了。”

奇术笑着没有说话，身体却突然消失，空中只余一根洁白的毛。

月寻接过眼前的毛，独自一人踏进了那扇门。

门内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暗红色天空，地上的土地似荒漠般不见生机。

这里是不被任何一界管辖的灰色区域。

没有风，更没有花鸟鱼虫，若大的世界里仿佛只有月寻一人，天空中有红色的东西流动，像是水又像是银河，竟有一种诡异的美丽。

月寻却闲庭信步的慢慢走着，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散步似的。他朝着前方走去，也不管前方除了看不到尽头的地平线外什么也没有。

他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土地，脚印一个个的朝后而去。

直到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的漩涡挡住了他的路，月寻这才抬头，看着黑色漩涡，脸上是与他面容极不相符的忧郁成熟。

黑色漩涡道：“月寻，你太让我失望了。”

月寻笑：“怎么，你自己没本事做到的事还想让我提着刀帮你？”

黑色漩涡冷哼：“若是我自己能做到还需要找你？你未免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吧。”

月寻道：“我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有数，倒是不像你。被困在这里千年，还妄图逃出去替代她。”

黑色漩涡听了，突然嘿嘿一笑起来。

声音时而雄厚粗犷时而魅惑妖娆，分不清究竟是男是女，红色的世界里除了它的声音外再也没有第二个声音。

等到笑够了，黑色漩涡又笑：“我的力量越来越强，替代她是早晚的事情。不，不能说是替代，我本来就是她。”

黑色漩涡中缓缓冒出一股青烟，那青烟缠上了月寻的身，摇身一变竟变成了萧鹤道模样。

“萧鹤”的肌肤贴着月寻的身子，一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月寻低下头，看着这个他万分熟悉的面容。

他的眼睛划过这张脸的嘴巴，鼻子，眼睛。

这是和萧鹤完全一样的脸。

“萧鹤”开口又是熟悉的嗓音：“为什么不动手呢？是因为舍不得吗？”

月寻眉头一挑。

“萧鹤”继续道：“我以前那样对你，扒了你的皮，剥了你得筋。我把你当成垫脚石，将你狠狠踩在脚下。我飞上天去，不曾回头看一眼躺在血泊里的你。月寻，你当真不恨？你当真舍不得？”

熟悉的声音在周身挥之不去，熟悉的脸离他不过半米的距离。“萧鹤”赤裸着身子同他紧紧贴住，两人像是一对爱人永不分离一样。

月寻突然冷笑。

“萧鹤”只觉得腹部疼痛，一低头原来是月寻徒手将她腹部掏出个洞。

“萧鹤”大惊，眼泪夺眶而出，她咬着唇死死看着月寻，不可思议道：“阿寻，你伤我？”

一行行清泪从她眼中流下，“萧鹤”吃痛的咬住嘴唇，却还是拉住月寻不放，放声大哭：“我的阿寻从不会伤我，你是谁！把我的阿寻还回来！我的阿寻！”

月寻低着看着手上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他的脸色却没有半点变化。

这边“萧鹤”还在痛苦的哭泣，哭着哭着她突然笑了，紧接着凄厉刺耳的笑声从她嘴里传出。

月寻身边又出现一个萧鹤，她从后面抱住他，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背，羞涩道：“好阿寻，你竟然伤了我。”

月寻还没有回答，又有数个萧鹤凭空出现，围着他抱着他牵着他，嘴里不听喊着阿寻阿寻阿寻。

月寻垂着眼不去看那些赤裸的肉体，心里却被喊的有些烦了。正要发作，却听见另一道不耐烦又狠戾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闭嘴！吵死了！”

一瞬间，所有的萧鹤都闭上了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百米高空之上，一道黑色的身影飘在红色的天空中。他周遭黑气坏绕，杀意外露，正极不高兴的看着月寻这边。

月寻没来得及搭话，萧鹤们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一个个的变成青烟凭空消失了。

月寻：“……”

跑的可真快啊。

天上那道黑色的身影一个瞬移，瞬间出现在他眼前。

月寻一惊，一个转身躲过。

而方才他站立的地方，瞬间被一道黑色的雾气吞没。

伏善看着月寻躲过，眉头一挑，随即冷冷的笑出声。眼神微眯，冷冽的气息像是毒舌一般缠上了月寻。

指尖黑气不断冒出，伏善抬起头玩似的吹了口气，邪戾又慵懒的笑道：“不过一只小小的猫妖，竟然能躲过去。”

月寻堪堪躲过去，浑身冷汗直流。方才那一击若是没躲过，他怕是会瞬间被那黑气腐蚀，消失在这里连渣渣都不剩。

他看向男子。他长的极为好看，有一种不分雌雄的美，眉间生的一个红色的印记更是衬的他皮肤白皙。只是眼中的暴戾与桀骜不加遮掩，神色冰冷如薄刃，给人一种上一秒与你谈笑风生，下一秒就将你大卸八块的狠毒。

只一瞬，月寻猜到了这人的身份，赶紧道：“伏善殿下。”

伏善眼梢下杀意一闪而过，指尖不断渗出黑气来，威压全开，他看着苦苦支撑的月寻，嘴角一扬：“你竟然认得我。”

那架势似乎在说，你竟然认得我，那我就给你留个全尸好了。

月寻也很郁闷，他做梦没想到魔族这个混世小王子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又被抓去天界学习去了吗，怎么又逃出来了，还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这小王子脾气阴晴不定，最喜狠戾毒辣之事，不会莫名其妙载在这了吧。

月寻心里很苦，却不敢说。他心里催促着黑色漩涡：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你倒是去拦着他啊？

黑色漩涡也很委屈，这人什么时候跑进来的，它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灰色区域已经有好几百年不曾有仙界或者魔族的人踏进来过，没想到突然跑进来这么一个人，偏偏还是这个混世小王子。

黑色漩涡选择装死。

月寻啊月寻，你自求多福吧。

月寻心里怒骂，你果然不靠谱！

骂归骂，月寻还在想着眼前的事，若真的死在这里，那可真是不清不白了。

谁知伏善指尖黑气升起，却突然像是被掐断似的，伏善朝月寻一笑，那笑意不达眼底，令人发颤。

“本王今日心情好，你既认得本王，那本王今日就不杀你了。”

月寻：“？”

就这么莫名其妙想杀他，又莫名其妙不杀他了？

月寻抬头，只见伏善懒懒的站着没看他，却一直盯着黑色漩涡，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似的。

黑色漩涡此时心里正在骂娘，却不敢吱声，生啦这小王子一个不开心把他炸了。

“喂。”

伏善盯着那漩涡开口：“你就是远山仙君飞升前留在人间的那点邪念？”

黑色漩涡：“……”

你这话怎么听着都不像是来询问的，倒像是直接来定下罪名的。

黑色漩涡没有回答，伏善到也没恼，只是看着那团不断流动的黑色漩涡，脸上的嫌弃连藏都不藏。

“天上那些神仙平日里总喜欢穿白衣，把自己打扮的多清高似的。”他嗤之笑，“结果还不是产出个这么脏的东西出来。”

黑色漩涡：你才脏！你全家都脏！

月寻终于从伏善的威亚下缓了过来，问道：“伏善殿下为什么突然来这？”

明明这个地方，仙界和魔族都不管了才对。

伏善冷冷瞥他一眼：“本王想去哪还需要和你汇报？”

月寻：“……”

活命要紧，月寻乖乖闭嘴站在一旁不出声了。

伏善又转过头看向黑色漩涡：“怎么做才能把这漩涡毁掉。”

黑色漩涡：“？”

伏善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刚才不是还叽叽喳喳吗，怎么现在哑巴了。”

黑色漩涡：“……”

月寻：“……”

不是啊王子殿下，你这么问人怎么把自己干掉，谁会回答你啊！

然而黑色漩涡不敢不从，只能乖巧的回答：“要么让萧鹤把我毁掉，要么让我把萧鹤的身体占领然后离开这里。”

伏善摸着下巴，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两件事，片刻后，他道：“还是把你毁掉算了，太丑了放出去看到心烦。”

黑色漩涡忍不了了，真的忍不了了。它刚要骂出口，却在感受到伏善浑身涌起的杀意时又怂了，也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杀意突然这么强。

黑色漩涡小声道：“只有萧鹤能毁掉我，你毁不掉我的。”

伏善冷笑：“萧鹤？”

现在不过区区人类，将她抓来轻而易举。

伏善转身便要离开，却不曾想刚转过身还没踏出一步，迎面走来一男一女。

月寻和黑色漩涡见了，又愣了。

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平日里两个鬼影子都没有的灰色区域今天神魔两族都来了。

男子面容冰冷孤傲，女子乖巧可人。

那男的伏善瞥了一眼认了出来没在意，可那女子化成灰他都认得。

这不就是打着他老师头衔，负责他在天界学习各种乱七八糟的规矩的悠悠仙君吗！

伏善的脸面瞬间黑了，周身黑气涌动的更加厉害了。

悠悠悠闲的踏步而来，丝毫不担心伏善突然对她进攻。

且不说这小王子多少要看在他魔王姐姐的份上卖她一个面子，就算打起来，她还特意带了温梵而来。

温梵作为仙界战神，对付一个嚣张跋扈，叛逆出逃的小王子不在话下。

“伏善。”

悠悠站定了，对着他保持着最后一丝作为老师的温柔大度：“同我回去，别再闹了。”

伏善冷呵一声，眉间朱砂印记都冒出黑气来：“那女人让你教我点东西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悠悠：“……”

不要气不要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这只是个叛逆小孩，她不能生气，不能和小孩子计较。她是温柔大方的悠悠上仙，不能因为一个小屁孩失了风度。

悠悠强行保持微笑：“魔王是看在仙魔两族交好的份上将你送来仙界学习，你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跑让我们都很为难，别在外面到处跑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就折磨死你！

伏善冷哼：“两族交好？这话说出来你自己想不想笑。还学习？我呸！我们魔族的规矩就是用拳头说话，想要我回去就打赢我。”

好，孺子不可教也。

悠悠十分淡然的拍拍温梵的肩，露出一个温婉无害的笑容来。

打，给我使劲打，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温梵有些无语，还是照着他师叔的话上去就对着伏善一批。

这边伏善躲开，温梵穷追不舍，两人打的不可开交。

悠悠看着被连连击退的伏善，心里怒气总算舒坦了些，她又看向月寻，柔声问道：“你没有受伤吧？”

月寻道：“我没事。”

然后他又看向天上打成一团的两人：“他们……”

悠悠摆手并不在意：“他们在友好交流，不用管他们。”

月寻默了。

悠悠又道：“你是妖族？为何会来这里？”

问得好，他总不能说他是和黑色漩涡合作的吧，真要那样回答不等天上那两人打完架，面前这人都能弄死他。

月寻乖乖回答：“我当时路过一处，谁知触碰到什么结界，再醒来时就在这里了。”

悠悠点头：“这样啊。”

她到也没多的怀疑，只是看向月寻时略微打量了下：“你似乎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