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万物复苏

自从萧与飞升后，剩下几人之间的氛围似乎变了。

小萧鹤成天将自己关在门里修炼，一年到头也不曾出来。虽说她修炼时的第一步就是练习辟谷，但小宋城还是每天做好饭菜放在她门前。

有时小萧鹤会吃，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原封不动放到第二天。

小宋城将没动的饭菜热一热，与月寻将就着解决了。

梨树终于长大了，小宋城做的梨花糕让月寻赞不绝口。小宋城也会给小萧鹤塞几块，虽然没有听小萧鹤亲口说好吃，但她每次都吃的渣子都不剩。小宋城知道，她喜欢。

直到某一天，小萧鹤出了屋子，她站在门口看着许久不见的阳光，眸子微眯。

小宋城站在她面前，太久没有见面，他一时间竟然没有认出面前的人。

小萧鹤虽然幼时受苦，但好在萧与一直细心照顾，到了雪原之后更是把她好好养着生怕受了一丝委屈。

但她现在瘦了好多，小宋城打量着她。

脸颊瘦了，以前肉嘟嘟的脸现在都成了尖下巴，手腕瘦的骨头都清晰可见。虽然她穿着厚衣服，小宋城却觉得一阵强风就能把她吹走。

正想着她不好容易出门，该做些什么好吃的给她时，小萧鹤开口了。

“宋城月寻。”

小萧鹤看着面前两个陪伴着她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人道：“你们走吧。”

小宋城：“？”

月寻：“？”

月寻听了这话没反应过来，问道：“走哪去？”

小萧鹤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离开这里。”

一瞬间，月寻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已经化成人的小猫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经常因为一些话或者一些事就开始哭。

比如现在月寻的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掉下来，月寻抬手接住自己的眼泪，它不敢去看小萧鹤的眼睛，低着头看着眼泪啪嗒啪嗒落在手心。

月寻哭着说：“为什么，姐姐要赶我走？”

“……”

小萧鹤没回答他，又去看小宋城。

他目光落在小萧鹤身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好像刚才没听到她的话一样，问道：“等会想吃什么？”

小萧鹤握着的拳头紧了，她抬起头看着小宋城的眼睛，刚要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手腕突然被人一拉。

她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倒过去，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然后她感觉到后颈被人摩挲着，唇上落下一个温热的触感。

小萧鹤眼睛瞬间睁的大大的，看着面前人近在咫尺的脸，一时间竟然忘了挣扎。

一切来的太突然，一旁哭哭唧唧的月寻也被吓到了。看着身边唇齿相接的两人，一时间连抽泣也忘了。

小宋城将她放开时，目光扫过她水润红艳的唇。神色暗了，喉结不自觉的动了。

在眼前人开口之前，他道：“麻辣肥肠和辣炒牛肉吃吗？”

也不等回答，他就自言自语着：“我现在就去买菜，你先好好休息。”

说罢他直接拉着月寻就走，朝着最近的集市快步走去。

小萧鹤站在后面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气的跺脚。

小宋城走的太快，月寻踉跄两下差点摔倒，他一把甩开月寻的手不满道：“你把我拉走干嘛，我要去找姐姐问清楚。”

说完它一转身又欲回去。

小宋城把它领子拉住不让他走，月寻气的直炸毛。

月寻愤愤道：“宋城你到底要干嘛！”

小宋城反手拉着它的领子往前走，淡淡道：“听不懂吗，他要你走。”

月寻冷笑：“要走你自己走，我要陪在姐姐身边。”

小宋城瞥他一眼道：“怎么陪？”

他道：“今后她飞升了，去了仙界你打算怎么陪她？”

月寻气的要死：“飞升怎么了？大不了我也飞升去仙界找她，我要一直和姐姐在一起！”

小宋城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他手下一用力，本来被他反手拽着就不好走路的月寻这下更是原地往后倒了几下，最后直接摔在地上。

月寻破口大骂：“宋城你是不是想打一架！”

小宋城嘲讽道：“你以为你是谁，说飞升就飞升？”

他蹲下身子，目光和月寻平视，说出的话毫不留情：“妖是没有资格飞升的。”

月寻愣了。

小宋城继续说：“你以为她为什么天天呆在屋子里修炼不出来，甚至要让我们走。按照现在的速度，不出两年她就能飞升，飞升之后呢？雪原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难不成你还想受着这个地方等她飞升后下来接你？”

他把眸子垂下，无视月寻又要哭出来的表情：“飞升之后她是仙，你是妖。你们不会再见面了。”

四周只剩下月寻啜泣的声音。

月寻虽然化人好几年，心里却依然是那个爱撒娇的小白猫。于它而言，小萧鹤是把它从雪地里救出来，给它取名字，带着它长大的姐姐。

明明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月寻咬着下唇：“我不信，凭什么妖就不能飞升，谁定的破规矩。”

小宋城道：“谁知道呢？”

月寻却突然炸起，扯着小宋城道衣服朝着他吼：“你不是说你是神仙吗？大不了姐姐飞升后你带我走，你带我去仙界。”

小宋城摇头，眼里满含歉意：“我做不到。”

“为什么？！”

小宋城看着它扯着自己的衣服的那双手，良久才道：“月寻，我现在回不去的。”

麻辣肥肠和辣炒牛肉最终还是没吃到。

月寻气急了，丢下小宋城就往回跑打算找小萧鹤问清楚，哪知小萧鹤进了屋子反手在门上施了法，它连门都碰不到。

小宋城自顾自的拍拍衣服起身买了东西，回去把饭菜做好等着月寻一起来吃。

月寻在小萧鹤屋外坐了一天，小宋城也在凳子上坐了一天。

饭菜冷了都没人碰。

萧鹤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看见本该融化的雪化到一半就停下了，天上又开始飘起毛毛小雪。

月寻变回小猫缩在小萧鹤屋外，不想再去和小宋城说话。

小宋城像是没受到影响似的，依然每天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曾经的四个人变成了一个人。

雪原是没有四季的，毛毛小雪一直在天空上方飘着，除了白天黑夜之外，分不清春夏秋冬。

萧鹤也不知道春去秋来多少次，直到有一天小萧鹤飞升了。

她飞升的阵仗极大，大有一种飞升是要将雪原移成平地的架势。

萧鹤本以为所有一切就此结束，可出乎她意料的，小萧鹤飞升失败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飞升成功，也有许多人第二次才能顺利飞升，萧鹤想，也许她就是后者。

雪原内的法力越来越充足，天上的小雪停了，地上的积雪化了。梨树不知不觉的枯死，又长出新芽。

小宋城和月寻渐渐的也消失了。

萧鹤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也许是某一天月寻和小萧鹤的门前不再有人放新鲜的饭菜。

也许是某一天小萧鹤屋外的那坨雪白突然消失。

偌大的雪原此时只有小萧鹤一人。

她要飞升的架势越来越大，萧鹤以为她第二次一定能成功。

可命运这东西，总是喜欢捉弄世间所有人。

第二次飞升失败后，小萧鹤在屋里大哭。

“为什么！”

小萧鹤跪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她身旁是数不清的符文法术，她痛苦的大喊：“为什么我没法飞升！”

回应她的只有无边的孤寂和沉默。

萧鹤站在她身旁无声的看着一切，屋子里的一切陈设都疯魔似的刻上了“飞升”二字，床榻起了一层厚厚的灰，整个屋子似乎没有活人生活的痕迹。

可小萧鹤独自一人在这里生活了数不清的岁月。

她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大吼起来。手上凝结的法术猛地朝自己心脏打处刺去，小萧鹤吃痛倒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抽搐。

要说飞升时给她带来了什么好处，大概是让她的身体更强健了。

她自小身体不好，幼时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加上没日没夜的逃跑，身体落下不少病根。最严重的一次便是初入雪原时，那时瘟疫横行，几乎要了她整条命，还好当初白婆出手相助把她救了回来。

后来萧与开始学习医术，想把她的病根治好，但到他飞升时都没能完成这个愿望。

没想到飞升两次失败两次，她的身体竟然奇迹般的好了，旧日的伤病被治愈，她现在比许多人都要更强健。

小萧鹤倒在地上，心口处的伤口速度远远不及她身体愈合的快，她甚至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她死不了，也没法飞升。

“痛苦吗？”

她的影子动了，爬上她的身体。

小萧鹤眼神空洞的看着房顶没有回答。

影子坐了起来，看着地上的小萧鹤笑了：“是不是很累，很痛苦？凭什么有的人一次性就能飞升，而你努力了这么久辛苦了这么久，最后还是失败了。”

“是不是很痛苦？”

小萧鹤盯着屋顶嘴唇蠕动，喃喃道：“是啊，好痛苦啊。”

影子又笑道：“可是那又怎么办呢？哥哥知道你失败两次还没有飞升，会不会对你很失望呀？”

小萧鹤沉默。

影子围着她转圈：“好可怜哦，哥哥飞升成功了。宋城和月寻也不见了，就剩你一个人了。”

影子又突然分裂了两个影子，第二个影子嘿嘿笑着：“真是废物啊，最后不仅什么都失去了，还什么都没有得到呢。”

影子手拉着手围着她转圈圈，看着她绝望又痛苦的无声落下眼泪，狠狠将她嘲笑了一番，各自飞出屋子奔向外面的世界。

第一个影子坐在她身边，怜爱的抚摸着她的头道：“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小萧鹤道：“滚。”

影子轻笑，说了句好，融入了她的身体。

第二次失败后，小萧鹤就像变了个人。曾经那个在哥哥宠爱中长大的女孩不过是旧日的泡影，如今的小萧鹤一人坐在刻满“飞升”的屋子里，不吃不喝入魔似的修炼。

第三次飞升成功了。

萧鹤看着她顺利飞升，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愉悦和轻松，只有挥之不去的阴沉。

在她飞升的一瞬间，雪原似乎被春天唤醒。春意从屋子旁向四周散去，短短瞬间，青草红花绿树，径向生长，不知从哪来的鸟儿落在梨树上喳喳叫着。

一切都是万物复苏的景象。

“这就是过去的所有记忆了。”

空灵的声音响起，萧鹤眼前缓缓变黑，连一条通往前方的道路也没有。

萧鹤问：“你是谁？”

空灵的声音回答：“我是万物复苏之地。”

萧鹤问：“萧鹤飞升成功了，是吗？”

万物复苏之地又回答：“是的。”

萧鹤又问：“这是个好结局吗？”

万物复苏之地不应了。

是个好结局吗？

萧鹤又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雪原，小萧鹤端着碗跑在最前面，冲着后面的人大喊着。小宋城一脸无奈，宠溺的跟在她身后把她最爱的肘子放下。萧与不耐烦的走在最后，手里的兔头好像是什么烫手山芋般的，恨不得马上扔在地上。

但肘子最好吃的地方总会出现在小萧鹤碗里，萧与也总把最大最肥美的兔头递给小萧鹤。

小萧鹤飞升前夕，身边只有落灰的床榻和满屋子的“飞升”。

总是怼她捉弄她的哥哥，温柔无奈站在一旁的小宋城，围着几人脚踝蹭来蹭去的月寻都不在身边了。

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萧鹤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萧鹤是我吗？”

万物复苏之地回答：“是。”

萧鹤是萧鹤，宋城是宋城，月寻是月寻。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红色的法阵从身后展开，一双大手悄无声息的伸了出来，萧鹤一惊赶紧逃开。可法阵中窜出数条触手将她牢牢捆住，萧鹤越是挣扎触手就锁的越紧。

红色的眸子透着冷意和邪气，像锁定猎物般将她死死锁住。

触手把萧鹤送到伏善面前，伏善低声笑了，笑意里的杀意不加掩藏，下一刻就要把她杀死一般。

伏善盯了萧鹤许久，笑道：“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