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远山

萧鹤虽在万物复苏之地中见到过小萧鹤，但如今与远山面对面这样坐着，却没有来的感觉到一股诡异。

虽然小萧鹤与她长的一模一样，但毕竟只是曾经的记忆。而如今拥有自我意识的远山坐在她面对，举着酒杯笑眯眯的看着她。

“真像啊。”

远山感叹道：“不愧是我下凡后的一世，把我脸上的所有优点都继承了。”

萧鹤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远山的脸，只觉得更加诡异。

远山问：“你叫什么名字？”

萧鹤道：“同你飞升前一样，萧鹤。”

远山点头笑了：“我虽寄存了一丝仙力在伏苏这里，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能找到这来。想一想要和另一个自己面对的坐着说话还是多少有点可怕的。但真的见到你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萧鹤道：“我在伏善的府邸内休息时，似乎梦到了你。”

“伏善？”远山轻轻皱眉，似乎在思索这是哪号人物，半晌她突然想起，“伏苏那个疯批弟弟！”

萧鹤点头。

她问萧鹤：“你为何会去伏善的府邸里，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说罢她皱着眉将萧鹤上下打量，似乎真的怕伏善将萧鹤怎么样一般。

萧鹤无奈道：“我是被伏善抓来魔界的，自然先去了他的府邸。”

远山又是一惊：“你怎么被他给抓了，那小王子折磨人可有手段了，你没受伤吧？”

萧鹤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受伤：“我和宋城去了万物复苏之地，看到了你飞升前的一些记忆。后来伏善进入万物复苏之地把我带到魔界来。”

说起宋城，萧鹤不由的想着他如今如何了。是不是还在万物苏复之地里，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

可惜她如今身在魔界，没法同他联系。

萧鹤暗暗叹气。

远山道：“你竟也遇到了叫宋城的人？缘分竟然这么神奇，萧鹤和宋城竟然再一次遇到了。”

萧鹤沉默片刻，试探性开口：“有没有可能，我遇到的宋城同你飞升前的宋城是一个人？”

然后萧鹤看到那张同自己别无二致的脸蛋呆愣住了。

远山喃喃道：“不可能吧，难不成我飞升后宋城那厮也开始修炼了？难怪难怪，飞升前许久都没有见到他了。可他那个时候都二十多了，这么晚修炼都能成功飞升，这天赋也太可怕了。我下凡后他也跟着我下凡了不成？竟还能顺利的碰到你，难道他下凡竟还留着记忆？”

“……”

听着远山的碎碎念，萧鹤竟有一种莫名的亲切，仿佛多了点归属感似的。

萧鹤本不忍打断她，但听着她越说越离谱还是没忍住出声提醒她：“宋城没有修炼飞升。”

远山疑惑的看着她。

萧鹤道：“万物苏复之地同我说，宋城是神君。”

远山：“？！”

只一瞬，远山脸上原本不太平静的表情更是破碎。萧鹤默了，她知道这话对远山的冲击力太大，只能拿起面前的酒杯默默小酌一口。

酒刚入喉，萧鹤猛地被烈酒呛喉，止不住的咳嗽起来。浓烈的酒香在喉间蔓延，萧鹤咳到眼角泛红，泪花挂在睫毛上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

剧烈的咳嗽声唤回远山的思绪，她赶紧起身倒了杯白开水给萧鹤。萧鹤接过白水，一口灌下，喉间的辛辣这才缓和。一连灌下三四杯白水，这才舒服了不少。

萧鹤红着眼问道：“你怎么喜欢这么烈的酒？”

远山眨眼道：“烈的酒更容易醉不是吗？”

她举起杯中酒一饮而下，将空杯的酒杯给萧鹤看，在萧鹤震惊的眼神里又道：“可惜喝多了这些酒对我来说便如白水一般，醉不了了。”

远山的酒是萧鹤闻到过的最烈的酒，也许是她曾经喝的酒越来越没有味道，所以她才喝的越来越烈。

为什么喜欢喝醉呢？

萧鹤没问这句话。

想来她在天上，大概是怀念曾经在雪原的那些日子了。

萧鹤又问：“宋城是神君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吗？”

远山道：“既然是万物复苏之地告诉你的，那便是实话了。我知道他不是一般人，但我确实没想到他竟然是神君。”

当今神君只有两位，除去悠悠仙君的夫君思明神君外，便只有一位住在九十九重天的宋止神君了。

只是宋止神君并不轻易走出九十九重天，就算是思明神君妻子悠悠仙君也只见过他一两面。而远山本就不喜欢各种打交道，自然也就从未见过宋止神君了。

“宋城，宋止。宋止，宋城。”

远山嘀咕几声，突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竟然如此。这人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远山笑的肚子疼，往后一仰干脆直接倒在地上继续笑。

“这人真是，瞒的我这么苦。我还以为以后永远再见不到他了。”

萧鹤也在她身边躺下玩着自己的头发同她说话：“你喜欢他吗？”

远山道：“喜欢啊，怎么不喜欢。当初我哥在门外，我和他都要抱在一起偷偷的亲。若是被发现了，我可是要被我哥打死的。”

萧鹤也道：“嗯，我也喜欢他。”

说完两人一起笑了。

萧鹤问：“我在万物苏复之地中看到是你在雪原中捡到了他。既然他是神君，又为何会下凡，还差点在雪原里冻死？”

远山说：“我也不清楚，当初我问他他只说逃避仇家便跑到了雪原。等一切结束后，再去问他吧。”

萧鹤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月寻的事告诉她。

远山听完，又陷入了沉默。

没想到过去千百年，她一度以为曾经的挚友都已离去，只有她一人在怀念着过去的种种。没想到沧海桑田，挚友仍在。

远山叹道：“他曾经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也不知道这么多年经历了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萧鹤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萧鹤问：“萧与怎么样了？”

远山道：“不太好，其实我同他已经很久不说话了。”

萧鹤诧异的看向她。无法想象曾经那样疼爱自己妹妹的哥哥，和那样依赖哥哥的妹妹竟会走到无话可说的地步。

远山继续道：“我飞升三次花了许多时间。飞升后哥哥已经成为了仙界主仙君，名叫云山仙君。在我飞升后哥哥第一时间便来看我，给我取名远山仙君。后来我同哥哥的联系越来越少，不过一百年我们已经不再说话。”

“我总觉得哥哥飞升后像是变了个人，浑身散发着冰冷又疏远的气息。他身为主仙君太忙了，又刻意隐藏了我们的关系，我找不到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有时候我会觉得我的哥哥似乎离我而去了，可偶尔隔着人群和他视线相对时，他又好像变回了我熟悉的那个哥哥。”

“可惜我飞升千年，最近一次同他说话竟是和他大吵一架。”

萧鹤闻言，静静躺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道：“萧与很爱你。”

她不知该如何同远山说起萧与为了她，被迫与白婆做过的那些龌龊之事。最后还是决定将这话咽进肚子，不与她说。

地上躺久了难免有些凉，两人慢悠悠的爬了起来。远山将满满一壶温水递给萧鹤，以免她口渴没有水喝。

远山整理好歪掉的发型，一本正经的道：“好了，回归正题吧。”

萧鹤：“……”

远山再不说，她真要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了。

远山道：“我并不知晓你这一生至此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你去过万物复苏之地，那许多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我虽然并不是事事都知道，但若你问得我一定知无不言。”

萧鹤想了想说：“我在伏善府邸时就梦见过你，只是那时候不过匆匆一瞥并未看清楚你的模样。那个时候我没有接触到你留下的仙力，又为何会梦到你？”

远山道：“伏苏与你说过侵扰魔界的那些妖兽了吧？被关在灰色地带的凶兽被我飞升前所产生的怨气吞噬，余下的化作了妖兽。比起仙界，妖兽更愿意靠近魔界，魔界受妖兽侵扰痛苦不堪。”

“我教伏苏如何养育御厄花，御厄花将无声无息侵入到魔界内部的怨气吸收。伏善也曾受我怨气影响，所以他府邸内的花怨气更甚。”

“但毕竟是因我产生的怨气，自然带着点我的仙力，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能看见我。”

萧鹤点头，想了想还是问她：“飞升失败两次，真的会让你有这么大的怨气吗？”

远山闻言，垂眸看着自己纤细的手。

在仙界养尊处优这么些年，远山尤为宝贵她的手，一双手被她保养的好看的不得了。纵观整个仙界，也找不出几人的手比她的手好看。

远山将手看了又看，做了个盈盈握住的动作道：“你可能不能理解，我不仅只是飞升失败。”

远山说：“从小哥哥就带着我四处逃窜，每天都在想明天该逃去哪里，明天的饭该如何解决。每次哥哥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分大半给我，而他自己就吃剩下的那些。”

“后来白婆将我二人收养，我总觉得哥哥和白婆有事情瞒着我。我去问哥哥，哥哥却只说是我的错觉。哥哥飞升前夕将白婆杀了，我便知道他们之中一定有些秘密，直觉告诉我这些秘密也许与我有关。”

“哥哥为了我付出了太多，他总是把我放在他的前面。可惜我幼时贪玩，没有专心修炼，直到哥哥飞升后我才醒悟后来开始认真修炼。”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大的怨气，我飞升失败不仅是因为不甘心，更是因为怕哥哥失望。我怎么样都好，但我不想让哥哥不开心。”

远山不知道萧与为了她付出了多少，但是萧鹤知道。

想到在白婆房内发生的种种，纵使萧鹤不是远山，却也不免有些生气和无力。

萧鹤只能说：“但至少你最后成功了，萧与一定很高兴。”

远山摇头不语。

第一次踏入仙界时，云山仙君便在主仙君内等着她。当时远山满怀期待，纵使失败了两次，但她依然想要得到哥哥的怀抱，希望哥哥能夸夸她很棒，再安慰她一切失败都过去了。

她希望换了身份，换了地方，他们还是曾经的那个萧鹤和萧与。

可云山只是站在冰冷的大殿中高不可攀般的看着她，冷冰冰的开口：“你便是新飞升的仙君？”

虽然后来云山私底下找过她，也同她解释过。但远山心里知道，他们两个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发现远山的情绪有些低落，萧鹤赶紧转移话题道：“我曾在人间遇见过一个失去人性的怪物，我跟着她到了她的藏身之处，发现那里的墙壁都刻满了飞升二字，与你的那间小屋墙壁一样。这些怪物与你有什么关系？”

远山闻之，不着急回答却反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决定要跳下凡间吗？”

萧鹤想了想试探性开口道：“你发现你的怨气已经开始威胁到人间了吗？”

远山点头：“四百年前，悠悠从思明神君那里偷拿一壶酒量，还与我打赌能不能一口气喝完。谁知那酒酿不是普通的酒酿，乃是宋止神君等待了几百年才酿成的，酿成后分给思明神君一小壶。谁知道思明神君放在家里，就被我给喝了。

远山失笑：“醉倒后我梦见我成为了世间万物，世间的风雨日月皆是我，世间的所有事情都在我的眼里。我看到灰色地带因为我的怨气变成了死无葬身之地，魔界被妖兽侵扰。怨气慢慢有了自我意识，去了人间。被怨气影响的人会逐渐失去自我，意识渐渐消散，最后成为行尸走肉般的怪物。”

“若只是怨气所谓便罢了，后来竟还与人类合作，害人无数。我在梦里看到这些所有，心痛无比。”

“若是这些便也罢了，我还看到了哥哥。他去了死无葬身之地，站在怨气面前看着它。怨气也看着他，然后笑起来，化成影子挽着他，甜蜜蜜的叫他哥哥。”

“哥哥知道这些是我的怨气所作所为，他是仙界主仙君，铲除妖邪是他的职责。可他看着挽着他的影子，一时之间竟然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