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温梵

远山说：“哥哥一直是个死板到可怕的人，小时候就算他去偷东西吃也绝不会让我一起去偷。我本以为哥哥只是犹豫，可影子同哥哥说‘你若是毁了我，那你心爱的妹妹也会死去，你真的舍得吗？’。”

“最后哥哥一言不发的回了仙界，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远山抱起膝盖，将头埋了进去，声音闷闷的有些听不清：“我不能接受哥哥为了我放弃自己的原则，变成了这个样子。甚至还对……”

萧鹤看着她的嘴巴分分合合，似乎是在说个不停。可她却只能听见最后四个字，后来远山再说些什么她竟一点都听不到。

直到远山眼含热泪的看着她，看到她眼里的迷茫，将眼泪擦去问她：“怎么了？”

萧鹤皱眉：“你刚才说完萧与的事情后，你说的事情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远山一愣：“听不见？”

萧鹤解释说：“我看着你的嘴巴在动，但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远山愣着，想着又笑了：“也是，毕竟先前是我亲自抹去了你的记忆。”

萧鹤没听清：“啊？”

远山笑道：“没什么，等后面你会想起来的。”

她看向屋外，屋外白雾弥漫，越来越浓已经看不清十米开外的距离了。

“我的仙力快散尽了。”

远山道：“时间不多了，有些事情没法再细细与你说了。我将我的记忆和仅存的仙力渡给你，你有什么恩怨情仇都可以去解决。虽然你醒来后什么也不会记得，但我希望最后你能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远山手指一点萧鹤的额头，一道白光自萧鹤眼前闪过，再睁眼时四周一片白净。远山消散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了。”

往日的记忆潮水般涌入萧鹤脑海，一瞬间脑海想要爆炸一般疼痛不已。

萧鹤倒吸一口气，疼得抱着头咬牙硬撑。

远山记忆中的两个身影同萧鹤记忆中的两个身影渐渐重合，是月寻也是宋城。

还有一个站在人群中间，受人追捧的熟悉脸庞。那人抬起头与自己的视线对视，朝自己礼貌又疏远的点头问好。

一瞬间萧鹤只觉得心里的位置隐隐作痛。

额头上覆上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萧鹤紧皱的眉头渐渐放松，呼吸渐渐平缓。

那些曾经深入灵魂的记忆此时又像是雁过留痕般在她的脑海中拂过，萧鹤只隐约记得她看到了许多令她开心的，悲伤的，绝望的事情。

然后她又把所有事情都忘记了。

看着萧鹤平静下来，伏苏这才松口气。幽蓝的萤火虫在两人身旁环绕着，萧鹤躺在伏苏腿上沉沉睡去。

伏苏看着萧鹤的脸，旧日的故人如今就在她的身边。

回不越在门外道：“魔君，是否需要小的带仙君下去休息。”

伏苏将视线落在萧鹤道脸上，细细描绘着她的容颜。

回不越没有得到回复，也就没有再说话。

萧鹤醒来已是三天后，这三天她虽然一直沉睡，但脑海里一直回溯着过去千年的记忆。

但在萧鹤睁开眼时，所有记忆又全部烟消云散，深入一场梦一般醒来就忘记了。

伏苏就守在萧鹤身边，萧鹤起身时伏苏第一时间就发现，朝她笑道：“饿了吗，要吃些什么吗？”

萧鹤眨眨眼，脑子还没有彻底清醒，后知后觉这才道：“都可以。”

伏苏指尖一翻变出一只飞舞的幽蓝蝴蝶。

蝴蝶扇着翅膀，飞向门外。

伏苏收回手指道：“你已经睡了三天，如何找到答案了吗？”

她看进萧鹤的眼睛，只一瞬竟有些恍如隔世，如同面前的人就是梦中的人一般。

“你……”

萧鹤笑道：“远山将记忆给了我，梦里我度过了千年，可我醒来时所有事情都被我遗忘了。”

萧鹤看着伏苏，由衷的说：“谢谢你，伏苏。”

伏苏笑了：“好友之间，不必言谢。”

不多时，便有人送来了膳食。伏苏还好心的在萧鹤的床上放了张桌子，方便她在床上做这做那的。

端着膳食的仆从低着头走了进来，将食物放在萧鹤身前的桌子上。

仆从凑上来时，萧鹤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熟悉味道。只是味道太淡，下一刻就被风吹散了不见踪影。

伏苏托着腮看着那仆从，忽地出声道：“你是魔宫哪个地方的？以前似乎没见过你。”

仆从低声回应，嗓音十分沙哑：“回魔君，小的是新来的，一直在给厨房打下手。魔君这才没见过。”

伏苏缓缓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退下。仆从慢慢退了下去，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萧鹤看向那人退下的方向，心里狐疑没有开口。

伏苏道：“你睡着的这三日，云山仙君派了温梵仙君来魔界边境帮忙，明日伏善也要前往边境，你要去看看吗？”

萧鹤道：“去！”

边境常有妖兽，那些妖兽又与远山仙君有关。梦中的事情都已经忘的一干二净，萧鹤想也许这一趟能有收获。

温梵这个名字虽然而生，但心里念着却有种莫名的熟悉，不知是不是远山的故人。

伏苏叹口气说：“温梵仙君乃上届主仙君遗腹子，后来远山收他为徒。”

萧鹤惊道：“上届主仙君遗腹子？怎的会被远山收为徒弟。”

按道理，远山飞升失败两次，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同她交好的仙君也就悠悠仙君一人。虽然有个主仙君的哥哥，但毕竟没有摆在明面上。有这这样特殊身份的温梵竟然会甘愿做她的徒弟。

伏苏随手从变出一踏厚厚的纸张，一手执笔一手拿纸，一目十行的飞速看着，时不时在纸上批注着。明明忙的要死，却还是低着头有条不紊的回答着萧鹤的问题。

伏苏道：“具体情况我并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上届主仙君似乎是犯了什么事被云山仙君发现，然后直接告上了思明神君。虽说神君平日不问仙君的事，但上届主仙君大概是犯了很严重的事，最后被放逐出仙界，不多时就失去了消息。”

“温梵作为他的孩子，虽说上一辈的恩怨与他无关，但总有些仙君对他多少有些不满，这一来二去的还是个孩子的温梵便被排挤孤立了。”

“恰逢这时远山仙君知道了，就将他收为徒弟。虽然远山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仙君，但她飞升时那架势还真挺吓人的，加之平日里一个人惯了，仙君便下意识认为她是什么特立独行的高手。也就卖她一个面子，不再去明着针对温梵，但暗里的闲话也不少。”

说到这伏苏又轻轻叹口气，将批注好的纸放在另一侧继续说：“还好这孩子争气，在仙界的头衔越来越高，最后拿了个战神的称号，便没人再评论他遗腹子的身份了。”

“原来如此。”

虽说萧鹤并不记得温梵这人以及他曾经所受的一切，但光听伏苏的话她也能想象温梵这些年是如何度过的。

温梵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背里不知受了多少苦。

“不过。”

伏苏话锋一转，带着笑意的看向萧鹤。

萧鹤问：“不过什么？”

伏苏笑道：“算了，有些事情还得你自己想起来才有趣。”

她笑着，递给萧鹤一张画。

画上的男子剑眉星目，薄唇微抿，就算只是纸上几笔勾勒出的模样，也让人看出了疏离与冷漠。

纸的右下角龙飞凤舞的写着温梵二字。

萧鹤一时之间无法想象这样透过纸张也冰冷的人，跟在远山身后一口一个师父的喊着的场景。

萧鹤摩挲着纸张，突然觉得这画看起来似乎并不像寻常的人画像，倒有点通缉画的味道。

萧鹤问伏苏，伏苏眨眼狡黠的笑道：“这就是通缉画呀。”

原来让温梵获得战神称号的几场战役，正是仙界与魔界的战争。

那时伏苏还未上任魔界，前任魔君是个喜好打打杀杀的主，三天两头的就去攻打仙界，没想到打着打着竟让温梵一战成名。

伏苏继续一边批阅一边道：“虽说温梵杀了许多我魔族战士不假，但毕竟是前任魔君攻打仙界不假，我并不怨恨他。只是他打起来不要命一般，我只能在魔界贴满他的画像，若是有人碰到他，赶紧跑别回头。”

萧鹤嘴角抽搐，没想到扶苏想的倒还是挺开的，竟同意一个与魔族开战多次的仙君去到魔界边境处，这可不就是把魔界最重要的地方直接摆在温梵面前了吗。

伏苏说：“我知道你心中所想，这么多年魔界早已厌倦了战争。云山仙君上任后第一时间便将堵在魔界的仙界士兵召回，如今又让温梵单枪匹马的来魔界。他虽然厉害，但我魔界也不是吃素的，还怕他一人不成？”

说到这，她又笑盈盈的看着萧鹤：“更何况不是还有你在吗？他若是敢轻举妄动，我就把他心爱的师父关起来，我倒要看看他是选你还是选仙界。”

萧鹤：“……”

感情是因为她在这里做人质，伏苏才敢放温梵来边境。

“再说云山仙君提出让温梵来助我除妖兽，便是向我抛出橄榄枝，我何不卖他这个面子。若仙魔两界今后能够和平相处不再开战，便是最好不过了。”

和平啊，真是个说来简单做来却无比困难的事。

萧鹤不再说话，两人之间只余下伏苏笔下的沙沙声。

萧鹤肚子饿得咕咕叫，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刚入口还没咽下去，萧鹤突然愣住了。

这食物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萧鹤眨眨眼，还以为是自己尝错了味道。直到第二口，第三口，最后把所有东西都吃完。

萧鹤眯着眼，有些好笑。

这人，竟然悄无声息的混进了魔宫里，还有时间给她做顿饭然后再给她送来。

萧鹤不知道宋城是怎么来的魔宫，但一想他可不是曾经自己认为的那个手无寸铁的宋城，人家可是仙界的神君，这样一来好像又能说的通了。

伏苏把手下的事情做完，一抬头就看到萧鹤嘴角带笑的看着已经空了的碗，有些疑惑：“笑什么？”

萧鹤道：“想起来一些有趣的事情而已。”

伏苏虽疑惑，但看到空碗还是叫人来收拾。

仆从低着头走到萧鹤跟前收拾，正要离开时却被萧鹤抓住了衣摆。

萧鹤摩挲他的衣服道：“你的饭很好吃，很像我一位朋友做的味道。”

仆从嗓音沙哑回道：“多些仙君夸赞。”

萧鹤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仆从丝毫不慌的回答：“小的张三。”

萧鹤没忍住笑了：“张三不好听，以后你改个姓叫宋三可好？”

仆从低着回着：“谢仙君赐名。”

再这么聊下去，萧鹤怕自己忍不住在伏苏面前露馅，挥挥手将宋三打发了下去。

伏苏不解：“你喜欢这个仆从做的饭？那不如我把他给你好了。”

萧鹤连忙：“别别别，我可受不起。”

伏苏还是没有问到底，只是嘱咐萧鹤好好休息，明天会让伏善来接她便走了。

伏苏走后，萧鹤坐在床上百无聊赖。

吃饱喝足，她又没有丝毫睡意属实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她以手为笔，在空中写下萧鹤，宋城，萧与，月寻的名字。

写完发现似乎还缺点什么，想了想，又加上了远山，宋止，云山和温梵的名字。

这些都与她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也是她一直在追寻的真相。

她现在只记得死无葬身之地的影子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但她隐约觉得，大概与宋城萧与月寻三人有关。

思及此，她又想到在万物复苏之地时，宋城的那句“我不怪你”。

宋城从哪里得知她在魔界的，又是怎么混进来的，萧鹤并不感兴趣。既然他有闲心做饭，那就说明他现在处境还不错。等到合适时，他定会再在自己面前露面。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走，萧鹤想耽误之急除了找到村子和青云台毁灭的真相，还要找到方法将影子化身的塔给毁掉。

不论用什么方法，不能让它在这样继续下去危害三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