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心头血

萧鹤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身边躺着同样昏迷的宋城，至于其他人早已不见踪影。

将手指放在宋城鼻下，感受着微弱的气息，萧鹤松了口气，抬头看时便愣住了。

面前是一座高大的黑色宫殿，通体漆黑连窗子都黑色，几乎占据了她整个视线。

宫殿周围不少形状各异从未见过的鱼，鱼儿游到两人身边细细打量。很奇怪，明明身边都是鱼群，她却能正常呼吸，没有不适的感觉。

正当萧鹤不明所以时，宋城缓缓睁开了眼，见他醒来萧鹤道：“没事吧？”

宋城摇头，望向那座巨大的黑色宫殿：“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萧鹤狐疑，宋城道：“书中记载云玄落入黑海后不见踪影，实际他在黑海中有一处黑色宫殿，他在宫殿内闭门不出千年。我本想着到了黑海在想办法找宫殿，没想到托了淤鬼的福气，竟然歪打正着。”

他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对萧鹤道：“走吧。”

宫殿外一个侍卫也没有，两人对视一眼，宋城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

只听“吱呀”一声，沉重的大门竟被轻而易举的推开，门内一片漆黑，只能看见不远处一道白色的光从屋顶打下。

“花花！”

两人听到一声清脆甜美的叫声，是一个白发粉裙的可爱女孩正张大着手臂朝他们跑来。

看到她跑来，萧鹤下意识蹲下也张开手臂拥抱她，谁知女孩在接触到她的身体时瞬间消散。

“这是？”

宋城道：“是幻象。”

如万物复苏之地那般，很久很久之前留下来的记忆。

继续往前走，偌大的宫殿内只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显得空旷又寂静。

再往前走些，萧鹤看清了白光打下之处。

长发黑衣男子站在地上，他的长发落在地上一圈一圈数不清究竟多长。他头上长着两个黑色的断角，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一动不动的如同雕塑一般。

而他的身前是一口透明的水晶棺材，棺材内放了一圈颜色形状各异的鲜花，鲜花簇中静静躺着一名白发女子。

她双眸紧闭，嘴角微勾，就像是做了一场美好的梦一般。她身上的粉裙精致美丽，说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衣裙也不为过，可胸口处却占满了血迹。

随着两人的接近，云玄终于有了动作。他僵硬的动了动脖子，抬起头，一双银色的充满悲伤的眼睛看着两人。

“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嗓音沙哑，明显是许久没有说话了。

宋城对他微微欠身道：“在下宋止，我爱人因一些原因身体受损，需要云玄殿下割爱血肉。”

萧鹤着实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直接，一双眼睛盯着云玄，生怕他因为宋城的话生气。虽然渡劫失败，但毕竟是千年的大蛇妖，又是半蛇半龙之体。凭她现在的实力只有挨打的份。

哪知云玄听后并没有生气，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反应。他朝萧鹤望去，萧鹤看见他眸子里的悲伤时心头一紧，不明白什么事能让这样一个大妖如此悲伤。

云玄看了萧鹤许久才沙哑道：“真好啊，很久很久之前，我也有一个爱人。”

萧鹤猜测他口中的爱人大概就是水晶棺材中的女子，只是书中并没有记载云玄有过爱人，她也不知那人是谁。

云玄又道：“这里许久没有人来了，若她知道又多了两个人记得她，一定会高兴的。”

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他这话什么意思，萧鹤面前的景象骤然变了。

虽然还是这个宫殿，但宫殿内的光线却要亮堂不少，两侧高处的窗子投进光亮，大殿内也拜访着不少白色蜡烛。

云玄趴在尽头的长椅上，胸口不断流出血迹，他却顾不得疼痛，将发光的白色瓶子高高举起，神色兴奋。

“终于成功了。”

云玄看着瓶子里鲜红的血，咧开嘴笑了。

门外急匆匆走来带着鬼面具的人将他扶起，叹气道：“大人，时间还早，您这又是何苦呢？”

云玄道：“不早，时间刚刚好。接下来只需要将它细心照顾，待它长出灵智，一天天变得强大，将来渡劫就万无一失。”

鬼面道：“可您取出心头血元气已经大伤，若是它……”

云玄挥手打断他，黑面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没有开口。将伤口处理好，云玄握着瓶子，朝阁楼走去。

这里是宫殿最高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能被月亮照到的地方。

云玄看着高处的月亮，将心头血倒出来。血液漂浮在空中，在月光照下的地方一蹦一跳显得格外兴奋。

“好孩子。”

云玄抬手轻触，心头血像是有灵智一般蹭着他的手指。

“咕叽咕叽？”心头血在空中跳着，似乎是在看他，有似乎是在看着月亮。

“你要乖乖听话，不要违抗我的命令，不要惹我生气，不要背叛我。”

*

黑面守在阁楼门口好几天，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却依旧不见门里人出来。

他几次三番想要冲进去都被云玄拦下，要不是偶尔听到云玄的声音，他真怕云玄悄无声息的死在里面。

房间内云玄兴奋的看着眼前缓缓睁开的眼中，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

一双粉嘟嘟的手抓着他的长发，咧开嘴笑了。

“花花！”

云玄笑道：“嗯，以后你就叫花花。”

花花笑的开心极了：“花花！”

被称作花花的云玄无奈摇头笑着：“你是花花，我不是。”

花花眨巴眨巴眼，没听懂他的话，只是拉着他的头发叫着花花。

鬼面看到云玄抱着个奶娃娃出来时目瞪口呆，目光在一大一小两张脸上来回不停的移动。

好在最后的理智使他保持了镇定，想了想，他问：“这是由心头血幻化成的人形？”

云玄点点头：“她叫花花。”

花花也脆生生道：“花花！”

黑面：“……”

他该吐槽这个名字的，可看到云玄和花花对这个名字都很满意，他还是闭上了嘴。

云玄将花花塞他怀里，离了云玄，花花瘪起嘴一副要哭迟来的样子。

云玄道：“这些日子你好好照顾她，等我出关。”

黑面知道，自挖心头血对他造成的伤害不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看着他一人离开。

花花看着云玄离开，胡乱挥舞着手要去找他。还好被黑面双手抱着，不然准要摔下去。

“小祖宗，你可乖乖的吧。”

黑面哀求：“你要出了事，大人不得把我皮给剥了。”

花花一巴掌打到他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黑面也从未被人打过脸，花花突然这么一来搞得他还有些懵，反应过来后也只敢将那只作乱的手从脸上拿走。

然后另一只手又打向另一边。

黑面：“……”

他能怎么办，他能不敢给这个奶娃娃一巴掌。

黑面心里长叹，真是养了个祖宗。

花花作为云玄的心头血，长的比寻常人要慢上许多。也许是时间过得极快，也许是花花天赋异禀长的极快，一眨眼花花已经到了黑面胸前，成了天天满宫殿乱跑的大姑娘。

这天黑面又将宫殿翻了一遍又一遍的找她，仍然没有找到，最后竟是在最高的塔尖外侧将她找到。

“我的祖宗！”

黑面无奈到跺脚：“你下次乱跑前好歹说一声，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这里这么高也太危险了，你快下来，要是摔下去大人可不得打死我。”

花花眨眨眼，乖巧道：“哦，好。”

她起身整理好皱巴巴的衣服，朝黑面伸出手，就在大手小手要接触到的瞬间，黑面就看到花花唇角绽开一抹恶劣的笑来。

暗道不好，黑面正要将花花一把拉过，手脚突然被困住固定在墙上。得逞的花花哈哈笑道：“黑面叔叔，你还是太年轻了。”

黑面要骂人了：“你赶快下来，给我解开，再乱跑今天晚上就不给你晚饭吃！”

花花是云玄的心头血，所使用的法力都把他压制的死死的，凭他一人根本无法挣脱开来。

花花显然不怕，朝他吐着舌头道：：不吃就不吃，谁怕你，略略略。”

说完，她在屋顶上蹦蹦哒哒的，在黑面的叫骂声中跑到了另一处个高处坐下看着月亮。

“小白，你知道那上面的是什么吗？”

她问旁边靠近她鱼，小白是条长相夸张，头上还吊着个发光小灯的鱼。是她偶然一次跑上来时认识的。

小白摇着发光的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花花一把抓住它不让他乱动：“才不是你这个灯呢！”

花花道：“黑面叔叔说那个东西叫月亮，很大很大，我在上面跑整整一年都都跑不完。月亮还特别亮，不管你在哪里抬头都能看见它，哪里是你这个小灯可以比的？”

小白急得在她手里奋力挣扎，却被她手指一弹痛的呜呜咽咽起来。

花花松开小白，枕着下巴看它。

“小白，为什么你不会说话呢？黑面叔叔说我一出生开始就会说话，为什么你都这么大了还不会说话，难道说你其实比我还小？”

小白在水里游来游去，下一刻就要开口说话似的。

“你在这里多久了呀？黑面叔叔说我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你呢？你有四十六岁吗？”

原本扑腾的小白听了她这话立马不动了就与她四眼相对，然后花花看着小白的身体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小白，你掉下去了哦。”花花提醒道。

小白赶紧游了上来。

绕着花花的脸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不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竟然已经四十多岁了。

“你这什么眼神？”

花花握住它的小灯扯了扯，疼得小白一条尾巴使劲摇着。

“鬼面叔叔说了，我是花花最重要的人，肯定和普通人一样，长的慢一点怎么了！”

花花嘟起嘴：“再说了我在这个宫殿里这么多年了，就只有我和鬼面叔叔在这里，其他一个人都没有看到过。你说鬼面叔叔是不是在骗我？其实世界上没有其他人，就只有我们两个还有花花呢？”

小白也没法回答她。它在这个深海里不知多少年，从未没有看到过一个人，倒是时不时的就看见几条从未见过的鱼。

花花是它见过的第一个人，第一次见时把它吓了一跳，还以为深海里什么时候有了长着腿的人了。

最后发现居然真的是个人，没有尾巴，不用鱼鳃呼吸，可以说话的人。

“也不知道花花什么时候才出来，我好想他啊。”

花花只见过云玄一次，就是在刚诞生时的那会。她还记得那时云玄眼底流转的笑意，温热的大手将她紧紧抱住。

可是没多久云玄就把自己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再也没有出来过。有时候她想的不行了就去找黑面，黑面无奈的将房间的门隐去，与她一起站在门外静静看着背对着他们的云玄。

大概是取出心头血伤的太重，云玄闭关四十六年还没有出来，一度让黑面很是担心。

但一看到花花生龙活虎的他又立刻打消了不好的念头，如果云玄出事了花花必然不能独自存活。他能做到就是看好花花，努力在云玄出来之前不让花花把宫殿给拆了。

结果每次花花都能跑个没影，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给他。

花花看着月亮在天上从一动不动，变得越来越矮，最后月亮消失了，天上出现了另一个黄色的大球。

黑面叔叔告诉她，这是太阳。

可花花不喜欢太阳，太阳又亮又刺眼，花花还是喜欢月亮那样的光芒。

告别了小白，花花正要下屋顶时这才想起黑面还被她固定在墙上。

顺着原路返回，黑面早已经度过了愤怒，生气，无奈，现在只剩下平静。

被花花放下后，黑面摸着她的头说：“幸好你还有点良心。”

花花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撒到一半时，她愣住了。

黑面吓到了，以为她在屋顶是不是受了什么伤，正要查看她的伤势时，花花突然跳了起来。

“花花出来了！”

她对黑面大叫：“花花出来了花花出来了！”

然后她一溜烟跑了，黑面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