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心头血（12）

这是继满天烟火后，她见过最美的景象。

妖龙黑色的鳞片在雷光闪烁间闪闪发光，天上的明月都自愧不如，在对比下竟也失了色彩。

“真美啊。”花花叹道。

确实很美。

脑海里的声音嘻嘻笑着。

可惜这么美的妖龙要么死在雷劫中，要么他渡过雷劫，然后让你死去。

花花冷哼一声，不理它，继续看着天上的妖龙。

九十九道雷劫是数道天劫中威力最大，持续最久的天劫中。九十九道雷一道比一道强，据说九十道之后的雷劫能轻易将上仙魂魄打散，非常人所能企及。

脑海里的声音不断跟她讲着这些。

你猜猜，云玄会死在第几道雷劫中？

花花哼笑：“花花才不会死呢。”

她说着，心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倒吸一口气，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冷汗涔涔。

她活了这么多年，是被云玄和黑面捧在手心都怕摔的了宝贝，哪里受过这些痛。

痛，太痛了。

花花几乎快昏死过去，痛的她连抬头看妖龙的力气都没有。

哇哦，真不错，已经第九十一道了。

那声音含着笑意。

难怪你突然这么疼了，想必是云玄受过了第九十道雷劫。

真是愚蠢，他只知道将法力转移走可以最大程度降低雷劫威力，却不知道雷劫威力也会随着法力而转移。

花花想，如果这人有身体，现在一定眯着眼睛戏谑的打量着自己。

第九十道雷劫的滋味，不太好受吧？

嘲讽，嗤笑，甚至带着恶趣味的愉悦。

花花吐掉口中的血腥，像只高傲的小猫一样把头抬得高高的。

“区区第九十道雷劫算什么，就算是九十九道我也能忍住。”

纤细的脖子随着她说话的动作微微颤抖，青筋在皮肤下清晰可见。

花花听见声音笑了一声。

别说你了，就算是云玄都不一定能扛得住第九十九道雷劫。

声音顿了顿，突然变了嗓音，男女莫辨。

不若我教你一个办法，让你能立刻停止现在的痛苦？

花花不哼声，它继续循循渐进般，犹如毒蛇般引诱着。

在它说话时，第九十一道雷劫又重重打下。雷劫打入妖龙身体的一瞬间，花花浑身一颤，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连眼泪也不生气的流了下来。

口中铁锈味渐浓，手指几乎要嵌入心口处。是不是把心脏挖出来就不痛了，是不是死了就不会痛了。

是啊，只要死了就不会痛了哦。

声音笑道，你看，他和你一样痛苦呢。

虽然看不见，但花花却知道它正指着天上痛苦的全缩成一团的妖龙笑了。

你看，他现在越来越脆弱，你身体受了雷劫的威力，他却是实实在在被雷劫给劈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要碳烤妖龙了。

第九十二道雷劫。

第九十三道雷劫。

第九十四，九十五，九十六……

花花连和它说话的都力气都没了，跪在屋顶上大口喘气，连跪都跪不稳。

花花不理它，它却越说越起劲。

他很痛苦，你也很痛苦。这又是何必呢？其实只需要一击就能结束你们二人的痛苦。他对你向来不设防备，更别说现在，他就算有心防你也防不到。

你只需要悄悄走过去，朝着他的脑袋，或者心脏轻轻使出一击。你就能结束他的痛苦，也能结束你的痛苦了哦。

花花感觉它就像是一团看不见的影子，从后面俯身抱着她，对她轻声细语。

“为什么这么做？”花花听见自己颤抖着声音问，“你不是属于我和花花吗？你不是自我们身体中诞生吗？为什么要做这些？”

它似乎愣了愣，叹了口气道：“傻孩子，我可是你们的阴暗面。”

花花微微抬眸，似乎看到了看到了一道被光影切割开的看不见的影子蹲在她面前嘲笑她的痛苦和无知：“我是你们的阴暗的一面，只要你们痛苦我就感到愉悦。”

它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实在太傻，被骗了这么久还把他当做最亲近的人，让我怎么不心疼呢？你看，那个骗你的人现在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要你稍微施法，他就能从天上落下来。”

这样你就不会死了。

这样你就能永远和他在一起了。

永远和他在一起。

花花睫毛轻颤，似乎做了个很大的决定。

她扶着墙壁颤巍巍的站起身，看着天上的妖龙一眨不眨。

天空中紫色的雷光闪现，预示着第九十七道雷劫的降下。

轰隆隆！

轰隆隆！

花花看着劈向云玄的雷劫，一口血堵在嗓子眼，被她活生生咽了回去。

它明显被花花被吓到，有些惊讶：“没想到你还能坚持这么久。”

但你估计也快到极限了吧。

没关系，只要你杀了天上那条妖龙，你就解放了。

花花笑了。

体内汹涌的法力冲撞着她的皮肤，让她感觉身体要被撕碎一般。

她看着云玄，突然明白自己怕是等不到他了。

“这股力量由我支配，这就够了。”

它一愣，猛地明白她要做什么了。花花听到脑子里尖叫声想起，吵得她脑仁疼。她一抬手，巨大的法力自她手中直直冲向云玄，硬生生为他抗下了第九十八道雷劫。

云玄朝她看来。

虽然相隔甚远，花花却无比确定的与那双银色的眸子在空中对视。

他在想什么呢？

想自己为什么能这么熟练的运用这股力量。

还是想自己为什么要替他抗下这一击。

亦或是，她知道一切后打算怎么做？

花花看见妖龙在空中不断冲击着看不见的结界，试图朝她这方冲来。可云玄大部分的法力都在她身上，他又怎么能冲破自己的法力呢？

“花花是坏人，骗了我这么久。”

花花喃喃着，紧随其后的是第九十九道雷劫。

雷劫砸下，如陨石落地般发出巨响。花花跪倒在地上，脸上凉飕飕，连深海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了。

她的七巧受损，流出了鲜血。

可她抬头，即使眼睛被血色模糊，也能清晰的看见朝她冲来的云玄。

妖蛇身上的泛着银色的光，如褪皮一般褪去漆黑的鳞片，长出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的银色鳞片。

头顶的角也越来越长，看起来比先前威风多了。

此时已成半龙半蛇的，威风的云玄却焦急的朝她奔来，连人身都忘记了换回来。

银色的眸子里盛满了焦急，紧张甚至是愤怒。

花花听到自己的声音哽咽了。

“可是花花也是世界上最好的花花。”

花花忍着痛，手上漩涡流转。

如走马灯一样，第一次睁眼看到云玄时，第一次与他一起吃饭时，第一次和他离开工宫殿时，还有与他牵着手在人间看烟火时。

她在深海里活了六十年。

六十年对她来说短暂又漫长。短的是和云玄在一起的时光，长的是等云玄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看着云玄一改往日沉着冷静的模样，不顾一切的朝她冲来。花花心中竟有种莫名的满足感，就好像主人先喝药惩罚猫儿，转头却看见猫儿站在高高的屋顶上，急忙去追生怕猫儿掉下来一样。

在云玄银色的眸子里，花花想，这总不能比雷劫更疼了吧？

她抬起手。

手中的漩涡猛地朝心脏而去。

只一瞬间，花花倒在地上，最后的感觉就是疼。

又疼又难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只知道属于花花的意识在慢慢消散，之后剩下的只会是云玄的心头血，那个由他创造最后却由花花毁灭的心头血。

看着云玄落在屋顶上连滚带爬的朝她奔来，花花突然笑出了声。可这一笑，心口的伤撕裂的更甚，疼得她倒吸一口气。

好痛。

心口的伤因为她的动作活生生被撕裂出了一道口子，温热的血液还未流出就与体内叫嚣的法力撞上，然后被法力吞噬。

心脏渐渐被法力所占据，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花花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

“我最喜欢花花了。”

云玄甚至来不及与她说一句话，只听见她说完这话，气息就开始消散。

“花花！花花！”

云玄抱着她还尚存温度的身体，第一次感到迷茫和无助。

失望吗，绝望吗。

有声音在他脑海里想起，你看，她居然丢下你了，这么坏的女人，你不打算下去地狱找她狠狠教训她吗？

云玄身体颤抖着，那声音叫的更欢。

刚要出声，它就愣住了。

怎么回事，它竟然说不了话了！

云玄抱着花花的身体，说出的话异常冰冷：“是你在她脑子里说这些的吗。”

一阵寒意袭来，它不知道为何在云玄身体里竟然感受到了恐惧。

你想做什么？你要杀了我？

不可能，如果杀了它，那他自己也活不了。

还没来得及思考，浑身突然如烈火焚烧般疼痛，难掩痛苦，它大叫出声，几乎要刺穿云玄的耳膜。

而云玄只是抱着花花的身体一遍又一遍，无助的喊着她的名字，连声音何时消失的都不知道。

花花死了，她设下的法也消失。

黑面赶到时，看见长着龙角的云玄，而她怀里是连身体都渐渐消失的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