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不会撒谎

“薇薇，我先走了，晚点食堂见。”

顾薇薇前脚刚到宿舍，还没来得及张口跟人说句话，怀里就被人冷不丁塞了好几本书，以及那话音刚落就再瞧不见身影的某闺蜜。

邹倩最近见天抱着画板往外跑，神秘兮兮的，有时连饭都不肯好好吃。

这一点，顾薇薇是知情的。

晚自习的时候，两人凑在一起咬耳朵时，邹倩提到过，她最近发掘了一个全新的模特。

机会难得，必须死死把握住。

邹倩喜欢画画，不愿意好好听课的每一分钟，都会被她拿来信手涂鸦。

讲台上喋喋不休的老师，台下精神萎靡的同学，宿舍楼下的浪漫表白，落叶满地的梧桐树……

顾薇薇都见识过。

当然，她见的最多的，还是自己的画像。

摊在课桌上打盹的，振奋精神奋笔疾书的，亦或者倚在桂花树下任人惊鸿一瞥的，连她被胁迫着站在塑胶跑道上奋战三千米的黑历史，都被邹倩用画笔记录了下来。

除却后者，顾薇薇从无异议。

但偏偏当她无数次想要毁灭当前历史存迹时，却都被邹倩毫不客气地拒绝，“我才是第一作者，所有权是我的。”

顾薇薇无话可说。

她充其量也不过就是提供了一些真人参考而已，邹倩如果非要跟她拗着来，只需随手改动几笔，让人无法一眼看穿，自己的一切挣扎也就顺势没了意义。

然而，邹倩已经有半个月没有献宝一样给她看新画作了。

这一切的根由，不过是她找到了新的模特。

陈淼。

那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打从顾薇薇和邹倩入校那天就不时听说的名字。

但在此之前，无论顾薇薇还是邹倩，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机会跟他同框。

无他，只因陈淼身边实在有太多人围着了，论资排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轮到她们。

然而，邹倩做到了。

她第一次没忍住跟顾薇薇分享全新大作时，就被认出来了。

“陈淼？”

“邹倩同学，你最近胆子见长啊，居然敢对校草同学下手了……”

顾薇薇说得意味深长，眼睛里满是促狭，偏生身边的人一听这话，却是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回，“我就是一时手痒，没忍住……”

说罢，她还赧然地想要抽回画纸，只可惜，顾薇薇没有给她得手的机会。

她背过身，强自隔绝了某人挣扎的机会，才重又审视起手边那张薄薄的，却分明蕴藏着许多别样情绪的作品。

画笔最不会说谎，这还是当初邹倩自己告诉她的。

就像电视剧里经常郑重重申的那样，死者是唯一不会说谎的人。

画笔也是。

任何一点哪怕细枝末节的私心，都会在那不经意的笔画之间展现得淋漓尽致，全无半点遮掩。

“说说吧，你到底关注校草同学多久了？”

欣赏完毕，顾薇薇一本正经地回身问。

许是因为她说话的语气太过郑重，以至于邹倩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竟是失神了好一会儿。

等再回过神来，赫然已经是顾薇薇兀自噙着笑，又意味深长地将她上下打量个彻底，“小姑娘，你该不会春心萌动了吧？”

顾薇薇问地直白而坦荡，但那原本该是最简单的几个字，倏然传进邹倩的耳朵里时，便犹如警铃大作，只一瞬的功夫，便让她战栗不已。

“你别瞎说。”

许久后，邹倩才总算找回了些神志，义正言辞地警告道，但偏生眸色里已是不自觉夹杂了几分赧然意。

瞧好友这副光景，顾薇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但为了不让她过分难堪，她没再往深里追问，但下一回当邹倩再一次表示得抛下自己单独行动的时候，顾薇薇却已经是存了不一样的心思，非想要跟着去瞧个热闹。

“你画你的就是了，我保证离你远远的，绝不打扰。”

抢在邹倩说出任何推诿的话之前，顾薇薇先一步举手做发誓状，她一副绝对听话服从的姿态，着实让人说不出半句拒绝。

更重要的是，篮球场那么大，她邹倩能占据其中一方天地，只管埋头画稿，其他人当然也能淡然自若，只专注于个人才是。

总而言之，邹倩并没有任何坚决的立场，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她顾薇薇提出的要求。

“你想去就去呗，那篮球场也不是我的。”

眼见邹倩扁着嘴，却仍是有意无意想要摆脱委屈的小模样，顾薇薇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傻丫头。”

趁着邹倩不注意，顾薇薇径直低头在她鼻梁上刮了一道，极尽宠溺意味。

自那日远远瞧着陈淼在球场上飞驰的模样，顾薇薇也没少给邹倩建议，包括但不限于要她有意识地放大陈淼那张足以魅惑众生的脸，以及尽可能多给他创设一些不同的场景。

“创造力不是每一个艺术家的必备技能嘛？你难不成就准备把这帅哥永久焊死在篮球场上了？”

顾薇薇振振有词，邹倩却着实有些为难。

作为一个临摹起家的小可怜，她还当真就没试过纯原创。

“要是没画好，怎么办？”

顾薇薇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等了半天，到头来却也只得了她这么一句小心翼翼，却又明晃晃带着些不甘的追问。

“你觉得呢？”

顾薇薇没好气地翻了记白眼，只刹那的功夫，邹倩的神色便愈发难看了。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偷偷画的，万一闹出了洋相可怎么是好？

邹倩心底里有太多顾虑，但顾薇薇却不这么想。

“笔在你手里，你想怎么画都行，再不然，我帮你找个时间跟陈淼说明一下版权问题？”

顾薇薇是玩笑着说的，邹倩也没有当真。

可也正是因为版权两个字，让她心底里不自觉泛着些许不安，思忖许久之后，邹倩终究还是决定亲自跟陈淼谈一谈。

且不说她能画成什么样，会不会被人认出来，但至少，陈淼作为意外出镜的模特，总也该有知情权才对。

“如果他不愿意，我就不画。”邹倩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