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异乡
季青是A市医科大学的学生,清秀的长相,高挑的个子,温文尔雅的性格,怎么看都像是不缺追求者的人。
大家总说,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季青也没有逃过这个定律
她的那扇被关上的门就是不太幸福的家庭,好在她足够会自我慰藉和坚强。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被暴怒的养父母赶出家门的夜晚,季青在难得飘雪的南方碰上了大雪。
她裹紧不太保暖的旧棉服在街上走,目的明确地揣着一百多准备找个小旅馆先过活一晚。
谁知道昏黄的路灯并没有照亮一个没有井盖的下水道,于是她一脚踩空,掉进了下水道,昏迷的前一秒,她心中想着究竟是谁那样缺德……
季青被冻醒了,她下意识抱紧自己,惊觉入手并非棉服触感,粗糙。她迷糊着睁开眼,一束月光透过破洞的屋顶照亮了小部分环境。
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她便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她举起手,入眼的一双手瘦瘦小小。
她猛地坐起来,又站起来,轻轻抬起脚,脚也小小的,她变成了一个孩子?!
季青呆愣在原地,饶是翻遍所有她学过的知识也无法解释她现在的处境。
就在这时,一道男童声传来
“青青,你干嘛还不睡,明天一大早我们还得出去讨饭呢,你要是起不来可就要饿肚子了”
话说完,男孩砸吧砸吧嘴,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季青这才借着月光打量周围,这是一间破庙,佛像跟前蜷缩着七八个孩子,他们紧紧挤在一起以此来抵挡寒冬的夜晚
而原本的季青呢,一个人睡在一边,一阵风吹来,季青被吹得打了一个哆嗦。
思考片刻,她觉得不被冻死最要紧,她挪了两步,与孩子们挤在一起
一个大点的女孩察觉到有人在动,一把将季青捞进怀里,季青不太习惯,却也因为得到了温暖便没有动作。
反反复复被冷醒几次却也熬到了天亮
季青第一个醒来,清晨的阳光透过破洞屋顶照射在佛像身上,季青随意拜了拜,本想出去看看,却又发现自己人生地不熟
于是她在破庙的院子里转了转,借着陶缸里的水洗了个脸,又开始打量起自己的样貌
她昨晚确实没感觉错,她变成了一个孩子,而且貌似是一个乞丐,穿着破破烂烂但足矣蔽体,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看着平平无奇。
“青青,你在这儿啊,快过来,我们要出去讨吃食了”
男孩的声音传来,季青抬头看去,一个大概十岁左右的男孩子笑嘻嘻冲她招手
她配合地走了过去,不敢有多的问题和行为
男孩塞给她一个缺了口的破碗,灰扑扑的,季青捧在手里,乖乖跟着男孩走了出去
一路走到繁华处,季青瞪大了眼,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朝代,但她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穿着古装,青石板地面,门前挂着灯笼的酒楼饭馆……
季青第一时间排除了自己被拐到剧组拍戏的可能性,毕竟一眼望去没有任何现代设备,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穿越了
穿越小说向来都挺有热度,季青纵然不看也听过这个话题。她终于按耐不住,急走两步扯住男孩的袖子,开口道
“哥哥,现在是哪一年啊?”
男孩转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妹妹,只当她是太小不懂事忘记了,随口答道
“现在是安和十六年一月初八,再过几天就是你十岁生辰了”
季青又茫然了,历史上没学到过有以安和为年号的朝代啊,难不成这还是个架空的朝代?
“去去去!哪儿来的臭乞丐,弄脏了本大爷的衣服你赔得起吗,tui!”
季青被一声呵斥惊得回过神来,她抬眼看去,只见男孩被一个中年男人推倒在地,还不等她上前,附近还没走远的几个孩子已经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他们瞪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却又没人敢还嘴,谁让他们是身无分文的乞丐惹不起人。
“小豆哥你没事吧”
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关切地问道
小豆摇摇头,甩了甩被磨破皮的手,笑着说
“我没事,大家不用担心,快散了吧,再不要到吃的就要饿肚子了”
大家闻言也没多做停留,关心几句便散开,各自为自己讨生活
季青默默上前,捡起小豆的碗递给他,小豆没有接过碗,而是伸出刚才一直紧握着的手,手掌朝上摊开,掌心里躺着两枚铜板
“青青别难过,哥哥给你买包子”
季青没说话,她总不能说她没有因为小豆受伤难过吧。
浑浑噩噩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期间季青也找过事做,但东家一看她如此瘦小,觉得雇佣她她也做不了事,还得白养几年,不等她多说便将她赶出了门,更甚者连门都不让她进。
但季青还不打算放弃,毕竟城中店铺她还没走遍,万一有要她的呢
结果下一秒就啪啪打脸,她这次是被店小二抱着扔出来的,落地打了好几个滚,直到一人挡住了她她的身体才得以停住。
来人弯腰将她扶起,还帮她拍了拍灰尘,一边随手递给她一块碎银一边说道
“拿着吧,我家主子给你的”
季青抬头先看了看扶她的人,一个清秀扮作男装的少女,又往少女后方去看她口中的主子
同样是一个少女,面无表情,神色冷漠,凤眼高鼻梁,眼角一颗痣,头发挽起,银冠束之,再以白玉簪固定,不仔细打量还以为是翩翩少年郎。
可能是不喜欢被人盯着看,「主子」皱了皱眉,警告的眼神直达季青眼里,季青自觉不礼貌,朝着两人拱手作了个揖
“多谢好心人,好人一生平安”
话说完季青一瘸一拐离去,没了热闹看,众人又一哄而散,各回各家
季青拿着碎银买了两个包子,一个揣在怀里一个边走边吃着回了破庙
此时大家都还没回来,季青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挽起裤腿,膝盖破了一大块皮,季青不想拿着仅有的钱去找郎中医治皮外伤,只得坐着等血小板发挥作用。
日落时分,季青靠着庙里的柱子打盹
“嘭!”
院子门被人猛地打开,撞到墙又反弹了一下,季青被惊醒了,她以为是小豆他们回来了,于是起身向外走去
入眼的不是小伙伴,而是一个倒在地上的陌生人,看衣服季青觉得很眼熟,她谨慎上前。
走近了才发现这人不就是白天给她碎银的“主子”吗,她将主子翻过来,只见她腹部正在往外渗血,月牙白的衣服被染红一大片
季青正想伸手去查看她还是否有自主意识,「主子」突然抓住她的手,艰难睁开眼,辨别清楚眼前人没威胁后,「主子」开口,气若游丝,季青听不清楚,只好使劲儿低头凑近,方才听见她在说
“救……”
话还没说完便晕了过去,季青想救她,但她也没钱请郎中,她有点不知所措了,但她目光在瞥到「主子」头上的白玉簪后,眼前一亮
她没钱,但「主子」总有吧,自己看病自己出钱
季青摸索着找到了钱袋,将「主子」安排妥当后,季青出门去了药房,随意买了些止血药和桑皮线,棉花和酒自然是随处可买,又买了些细布用来包扎伤口
回到庙里,季青解开主子的衣服,露出创伤部位,没有酒精只能用酒消毒,季青尝了一小口,与现代白酒没有太大差别
她小小地疑惑了一下,不是说古代没有蒸馏技术所以酒度数不高吗?后想起这是一个架空朝代,季青突然觉得能说的通了。
季青用棉花蘸取酒清洗创伤周围血迹,洗到创口时,季青看着她痛苦的神色,忍不住喃喃道
“忍忍啊忍忍啊”
没有麻药真难弄啊
缝合过程中,主子被疼醒,没过一会儿又疼晕过去,此后一直到缝合结束上药包扎也没有醒来
季青生怕她死了,过一会儿就探她的鼻息,每次她都松一口气
还好,还活着
小伙伴们一夜都没回来,但季青也没太担心,他们在城中有很多个落脚点,有时候讨不到吃的,大家就会离哪个落脚点近便在哪儿歇。
半夜,「主子」发烧了,季青察觉到后一骨碌爬起来,懊恼自己怎么忘记买退烧草药
她只能用包扎剩下的细布打湿冷水然后敷在主子额头上来物理降温
折腾到寅时中,退烧了,季青累的不行,在草堆里睡了过去。
天光大亮,季青被阳光晃了眼,她睁开眼,看着破洞屋顶发呆,直到一声痛苦呻吟,她才想起来庙里还有个病号。
季青爬起来走到主子面前,伸手先探了探鼻息和脉博,又探了探额头温度,一切正常,季青这才松了口大气。
季青见她没有苏醒的迹象,便从怀里摸出冷掉的包子背对着她吃了起来
第一口还没来得及下肚,身后的人便喃喃着要喝水,季青无奈地叹气,把剩下的包子小心用油纸包好去给人拿水。
因为发烧而干裂的嘴唇一碰到水便急不可耐地喝了起来,季青不惯着她,只是轻轻倒出一点,猜测足够润润她的嗓子便收起了水壶。
“主子”醒了,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季青拿着半个包子,一脸尴尬地看着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随后季青拿着剩下的包子朝着她递了递,不情不愿地问
“你吃吗?”
陆槿玥咽了咽口水,偏过头去不看季青,季青明白她瞧不上这半个包子,自己三下五除二吃掉包子后便坐在原地发呆。
“你……”陆槿玥欲言又止
季青转头看她:“怎么了?”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陆槿玥说着话的同时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
“帮我把这块玉佩送到城东盛丰酒楼,交给齐老板”
话说完,似乎怕季青拿了东西不办事,再次开口道
“如果你将它变卖,后果……”
季青听懂了陆槿玥言语中的威胁,但她还是没有犹豫接过了玉佩,原因无他,这人穿着显贵,看着细皮嫩肉,想来应该是大户人家小姐,然而普通的千金小姐怎会遭人追杀后还如此淡定平常?
季青由此推断她并非商贾之家,那就是官家女儿,自己救了她,只要这人有良心,自己定能捞到一点好处,说不定还能为今后谋得一份差事,何乐而不为呢。
季青揣好玉佩,拍了拍胸脯打包票
“你放心吧!”
季青马不停蹄赶到酒楼,拿着玉佩要见齐老板
店小二一看季青手中的玉佩,连忙放下手里的活,领着季青左拐右拐来到酒楼后院找到一年轻男子
“她在哪儿?”男子接过玉佩脸色焦急但语气还算温和
“我带你去。不过你们得备车,她受伤了不便过多走动”
齐老板没有多说,准备好马车人手便在季青的指引下往破庙赶
一进门,齐老板等人便齐齐跪地,齐老板悲恸道
“殿下!臣来迟了,请殿下责罚!”
季青闻言,脑子快动作也快,跟着便跪了下去,低着头,小小的一团看着甚是乖巧
季青暗自腹诽,这次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救了不知道哪个皇室。
正想着,季青便察觉到有人来到了自己跟前,季青还是低着头,小说里都说平民不能直视皇族的脸,不然会被挖掉眼珠子,季青自然不会冒险。
“抬起头来”陆槿玥开口
季青抬头,只见齐老板虚扶着「主子」立于她跟前
“你多大了”
季青利落开口
“九岁”话音落又补充道
“再过几天就十岁了”
“小小年纪便懂岐黄之术?”陆槿玥的目光带着打量
“幼时被一老郎中收养,耳濡目染再加上师父悉心教导,便习得些许皮毛”季青撒谎不脸红
“那如何又沦落为乞儿?”陆槿玥继续追问
“老郎中身患顽疾,药石无医,在我八岁那年便撒手人寰……”季青说着便挤出两行清泪,声音也带着哭腔,让人于心不忍
齐老板见她是个孩子,又哭得可怜,忍不住向陆槿玥求情
“殿下,她还是个孩子……”
似是觉得自己的确对救命恩人不太礼貌,陆槿玥止住了追问,转而问季青想要什么报酬,季青闻言狠狠磕了两个头
“殿,殿下,求殿下给个差事,让我能混口饭吃,青青好几日未曾吃过饱饭……”
“你刚刚才吃了一个包子”不等季青卖惨的话说完,陆槿玥便耿直揭穿
季青:“……”
季青:“那是因着殿下心善赏一块白银,方才有裹腹之食”
陆槿玥闻言,不再言语,掠过季青向外走去,季青泄了气,她赌错了,没想到自己白忙活一场,到头来差事没有,白银也没有……
就在季青感慨自己亏了的时候,陆槿玥的声音传来
“把她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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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和二十六年冬,暄帝病危,终日缠绵病榻,整个太医院人心惶惶,却无一人能医治陛下,由此,宫外张贴皇榜,广纳名医,医者揭榜入宫,治愈陛下赏黄金万两,入太医院,官拜六品。
张榜数日,无人揭榜,整个皇宫气氛沉重。
龙栖殿
殿内燃着上好的金丝碳,暖融融的。太医院的太医跪了一地,状若鹌鹑瑟瑟发抖。
“朕的银子,竟是养了一群废物”
暄帝倚靠在床头,方才发过火,大动肝火后便是力不从心,话音落他便剧烈咳嗽起来
宫人立马递上手帕,手帕捂口鼻,再看时,白色手帕上竟是触目惊心的红。
暄帝无力地闭眼,挥了挥手吩咐
“拖出去砍了”
此言一出,太医们痛哭流涕磕头求饶,不等多说,一队御林军鱼贯而入,架着太医走了出去
刚出殿门,众人便见远处一座轿撵缓缓而来,御林军押着太医跪地
“末将林枫拜见公主殿下”
陆槿玥下了撵,抬了抬手
“统领请起”
林枫起身,陆槿玥扫了一圈太医,便知事情缘由,她冲着林枫微微一笑
“林统领这是?”
“太医院无人能治陛下顽疾,陛下龙颜大怒,吩咐末将将各位大人带至午门”
斩首?
陆槿玥只觉头疼
暄帝生病以来,性情愈发暴戾,动不动便斩杀栋梁之臣,眼下若真让他将这么多太医斩杀,往后怕是无人敢入太医院。
“林统领应是了解父皇爱才如子,今日之言或许是气话,还请把诸位大人稍作安顿,等父皇气消再议”
陆槿玥语气温和提出建议
“可是陛下……”林枫有些为难
“诸位大人皆是太医院骨干,若是全部斩杀,往后父皇再寻太医却寻不到,将此怪罪于统领头上,林统领有何办法?”
陆槿玥点明其中利害,林枫闻言低头稍作思考
“如此,末将遵公主命”林枫招招手,带人押着太医离开
陆槿玥望了一眼众人离开的方向,转头朝随从说道
“你们在外等候,季青”
陆槿玥唤了一声,人群中走出一身姿挺拔的少女,高约七尺,墨发用红色发带束起一个高马尾,身着玄色劲装,唇稍薄,鼻挺,眉目深邃。
这便是季青,十年前陆槿玥收留她后,许是顾念救命之恩,便请了老师教导季青,同时还让人去将季青查了个底儿掉,好在什么都没查到
季青一口咬定先前的说法,陆槿玥观察数月后便信了她,再加上季青好学,不论文武她都刻苦钻研,陆槿玥很是欣慰,觉得自己也算是捡了个好孩子,之后除了学习时间,她都把季青带在身边,打算亲手培养。
十年间,她见着季青从一个瘦弱的小鸡仔长成亭亭玉立大姑娘,季青前几年没怎么长,后几年许是营养太好,季青便报复性地飞快长高,蹭蹭几下便长得比陆槿玥还高了。
季青听到陆槿玥叫自己,两步走到陆槿玥身后,陆槿玥挺了挺脊背,带着季青进了殿
“父皇怎的又大动肝火,太医说了,您现在最忌发火”陆槿玥温声道
“咳……咳咳咳……”暄帝见到她,正想说什么,动了动唇,咳嗽却先了话语一步蹦出来
陆槿玥连忙上前,轻轻拍着暄帝的背替他顺气
“父皇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暄帝平复气息后,抬眸盯着陆槿玥
“朕听闻,今日未上朝?”
“是”陆槿玥低着头回答
“为何?”
“今日一半以上官员皆以身体抱恙为由告假,如今是太子监国,崇儿心善,便由他们去了,后又发现告假后上朝官员不足一半,就让其他大人回去了”
陆槿玥一五一十回答
暄帝咬了咬牙,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
“他人呢?”
陆槿玥沉默不语
“他人呢?!”暄帝气极
“梦春楼”陆槿玥轻声
“逆子!逆子!”暄帝更气,他抓着陆槿玥的胳膊说道
“去命人将他带回来,他如果不依,就算是把他腿打断,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绑回来!不争气的草包!整日吃喝玩乐,今日还想出这种法子不上朝”
“好,父皇莫气,我这就命人去将他带回来”陆槿玥安慰
“你身为长姐,为何不劝说?”暄帝探究的目光落在陆槿玥身上
“……”陆槿玥不说话,一脸脆弱为难
暄帝见她脸色不对,心里明白陆崇性情,知道不是陆槿玥的问题,自觉话语过分,于是温声道
“玥儿不妨直说”
“女儿劝说过了,可,可崇儿说”陆槿玥欲言又止
“他说什么?”暄帝追问
“太子殿下说,公主不过是女儿家,女儿家不该管前朝之事,也管不着未来的皇帝”
季青跪在地上,埋着头声音忿忿,听着像是为陆槿玥打抱不平。
“狗东西,我大启颁布男女可同朝为官法令已过百年,这狗东西还越活越回去了”
暄帝立陆崇为太子,本就不是因为陆崇才华横溢,而是因为陆崇乃皇后所出,皇后母家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陆崇出生时暄帝不过三十三岁,正值壮年,却也被逼着立了刚出生的陆崇为太子
此后皇帝日夜勤政,着手培养自己的势力,十几年何其漫长,熬走了好些人,暄帝这才有机会让自己人上位
如今朝中大半皆是皇帝亲信,而陆崇的太子之位,更像是暄帝的耻辱。
若是他争气,心系天下不留恋那烟花之地,暄帝也就放下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可如今那逆子竟如此不懂分寸还口出狂言,未来的皇帝?他还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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