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秘密

沈泠和夏阳的关系不算好。

小时候夏阳总爱跑到沈泠的房间里头，缠着沈泠陪他聊天。

后来再大一点，夏阳对沈泠有了些敌意。

大概是因为沈泠过于优秀。

原本沈泠是从一年级读起，但他很用功，成绩优异，学校破例让他回三年级，刚好与夏阳同班。

小升初考试，沈泠考上了重点初中，夏阳没考上。

初中正是敏感的年纪，也就从这时候起，夏阳对他的态度有些变了。

再到后来，沈泠也开始躲着夏阳，两人的关系便有些僵了。

“你杵在这儿想什么呢？”

沈泠回过神，看到夏阳不太耐烦地看着他。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拉开了与夏阳的距离，微微低下了头。

“没什么。”

夏阳皱了皱眉，他就是看不惯沈泠这副样子。

一看到自己就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而且他记得从前的沈泠虽然不是也不是成天嘻嘻哈哈的，但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秀气的脸天天皱在一块。

于是夏阳伸出双手，大拇指抵在沈泠唇角，强迫对方抬起头看他的同时，往斜上方一拉。

那双清澈干净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无措，里头还藏着些夏阳看不懂的情绪。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异样的感觉攀上了夏阳的心尖，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像是有满腔的话要倾泻而出。

他做了几回深呼吸，强压下心头的情绪，重新让那副轻浮的样子回到脸上。

“还是笑起来好看。”

扔下这句话后夏阳就跑了出去，背影看上去有些狼狈。

而沈泠像被钉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夏阳手指的触觉还停留在他脸上。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温度高得吓人。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像是一棵规规矩矩生长的树，某天一只鸟停留在了上头，树想留住这只鸟，于是动了歪心思，无数斜着的枝长了出来。

沈泠是这棵树，夏阳便是这只鸟。

但沈泠不会让斜着的枝生长出来，他要让这些念头烂在地里，扼杀掉所有伸出来的根。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泠都有意无意地躲着夏阳。

夏阳也没太在意，因为他感觉自己最近不太对劲。

自从那天之后，沈泠经常出现在夏阳的梦里。

有小时候拉着他衣角的沈泠，也有长大后对他越来越冷漠的沈泠，还有哭着质问他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沈泠。

在又一次梦见沈泠后，夏阳起身掀开被子，往下看了看，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他在浴室里搓着贴身衣物，脑子里全是昨晚梦见的沈泠。

“夏阳，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梦里的沈泠眼眶红红的，像只小兔子，拉着他的手不肯放。

他叹了口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其实，没那么讨厌沈泠。

一开始说讨厌沈泠，只是觉得对方太过优秀，抢走了父母的关爱。

后来长大了，倒也没这个想法了。

只是如今的情况，倒比讨厌沈泠更严重。

或许那天将沈泠带回家就是个错误。

临近高考，两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在家基本碰不上面。

偶尔见上一面，也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这样倒也挺好，沈泠想。

但在一次意外中，夏阳受了伤，右脚骨折了。

对于高考生来说，临近高考前受伤是一件大事。

夏之国和林欣碰巧外出工作，于是照顾夏阳的重任便落到了沈泠身上。

沈泠每天晚上都会到医院照顾夏阳。

说是照顾，其实沈泠基本都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复习。

而夏阳也因为自己的原因不太想和沈泠说话。

两人常常是一句话不说，沉默地渡过这漫长的一个小时。

十一点半一到，沈泠便准时离开病房。

他不像照顾受伤哥哥的弟弟，更像一个被扣住命门而不得不服从命令的囚徒。

只有当一个人走在黑夜笼罩的寂静长街中，沈泠才会觉得找回了自我。

他也常常会想，倘若他还是禾村的沈泠，兴许日子过得会很苦，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体内仿佛埋了一颗定时炸弹，而引线就是夏阳。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成为夏阳的弟弟。

夏阳在医院实在闲的无聊，只好给沈泠发短信，让他带本作业给自己写。

沈泠放学后便回家给夏阳带作业。

手搭上夏阳房间的门锁时，沈泠的动作顿了顿。

他很少进夏阳的房间。

即使在小时候，也只是夏阳会闯入他的房间，完全不会在意的感受。

就像十年前，夏阳也没打一声招呼便擅自闯进了他的世界。

他深吸一口气，拧开了门锁。

房间里头的东西摆放的很整齐，墙角放着个篮球，墙上贴满了篮球明星的海报。

沈泠走到书桌前，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习题集。

正要离开时，看见书桌右上角有一个纸团。

他伸出手将纸团拿了起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

在这之前，沈泠并不知道夏阳会画画。

皱巴巴的纸上，用铅笔描绘了一个少年。

身穿白衬衫，眼角似乎有泪，眼中的神情……是渴望。

这个少年就是沈泠。

“刺啦。”

沈泠恍惚间听到了什么东西开裂的声音。

像是树的树皮，因为这幅画表皮出现了裂痕，斜着的枝芽从里头探了出来。

不，不行！

沈泠的内心叫嚣着。

他颤抖着将纸揉成一团，放回原来的位置，拿起习题集逃离了这个窒息的地方。

直到跑到客厅，沈泠才微微回过神。

“我讨厌你！”

“让开点，别挡道。”

脑海里响起夏阳说的话，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小孩，用手狠狠地将他推倒在地。

接着小孩长成了一脸冷漠的少年，眼神从未在他身上停留。

沈泠的头有些疼痛，他难以接受夏阳对他有欲望这个事实。

原本他喜欢夏阳就已经是错的了，现在更是错上加错。

他拿出手机给夏阳发了信息。

“习题集明天带给你，今天有点不舒服。”

对方回复的很快。

“嗯。”

沈泠握着手机瘫坐在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就像当年奶奶去世后，他在土堆旁那样。

他喃喃自语着。

“奶奶，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