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蓄谋

这两天沈泠的右眼皮老是跳，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他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刺啦。”

他回过神，因为用力过度，试卷被笔尖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沈泠。”

沈泠的前桌转过身，用指关节敲了敲他的桌面。

“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说二中那个事情？”

二中是夏阳所在的高中。

沈泠有预感，这件事或许与他的不安有关。

“你果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高梓奕叹了口气，往沈泠那边凑了凑，压低声音，“二中有一对同性恋被抓了。”

沈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

“这事早传开了，听说他们两个当天就被学校勒令退学了，现在大概转学了。”

看沈泠迟迟没有反应，高梓奕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

“沈泠，你不会也是……”

“不是。”

沈泠迅速打断他要说的话，低头继续写题，颤抖的笔尖却出卖了他。

“害，我就说嘛，你这么招女孩子喜欢。”

眼前的题开始变得一片模糊，沈泠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夏阳拿着沈泠的日记本，走到正在洗碗的林欣身后。

“妈。”

一开口，他才发觉自己嗓子发涩，几乎说不出话。

“我想出国。”

林欣没停下手里的活，回头看了他一眼。

“出国你得跟小泠商量下，问问他愿不愿意。”

“我们不能带上沈泠。”

手里的日记本微微发皱，夏阳的指尖微微泛白。

林欣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碗，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摸了摸夏阳的额头。

“你说什么傻话呢？”

要说的话梗在喉咙口，几次开口都说不出话。

林欣越发觉得不对劲。

“夏阳，你今天怎么了？跟小泠吵架了？”林欣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是你弟弟，而且以前过的这么苦，你让一让他。”

“况且小泠他……”

“沈泠是同性恋。”

夏阳的话像巨石一样砸进了这个平静的家庭。

过了好一会儿，林欣才反应过来。

“夏阳，我们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抛下小泠一个人。”

沈泠好歹是她养了十年的孩子。

她清楚地知道沈泠是个好孩子，不能因为他性取向不同就抛弃他。

被一直攥在手里的日记本总算有了用途，夏阳知道，如果不将这个拿出来，这事没戏。

“沈泠喜欢我。”他将日记本塞进林欣手里，“不信你自己看。”

林欣打开了日记本，指尖一直在颤抖。

看到林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夏阳知道他赌对了。

他看着那本日记本，心里越发难受。

对不起，沈泠，但我别无选择。

当天晚上夏家召开了家庭会议。

三个人脸上都非常严肃。

“爸妈，高考后我们就走。”

夏阳只想尽快逃离。

这几天他一直在反复做同一个梦。

梦里是二中最近流传的那件事，只不过主角变成了他和沈泠。

所以他坚信，他这样做无论是对他还是沈泠都好。

“房子我们先留在这边，有时间再转手出去。”

林欣眼底的乌青很明显，她还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但她终究是不忍心，想先将房子留在这儿，以免沈泠流落街头。

夏之国点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零星的火光始终无法照亮这个家。

经历许久的沉默后，夏之国做了最后的决定。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沈泠，快要高考了。等高考结束后我们就立即出国。”

明明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事，此刻却像被宣判有罪的罪犯般，低着头，双手紧握。

也许是在惭悔，也许是在祈求。

高考前三天学校让全体高三学生回家一趟。

家里的氛围与以往很不一样，连饭菜都是冷冰冰的。

沈泠虽然察觉到了，但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探究原因。

高考临近，压力像一个雪球，越滚越大。

他想考本市的A大。

班主任建议他去邻市的大学，尽管A大也是重点大学，但她认为以沈泠的能力，可以去更好的地方。

沈泠并不想离家这么远。

他悄悄看了夏阳一眼，正巧与夏阳的视线碰上。

对方却迅速移开了视线，带着些逃避。

这顿饭吃得无比压抑。

沈泠吃过午饭后就得回学校，他也不想多做停留，背起书包就要离开。

“我先走了。”

不同往常，林欣并没有站在门口送他。

沈泠轻轻地带上了门，离开了家。

直到走到街道的尽头，夏阳突然从后面追了上来，拦住了他。

夏阳朝他伸出了手，手心里躺着一枚护身符。

“这个给你，我一直带着的护身符。”

“怎么突然要给我这个？”

夏阳始终没有勇气正视沈泠，目光像蜻蜓点水般落在他脸上，又迅速移开。

“快高考了，给你这个。”

“你自己也要高考，我不要。”

那枚护身符给沈泠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离别的礼物。

沈泠皱了皱眉，从夏阳身边走过去。

夏阳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护身符塞进对方口袋后跑开了。

身后灼热的目光烫得夏阳不敢回头。

他不敢告诉沈泠他是一个胆小鬼，更是一个自私的人。

这枚护身符是夏阳的私心。

他不想沈泠忘记他。

沈泠拿着那枚护身符坐在位置上发呆。

他突然想起来忘记将日记本带来了。

原本之前夏阳住院时就应该带过来，但当时发生的事情让他没心思思考别的事。

日记本里记载了沈泠的十年。

从被领回夏家开始，他就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

记录来之不易的幸福，哪怕有一天这些幸福是梦，至少可以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他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抽出卷子开始写。

写着写着思绪又飘到了夏阳身上。

等高考以后，他想和夏阳两个人去外地旅游。

他们可以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打篮球。

也许他们还可以在口袋里悄悄地牵手。

窗外的阳光打在沈泠侧脸上，衬托着他唇边浅浅的笑意。

沉浸在幸福幻想里的沈泠并没有看到，在远处的天空是与眼前清朗蓝天格格不入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