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抛弃

高考如期而至，在踏入考场时，听到四周的人紧张的叹息。

沈泠并没有太过紧张。

他像往常做题那样，写完后检查，只不过这次并没有答案让他核对。

或许他不是填涂了一份考卷，而是描绘了未来的蓝图，写下了对未来的憧憬。

三天的考试过得很快。

沈泠回去宿舍收拾行李时，带着笑容哼着歌。

是平时夏阳经常哼的一首歌。

不知不觉间没听过这首歌的沈泠也会哼。

他的舍友看他这么高兴，拍了拍他的肩膀问。

“头一回见你这么高兴，考的不错吧？”

沈泠一心想着回家，随口应了句还行就拖着行李箱走了。

一路上他都在想，待会见到夏阳该说些什么。

夏阳的成绩不算好，从前夏阳还因为沈泠成绩比他好而讨厌他。

看来高考这个话题是不能说了。

可沈泠想知道夏阳会去哪读大学，他想知道他们两人以后的距离会是多远。

他站在家门口，内心的雀跃快要涌出。

钥匙转动的声音像是打开了沈泠的心门，他仿佛已经看见了两人明亮的未来。

家里没有人，沈泠有些疑惑。

按理说夏阳应该比他早，二中就在家附近。

或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沈泠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起了要把笔记本拿出来。

他打开衣柜，摸出了日记本。

日记本还在原来的位置，封皮上的褶皱却是新添的。

沈泠的指尖发颤，唇瓣上的微红尽数褪去。

只有夏阳知道日记本的位置。

他颤抖着点开手机，抱着最后一丝希冀给对方发了信息。

红色的感叹号像无情的刀刃般，将沈泠的心脏一分为二。

他不死心，又给夏阳打电话，给林欣和夏之国也各打了一通电话。

没有一个被接通。

坦塔罗斯头上悬挂巨石的绳子猛然断开，巨石砸在了沈泠身上。

沈泠站在空旷的客厅里，周围的场景在倒退变化。

荒芜的土地出现在眼前，还有立着木板的土堆，破旧的房屋……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失去所有亲人的日子里。

一滴泪从沈泠通红的眼角滑落。

十年安稳的生活如同一场梦般，回过神来，沈泠又只剩下自己了。

傍晚下起了大雨，街上的人流却并未减少。

偶有高考结束的考生三三两两从学校出来，嘻嘻哈哈地谈论着假期的计划。

也有一家三口一同踏进饭店，拿着菜单询问孩子想要吃什么。

一切都是美好和谐的。

而在喧嚣的人群中，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孤独地向前走着。

他似乎没有目的地，只知道一直往前走。

沈泠没有带伞，身上被淋得湿答答的，有些长的头发粘在额头上。

路过一座桥时，沈泠停下了脚步。

耳边响起了自行车的铃声和两个少年的声音。

“沈泠，快过来，别傻站着了。”

夏阳摆弄着手里的仙女棒，朝沈泠挥了挥。

一直没被成功点燃的仙女棒恰巧在此时朝着沈泠喷溅出绚烂的火花。

原本就有些害怕的沈泠一时间脸色苍白，往后退了好几步。

夏阳将手中的仙女棒扔到地上踩灭，跑到沈泠身边抓起他的手。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

沈泠将手抽了出来，看向夏阳身后的烟花棒。

“那些不能玩了吧？”

“不能玩咱就回家呗，你没事就行。”

当时对方纯真的笑容沈泠依旧记得很清晰。

可如今留给他的，只有无情的暴雨。

沈泠在桥边缓缓蹲下，将脑袋埋进手臂里。

或许是他太贪心了。

是他不满足于那些美好的回忆，他还想要更进一步才会这样。

他从口袋里掏出夏阳给的护身符，举起了手，却迟迟下定不了决心。

最终他也没有扔掉护身符。

他其实和夏阳一样，都是胆小鬼。

只不过夏阳是个有资本的胆小鬼，他身后还有父母为他撑腰……

沈泠只有自己。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为沈泠停留。

一双擦的噌亮的皮鞋出现在沈泠眼前。

他有这些失望地垂了垂眼眸，接着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是一个戴着细框眼镜，穿着西装的男人。

对方看上去有些严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泠，手里的伞却是挡在了沈泠头上。

“小孩，离家出走了？”

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穿过雨幕朦朦胧胧地传入沈泠耳朵里。

沈泠摇了摇头，起身准备离开。

手腕却突然被拉住，他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对方。

“抱歉，是我唐突了。”男人松开手，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将伞往沈泠那边倾斜了些，“我是看你浑身都湿透了，如果不想回家的话，可以先到我家换身衣服。”

显然男人还是把他当成了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

但他戳中了沈泠的心思，沈泠并不想回那个空荡的房子。

男人看沈泠有些犹豫，又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名片。

“我是良好公民，有稳定工作，你可以看看。”

名片上只写着陆衍和一家公司的名字，也没有职位和电话号码之类的。

沈泠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一艘船孤独无依地在河里漂浮太久了，一旦看见一个桥头，就不由自主地停靠，即使前方都是未知的危险。

他并肩跟陆衍走在一块，对方因为将伞的大部分分给他而导致自己半边肩膀都被雨打湿了。

他悄悄往旁边靠了靠，这样伞就不必倾斜。

陆衍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浮现出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微笑。

走到那辆看上去价格不菲的轿车旁，陆衍替沈泠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将手放在门框顶上。

沈泠有些窘迫的绞着衣角。

“我身上是湿的，会弄湿你的车。”

“没关系，先上去吧，不然会生病的。”

经历一番思想争执后，沈泠还是坐了上车。

他的衣服湿透了，阵阵寒意传到身上。

陆衍将车内的暖气打开，又递给他一条毛巾。

“擦一擦。”

“谢谢……”

他接过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

他看着车窗外倒退的场景，感觉疲倦，困意也随之袭来。

毛巾掉落在了地上，沈泠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车仍在平稳地向前，只不过没有人知道前方是曙光抑或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