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人生若只如初见（4）

“说不定什么？”

说不定我会和你在一起，可惜没有如果，已经没有如果了，一阵悲凉从心底生出，我敷衍他说：“没什么。”

他不介意我是不洁之身，我却无法做到把自己交给另一个人，既然没有可能，那就不要给他希望了，给了也是徒增烦恼。

我重新躺会床上，面朝墙壁背对着他：“此去西域路途遥远，抓紧时间休息吧。”

床榻往下陷了陷，腰间被一双手从后面搂住，我浑身一震，沈阶竟是躺在我身边抱着我，他呼吸的热气喷洒在我耳边，像软乎乎的东西挠在耳朵上。

“沈阶。”我挣了挣，没能挣脱。

他加重力气把我抱紧：“小风，你信我一次好吗？如果连你也不要我，那我就只有小静了。”

“我没有不要你，我会陪着你，再也不会离开你们。”

“你知我想要的不是这个。”他把我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一脸认真道：“我只想要你，要你的人，你的心，你忘了唐秋夜好吗？”

我眼睛立马就酸了：“你以为我不想忘了他吗？唐秋夜带给我的痛苦不仅仅是隐瞒，更是背叛，他可以娶侧室，可以冷落我，可以欺辱我，可是他杀了沈叔叔，我已经承受不住了。”

眼泪从眼眶溢出，我哽咽道：“爱上一个人很容易，忘记一个人却很难，我忘不了，沈阶，我忘不了……”

沈阶把我拥入怀中，安慰我说：“我陪你忘掉他，也等你忘掉他，给我一个为你遮风挡雨的机会好不好？”

我默了许久，才点头说好。

话一说完他就搂住我的后脑勺亲上来，我起初挣扎了一下，后来就没有挣扎了，任由他亲，一开始他只是蜻蜓点水似的亲，见我没有反抗亲得更厉害了，把我亲得晕乎乎的后，还把舌头伸过来，唇齿相缠，我被亲得喘不过气，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肩膀。

“小风，小风。”沈阶低沉的声音落入我耳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紧闭着眼睛不敢看他，我不知道这算什么，我明明已经嫁人了，明明有自己的丈夫，却在这里和相当于我哥哥的沈阶做这种亲密之事。

背叛丈夫的愧疚感逐渐涌现，却很快被铺天盖地的恨意所覆盖，唐秋夜可以背叛我，我为什么不可以背叛他？他让我难过了，我就要报复回去，虽然他喜欢的是安初，我的这个报复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我相信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出墙，就算唐秋夜不爱我，他心里一定会膈应，正如他和安初颠鸾倒凤我心里也会膈应。

报复的情绪在我心底疯长，我抓沈阶肩膀的动作换成勾住他的脖子，他愣了须臾，亲吻的动作忽然变得粗暴起来，不顾一切在我身上啃咬。

从嘴唇到脖颈，他的亲吻时而轻柔时而霸道，衣襟被扯开，他的手探入内里，我猛地颤了下，仿佛被人当头敲了一棒，我抓住他的手说：“不要。”

再继续我做不到。

沈阶抬头看我，他的眸色蓦然变深，其中还泛着红色的血丝，看我就像在看猎物一样，我心里有些发虚，抬手去推他的胸口，可是推不动。

他抓住我的手腕，目光幽深，里头仿佛跳跃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恐惧从脚底直窜上我的头顶，这样眼神我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又听他说了一句对不起，心里的恐惧顿时无限放大。

我用手肘撑着床榻往墙角缩：“沈阶，你……别这样。”

回应我的是他压下来的身躯和狂热的啃咬，霸道，不容反抗，一副不把我拆入腹中就不罢休的架势，衣裳已经被扯开，一阵凉意过后湿热的啃咬感从胸口传来，我怔怔看着摇晃的帐顶，脑子里纷乱如云，一会儿是挂着笛穗的竹笛，一会儿是三更半夜一步一步背我回家的少年，一会儿是替我背黑锅而挨打的背影……

这些画面最终都变做沈阶的脸，带着深深的笑意，微张的唇喊着：“小风。”

我低过头，只能看到一个在我胸口肆意妄为的脑袋，眨了眨眼睛：“你这样和唐秋夜有什么区别？”

他的动作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我：“小风，我……”

我抬手捂住眼睛打断他：“你若真的那么想上我，那你来，是我对不起你，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就当是我赎罪……我绝无怨言。”

眼泪从眼尾滑入发中，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我对他说：“其实你和他一样，只是想要得到我对吗？”

“不一样！”他拿开我的手，用手指揩去我眼角的泪，眼中的占有欲退下去，换上另一种悲伤的情绪：“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对你，我道歉，你别哭好吗？”

我没理他。

接下来的几日我都没有理他，不论路上他怎么道歉怎么讨好我，我都没有理他，倒不是我不愿意原谅，我有不原谅的资格吗？

是我无法接受发生那样的事后还能与他泰然处之。

西行这一路走得极其辛苦，好在我们风尘仆仆赶了几日终于到了玉门关，看到扼守大山之间的雄关，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只要过了玉门关去到西域，饶是唐秋夜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把手伸到西域各国的地界。

我们在一家客栈里见到等候多日的沈静，她的长发已被高高束起，一袭白衣，一把长剑，若是忽略她憔悴的脸色，倒也像个行走江湖英姿飒爽的侠女。

她见到我，扑上来把我抱了个满怀，怜惜对我说：“去京城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几个月不见，我们的小风瘦了。”

我以为她会责怪我一顿。

比起这样关切的问候，我宁愿她狠狠骂我一顿，她越是对我好，越是不在乎，我越是愧疚。可是她没有，她只长了我两岁，却和沈叔叔一样疼爱我。

我有好多话想要和她说，但出关一事耽误不得，万一唐秋夜派人来追，我们被他抓到就完了，所以我们没有过多的寒暄，收拾好包袱就离开客栈。

过关文牒周渐已经帮我们准备好，他一个王爷弄一个通关文牒根本不在话下，我们排在过关的队伍里，要过关的人有很多，看着长长的队伍，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排了好久总算到我们了，守关的校尉检查了文牒没有问题，就命士卒放行：“走。”

我们向他道了谢，赶忙往关门外走去，沈静走在前头，沈阶牵着马走在后头，眼瞧着就要出关，关门之外却忽然涌出一大队人马，马蹄声乱，招展的旌旗绣着一个大大的唐字，为首的赫然是唐秋夜。

我大惊，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阶和沈静的脸色都变了，显然也没有想到唐秋夜会埋伏在关外。最意外的是沈静，她瞪大双眼道：“这几日我一直在玉门关，他什么时候来的？”

沈阶咬牙恨齿道：“阴险卑鄙！”

骑在马上的唐秋夜面带讥笑看着我，胜券在握道：“小风，多日不见，可有想念为夫？”

我的心狠狠一沉，一句话也说不出。

唯有沈阶还算理智，拉着我和沈静转身就跑：“快走！”

然而我们根本逃不掉，守关的士卒把我们围起来，引着长弓对准我们，我相信只要唐秋夜一下令，他们就会把我们射成马蜂窝。

我后知后觉被唐秋夜耍了，他早就知道我们会出关，所以他埋伏在关门外，为的就是在我们庆幸出关的时候，挡住我们出关的路。

给了希望，又给了绝望。这不就是他最擅长的吗？

他骑着马进入关门，慢慢朝我们走过来，对我伸出手：“在外面玩了这么久，该随我回家了。”

我摇头往后退，用行动拒绝他。

就见他的目光倏地一冷，似两道冷箭要把我射穿：“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我逼你过来？”

我对他吼：“我不回去！”

我不要回京城，不要回将军府，不要回到他身边。

“是吗？”他阴侧侧笑了两声，扫了围着我们的士卒一眼：“沈炎已经死了，你也希望沈阶和沈静下去陪他吗？”

我愣住了，又听他接着说：“我舍不得伤你，但别人就不一样了，沈炎我都能杀，更何况是他的一双儿女。”

我怒不可遏：“你敢！”

他笑道：“我为什么不敢？沈阶胆大妄为劫持将军夫人，杀他还是便宜他了。”

我毫不畏惧：“你要杀他们，就把我也一起杀了吧，死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我说的是实话，沈叔叔已经死了，如果连沈阶和沈静也被我牵连，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爱我的和我爱的，我选择前者。

唐秋夜显然被我的话激怒了，他的一双眼睛仿佛要喷出火，咬牙切齿说：“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和沈阶死在一起！你是我的人，凭什么要和他死在一起？”

我深感无力，不想再和他作口舌之争，叹息道：“你让他们放箭吧。”

活着不能团聚，到地下团聚也是一样。

“敢从我身边逃走，哪能让你就这么死了。”他冷笑一声，吩咐士卒：“刺客劫持将军夫人，杀无赦，切莫伤了夫人。”

士卒齐声说“是”，然后就有一队披坚执锐的兵甲绕过引着长弓的士卒冲过来。

“小风躲好！”沈阶一边死死护着我一边和他们打斗在一块，我帮不上忙，只能看着他和沈静孤身作战，心里又急又怕。

他和沈静的功夫很厉害，可他们面对的是几十、几百个士卒兵甲，刀光剑影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不知道打了多久，终是我们寡不敌众，越来越多的兵甲把我和沈阶他们隔开，沈阶倾尽全力想要过来，却被兵甲死死拦住，只能不停大喊我的名字。

“沈阶！”我大叫着朝他跑过去，那些士卒兵甲不敢伤害我，所以他们没拦我，才跑了几步我就被人从后面搂住，唐秋夜轻佻的声音响起：“都这种时候还想着去他身边，你对他，当真是情深似海。”

“你滚开！”我在他怀里猛烈挣扎起来，却被他越拥越紧。

“你以为，你还能从我身边逃开？”他捏住我的下巴，塞了一颗药丸进我嘴里，我心里一阵发寒：“你给我吃了什么？”

“会死人的药。”他回答得干脆利落，转而对兵甲吩咐：“都住手。”

所有人都住手了，沈阶看到我被他搂住，脸色一白：“小风！”

沈静抱着受伤的手臂站到他身边，对唐秋夜怒目而视：“你放开他！”

唐秋夜阴冷道：“行啊，我放开他。”

他果然放开了我，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说：“你们走吧。”

沈阶和沈静纷纷愣住，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不敢相信唐秋夜会这么容易放过我们，可他就是放了，满不在乎看着我们离开玉门关。

“你会回来的。”他对我说。

沈阶不明所以，怒斥回去：“你就死了这条心！小风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是，我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唐秋夜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因为他给我吃了毒，药，他有说这话的自信，要解毒就得回来找他，我就是他戏耍的玩物，逃不开他。

可他低估我了，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别说中毒，哪怕是万箭穿心我也不会回来。

出了玉门关我们继续西行，穿过风沙肆意的戈壁滩，不知道走了多久，一望无际的大漠出现在视线里，高高的沙丘像是一座座小山，连绵起伏延向远方，仿佛没有尽头。黄沙柔软细腻，一脚踩上去会深深陷进去，在身后留下一大串脚印，风把黄沙吹起，被吹来的黄沙很快就能把脚印掩埋。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朔漠苍茫，果然很美，只是曾经答应陪我来看大漠的人，食言了。

夜里的大漠很冷，风沙又大，沈阶去寻了些干枯的草木生火，勉强还能捱一捱，我抱着手臂看着火堆，柴火被烧得啪啪作响，沈阶拿了一件披风盖我身上，又递给我一张饼子：“垫垫肚子。”

“谢谢。”我接过饼子咬了一口，很干，食之无味，果然被养得娇惯了，连饼子也吃不下去。但吃不下去也要吃，现下的境况容不得我娇惯。

我又咬了一大口，还未咽下肚就觉腹中一阵绞痛，仿佛有一把刀在里头乱搅，很痛很痛，我忍不住捂住肚子，嘴里的饼子也被我吐了出来。

“小风！”

沈阶和沈静吓坏了，赶忙过来查看，沈阶一把抓起我的手腕把脉，面色逐渐凝重。

沈静担忧问：“哥，小风怎么样了？”

沈阶蹙眉说：“他中毒了。”

沈静立即惊叫起来：“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沈阶目光向我道：“他干的？”

我没说话，沈阶自言自语道：“果然……他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放我们离开。”

“哥，怎么办？”沈静此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看向沈阶听他指令。

我疼得满头大汗，沈阶把我抱在怀里眉头不展，脸上尽显担忧神色，我伸出手想要为他抚平紧皱的眉头，却是猛地吐出一口血。

“咳咳……”

真疼啊……

在这孤寂寥落的漫漫黑夜中，寒冷伴着痛苦席卷而来，我抓紧沈阶的肩膀一边喊冷一边往他怀里缩，然后就感受到他抱着我的力道加大了许多。

他方寸大乱，对沈静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带他回去找唐秋夜。”

沈静想也不想就反对：“不行！你们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唐秋夜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沈阶提高声音说：“难道你想看着小风毒发身亡不成？”

沈静反驳：“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送死！要去就一起去！”

“你给我好好待着，哪也不许去！”沈阶伸手在沈静身上点了几下，沈静就动不了了。

她神色震动道：“哥！”

沈阶把我放在黄沙上，使劲儿抱了抱她，柔声说：“小静，等哥哥回来。”说完就把我抱到马背上，翻身坐在我身后驾马离开。

“哥！”

沈静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声吹散。

我找回了一些意识，攒攒力气劝沈阶：“不要回去……”

我死了没关系，我本就该死，但沈阶不能，他死了沈静怎么办？

沈阶只是把我搂得更紧，胸口紧紧贴着我的后背，温柔的嗓音带着安抚：“我不会让你有事。”

我还想说些什么，他就一个手刀劈晕我。

醒过来时我们已经到了戈壁滩，远远就能看到灯火通明的关隘，城楼上的旌旗迎风招展，雉牒后站着守城的士卒，关门大敞，仿佛是为我们而敞的。

确实是为我们敞开的。

我们驾马入关，唐秋夜已经等候我们多时，我们一进来他就吩咐守关门的校尉闭关门，沉重的门扇被数十个士卒阖上，关门一闭，我们就出不去了。

唐秋夜带着得逞的笑容看向我：“我说过你会回来的，这不是回来了吗？”

沈阶抱着我下马，开门见山说：“解药。”

昏黄的灯火照在唐秋夜脸上，那张俊朗的面容此刻却阴冷无比，他说：“身为我的妻子，却背叛我与你苟合，我为何要救他？”

“你以为……我很想要你救吗？”我扶着沈阶勉强站稳身子，口中的铁锈味让我很是反胃，干咳不断。

“小风。”沈阶赶紧给我拍着背顺气，我推开他，自己也跌倒在地，头正好嘭地一下撞在一块石头上，撞得我的头嗡嗡响。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伸手在脑后摸了一把，摸到一片湿润。

“小风！”沈阶大叫着来到我身边，扭头冲唐秋夜大喊：“你想要他死就不会大开关门等我们回来，再不解毒他就真的死了！”

越来越多的甜腥从我嘴里溢出，沈阶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疯魔似的冲唐秋夜喊：“解药！”

“不要……求他……”我又一次推开沈阶，抽出他腰间的长剑朝唐秋夜冲过去：“我杀了你！”

他身边的清有想要替他阻挡，被他拦住了，他轻而易举避开我这一剑，握住我的手腕轻轻一折，剧痛从手腕处传来，我手中的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别忘了你的武功是我教的。”

脖子突然一紧，他的手臂正搂住我的脖子上：“想杀我，你这辈子都没那个机会。”

“小风！”

沈阶想要冲上来救我，但是被周围的士卒拦住了。只能怒吼：“你欺负他算什么男人！有本事冲我来！”

唐秋夜的冷笑在耳畔响起，他用另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对沈阶道：“想救他，那就用你的命来换。”

沈阶怒瞪他：“你什么意思？”

他把掉落在地上的剑踢到沈阶身边，笑着说：“你自尽，我便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