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泪雨霖铃终不怨（3）

刚到院子我就看见习娘在门口候着，她激动的同我说唐秋夜给我买了好多糖人，都是狐狸样的，全都在屋里放着。

我淡声道：“扔了吧。”

她愕然站在原地。

我知道习娘不会扔，她只是会换地方搁置糖狐狸，但那些糖狐狸就算不扔，迟早也是会化的，就像唐秋夜那所谓的爱，迟早也会被消磨殆尽。

唐秋夜很快就知道我让习娘扔糖狐狸的事，没有想象中的滔天，怒火，他就像不知道这件事一样，第二天依然会给我买很多糖狐狸回来，我依然一根都没有吃。

清有领罚受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又回来继续监视我，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无端受罚，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

唐秋夜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好几日都不回府，我知道清有一定知道原因，我不问他就不会说，我也懒得去问。

夜里我睡不着，就拿着竹笛去院子里吹笛，吹了一半就有一个黑影从墙头翻进来，我正要喊人，那人就冲过来捂住我的嘴巴：“嘘，是我。”

一听声音我才知道是周渐。

我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压低声音对我说：“自然是想你了，来看看你。”

我说：“如果你只是来说这句话，那你可以走了。”

他说：“当然不可能只说这一句话，还有好多话要同你说。”

我问：“你还想说什么？”

他笑道：“想说的话太多了。”

我不耐烦了：“那就长话短说。”

“别气别气，气大伤身。”他摸了摸我的头，被我一巴掌拍开，他收回手正色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被关在这个笼子里，但外面有重兵守着，我不能带你离开，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我救你出去。”

我惊讶看着他，想要问些什么，话还没问出口，就听院子门口响起清有危险的声音：“什么人？”

外面的侍卫被惊动，全都朝着院子跑过来，脚步声、刀剑摩擦的声响乱做一片。

周渐从容淡定的掷出一把飞刀，清有抬起剑去挡，只听得“当”得一声，那把飞刀稳稳插在门扇上，泛着阴森的寒光，而周渐已经从墙头离开了。

清有对赶来的侍卫大声道：“刺客逃了，追！”那些侍卫便散开去追杀周渐。

清有跑到我身边紧张问：“刺客可有伤着夫人？”

我摇头说没事，清有就单膝跪地请罪：“属下办事不力，让夫人受惊了，请夫人责罚。”

我揉了揉太阳穴说：“没什么，你退下吧。”

清有不放心看了我几眼，退下了。

他一走习娘就泪眼婆娑来看我，说什么她应该寸步不离陪着我，这样就不会让刺客有近我身的可趁之机，若是我有个什么好歹她怎么面对唐秋夜之类如何如何。听得我头大，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回去。

唐秋夜知道周渐来过的事，把守卫们罚了一通，又换一批侍卫过来守着，说什么再出现刺客神不知鬼不觉闯入这种事，决不轻饶他们。

看守变严，我连院子都不能出去了，成天不是躺在院子里晒太阳便是逗弄糖糖。

这日，我正在院中看书，习娘阴郁着一张脸走过来同我讲听雨院发生的大事。

安初自尽了。

他把剪刀插，进胸口，听说血流了一地。

听说唐秋夜连他的尸体都没去看一眼，只说了一句：“他到底是同我有几分情意，厚葬了吧。”

安初曾经诬陷过我，但是听闻他的死讯我还是忍不住为他感到悲哀，心脏一阵阵的发冷，他爱了唐秋夜五年，听习娘说，他和唐秋夜相识时正值弱冠，算下来他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五，他把最好的年华给了唐秋夜，唐秋夜不仅不珍惜，还来招惹我伤他的心。

如今他用一把剪刀了断自己的性命，断了对唐秋夜的一切念想，五年的痴心终究只换来唐秋夜的一句薄凉之言。

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愿意去见。

我为他感到庆幸，幸好他已经死了，听不到唐秋夜的那些话，不然他一定会很伤心，我听着都伤心，所以他一定更伤心。

天黑的时候我让习娘取来一些祭拜的香烛纸钱，在后院的亭子里送安初最后一程，回房看见坐在床上的唐秋夜，怒火从心里腾然而起，我走过去甩了他一巴掌。

“唐秋夜你就是个负心汉！”

他被我打懵了，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很生气，但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我说：“安初死了。”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平静的样子让我怒不可遏，我抓住他的肩膀吼道：“你的安初死了！爱了你五年的安初死了！你怎么还能这么气定神闲？他得有多失望才会用冷冰冰的剪刀插，进胸口，他得有多疼！你为什么不去看看他？为什么？你真的好无情，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去看他啊！”

唐秋夜还是无动于衷，只是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我，良久才问：“你很希望我去看他？”

我没说话，他就说：“好，我去看他。”

他去看安初了，我却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可笑，太可笑了！

他去看安初是因为我想让他去，而非他自己想去，他这个人可真是无情无义。

这样的他，安初大抵也不想看见。

我也不想看见，是以这几日我一直避着他，可院子就那么大，我也避不到哪里去，同在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

一天早上醒来，我发现很多人都在忙碌，一群人把好多东西往马车上搬，我问习娘，她说唐秋夜要出去打仗了。

北方的丹蚩举兵入侵大绥，连夺三座城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皇上知道了龙颜大怒，派遣唐秋夜率军出征。

这次出征唐秋夜把我也带上了，我同他讲道理说带兵打仗不允许携带家眷，他这么做是要军法处置的。

他笑着回我：“皇上需要我为他守江山，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然后我就被他光明正大带走了。

在这之前我对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模样并无确切的概念，只知道一旦发生战争，便是劳民伤财生灵涂炭，所以当我亲眼见到破败荒凉的城池、分离崩析的家庭，路边成堆成堆的枯骨，我才意识到战争到底有多可怕。

也意识到唐秋夜身上背负了多大的责任和功劳。

丹蚩人对中原领土不感兴趣，烧杀抢掠完了他们就退回自个儿的军营，所以唐秋夜把军队安排在离丹蚩军营最近的一个城池休整。

丹蚩很快就知道大军到来的消息，他们发起了进攻，唐秋夜把我关在营帐里就领兵去御敌，天亮时离开，天黑后才回来。

这一仗大绥赢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放松，因为唐秋夜说丹蚩人好胜，只输一次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休整后还会卷土重来，他让士兵们要时刻保持警惕，随时准备迎敌。

唐秋夜在主帐和将领们相商军事，我趁看守我的士兵不注意偷跑出营帐，直奔粮草。

我不懂领兵作战，但我知道粮草在行军打仗中有着无可替代的重要地位，在很多时候决定了战争胜败，两军交战若有一方能够夺取或毁掉对方粮草，那就离胜利不远了。

我用火折子点燃粮草，星星之火很快就成了燎原之势，如同山间的洪水猛兽尽情的吞噬着眼前这堆物资补给，滚滚浓烟窜上天空，负责后勤的士兵很快就发现粮草被烧，一个士兵大喊：“粮草失火了！”

所有人都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灭火的灭火，通报的通报，军营瞬间就乱做一片。

我趁乱离开。

我知道火会被灭掉，因为我压根就没想过要把所有的粮草都烧了，大绥的皇上冤枉宋家害我痛失至亲，满门被灭，我本该恨他，我应该帮着丹蚩打胜仗。

可是百姓是无辜的，皇上和我之间的仇恨不应该让百姓们来承受后果，所以烧粮草我特意选了最角落的，只要火灭得及时不会殃及其它。

火灭掉以后将领们开始着手调查粮草失火的原因，粮草失火绝非儿戏，故意烧毁粮草更是杀头的大罪，等他们查到我头上，我必死无疑，唐秋夜总不可能为了我而失去军心。

我等了一日，没等来杀我的消息，倒是清有来找我了，他面色不善对我说：“粮草失事，想必夫人已经有所耳闻。”

我点头，正要承认是自己干，清有便抢先道：“将领们要追查原因，被将军拦下来了。”

我不解看着他，他继续说：“粮草失火是怎么回事夫人比属下清楚，将军把粮草失火一事揽到自己身上，毁坏粮草依军法要杀头，但将军是主将，是大军的主心骨，所以他断发代为受罚。”

我心中震动，面上不露痕迹问他：“你想说什么？”

他说：“属下只是想告诉夫人，将军对夫人，真真切切担得起情深二字。”

这可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杀我至亲叫情深？那皇上灭我宋家满门岂不是专宠了？

笑话归笑话，唐秋夜的所作所为着实出人意料，我千般想万般想，万万不曾想过他会揽下罪责替我受过。

夜里我和他说起这个事，他愣了一下问我：“是清有告诉你的？”

我嘲讽道：“你别管是谁说的，你只需要知道自己在自作多情就行了，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这么做会让我感动，哪怕你真的被砍头了，我也只会大笑着庆祝你终于恶有恶报！”

他面色疲惫叹息：“我从未想过要感动你，我知道你烧粮草是何意，我先前就已经说过不会让你得逞，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的想法都不能有。”

他揉了揉眉心，似乎不想与我有太多口舌之争：“这是最后一次，若你再挑战我的底线……”

我打断他：“你会做什么？亲自杀了我？正好，我求之不得。”

“杀你？我怎么舍得杀你？”他抬起我的下巴，眼中是骇人的阴鸷，他冷笑问我：“你知道男人什么时候才是最厉害的吗？”

我莫名其妙看他，他在我耳边低语：“自然是在床事上。”

“想说什么直接说，不必拐弯抹角。”

他浅浅笑道：“我这些部下许久未开荤，若是让他们尽情放纵一夜，在战场上杀敌必定事半功倍。”

我隐隐觉得不安，太阳穴青筋突突突的跳，我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他就解释：“若你再敢对粮草打什么歪主意，我便将你交给士兵们处置……”他眼带笑意轻抚我的脸，轻轻啄了一口，“我相信他们会好好疼爱你的。”

我怒火中烧，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唐秋夜你不是人！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喜欢上一个男人吗？”

再怎么说我也是他明面上的妻子，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唐秋夜握住我的手腕说：“我是不是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至于他们喜不喜欢，我想是喜欢的，毕竟我看上的人能差到哪里去？”

说到后面他的嘴角还得意的扬了扬。

我气得浑身发抖，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了，他能在人前强占我，自然也能把我送给他人玩弄，我深吸一口气，淡然一笑：“有本事你就把我交给他们，正好我也想看看唐将军的部下有多厉害。”

话一出口我就感觉到他握住我手腕的力气加大了几分，腕骨仿佛要被捏碎，他阴鸷的双目出现怒色，恨恨道：“好，很好。”

他看我的目光像是要把我拆入腹中，他说：“既然你那么想雌伏他人身下，那我满足你，你别后悔！”

我挑衅说：“不后悔。”

他怒瞪着我，随后扯开我的腰带绑住我的双手，又用一条黑布缚住我的双眼，我一下子就什么也看不见了，登时有些慌乱：“你做什么？”

布料被撕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凉意在一瞬间席卷我的全身，他把我的衣裳撕碎了，他低沉的声音阴森如鬼魅：“你说我还能做什么？”

说着就掰开我的嘴巴强行给我灌了一杯酒，我被呛得咳嗽不止，一边咳一边开口：“你……咳咳……”

他说：“很久没有给你用合欢散了，倒是有些想念你媚人的姿态。”

我暗惊，合欢散！

他竟然给我用合欢散！

“唐秋夜你不是人！卑鄙无耻下流！你会有报应的！”我冲他大骂。

“呵，你尽情的骂，等药效发作看你还能不能骂出来。”

药效发作得很快，起初只是一阵一阵的闷热，后来就是铺天盖天的燥，热，我像是搁浅阳光底下的鱼儿，浑身都要烧起来了。

唐秋夜在我耳边轻笑，我能想象到他现在是用什么样的目光在看我，久久得不到满足，心里的渴求叫嚣得越来越凶狠，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被紧紧绑住的双手死死抓着床褥。

眼睛被蒙住，其它的的感官便越发灵敏，我听见唐秋夜起身时盔甲摩擦的声音，听见他离开的脚步。

他走了。

我终于忍不住发出羞耻的声音。

“沈叔叔……”

“沈阶……”

“阿爹……”

我不停的喊着他们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得到缓解。不知道喊了多少遍，营帐外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帐帘被掀开，冷风呼呼的灌入营帐里，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营帐里进来了很多人，因为我听见一大片兵甲摩擦的声响，还有惊呼声，有人惊诧道：“将军真的把他赏给我们？”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话我还是心头一沉，唐秋夜竟然真的要把我送给他人玩弄，出征前他还说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一转眼就把我赏给别人，他的心果然很冷，他果然薄凉无情。

那些人还在说：“将军确实要把他赏给我们玩。”

“乖乖……这简直是人间尤，物啊……”

“本来听说是个男的我还有些膈应，要不是军营里没女人，谁他娘愿意上一个男人，哈哈哈……没想到是这么个漂亮的货色。”

打趣调侃之言灌入耳里，我越听越觉得绝望，隔着黑布我都能感觉到这些士兵灼，热的目光。

有一双手摸上我的腿，拿过刀枪的手很是粗糙，我大叫一声“不要”就往后退。

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我宁愿唐秋夜一剑杀了我，也不愿意被这样对待，哪怕被下了药我也不愿意和别人发生关系，我不要他们进入我身体里，在里面横冲直撞。

我的闪躲激起士兵们的强烈征服欲，他们一边笑着一边在我身上乱摸，我吓得大哭，又被体内的合欢散折磨得无比难受，竟是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眼睛上的黑布已经被取下，手上的腰带也没了，我看着身上遍布的凌虐痕迹，怔忪良久。

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失去了。

清有来伺候我梳洗，他拿着新的衣裳站在榻前，什么都没说，但他的眼里写满了同情与悲悯。

他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说：“夫人……哭多了对眼睛不好。”

我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