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话谈正邪(三)

“那魔道中人日日折磨他人索取精魄，把活人折磨到死，变成阴间厉鬼，游荡在外，骸骨不得安置回乡，积攒深怨。人修仙，可以无止境，但必会遭天谴！

“那魔道中人修炼多年，心性早已受损，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出身，不了却前世今生就无法豁然登仙，因此，此人永远都无法飞升。只是无法飞升，虽然引得老百姓幸灾乐祸，可他不老不死，也是人间一桩惨事。

“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无辜遭受屠戮，这些无辜亡魂的后代，也时刻等着复仇！”

“瑶台剑阁、黄山派、静神山、峨眉月前观、赤旗帮等八大门派集结讨伐魔道，甚至合欢宗的长老弟子们也加入，其中，卦象门派的无惑真人刘昀为此战谋命，算尽天下，替他们算得十年间阳气最旺盛的时日，以及魔道中人的踪迹，此后也招致魔道余党追杀，一路流亡，至今不知生死去向。不过，即便他算得精准又如何，没有各大门派大能的能耐，又怎能讨伐魔道中人及其羽翼？”

这时，一人听不下去，豁然起身：“恰是依仗着无惑真人的天算，才让各门派有得把握将那人击杀。”

那说书先生一时间怔愣，像是不知竟有人了解这段历史，浑浊镜片下的眼睛看向那处，原本准备好的说辞梗在喉中，“这......”

起身之人正是应如虹，他不满说书人如此看低自己好友的师父，撩袍而起，振声反驳。

“有人在约定时日以前算得那魔道中人严罡具体的位置，想要尽早将其诛灭，便带领整个门派前往偷袭，却没曾想到，严罡早已命人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瓮中捉鳖。你只知正派有看卦奇人，难道邪派之人全是草包不成？他们亦算出有人将会何时偷袭，因而早早做出准备，利用五行压制的手段，甚至严罡无需露面，也能叫对方全军覆没。”

竟然有同道中人么，知晓这段事情的人可不多了。女子杏眼一晲，看向应如虹。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她，也不由得为其年纪轻轻却散发的周身气度所惊讶。

竹节般傲然挺立的身段，严肃端正的面孔，一看就是正气浩然。

不过和自己，终究是两个世界的。

殷明乾看了又看，越觉得此人有意思，总是这样端着可不累？正儿八经的样子，叫人想欺负。

“少侠请继续，继续…”说书先生一推眼镜，识时务地退了半步，萎缩在屏风旁边。连魔道中人的姓名都知晓，想必是修道者了，那么在他面前将历史，那都是班门弄斧。

周围的听客也乐得换一个显然更了解实情的人讲这段历史，纷纷拍手催促。“来一个！”

江达也不帮他，还笑说：“原以为我江达想啥说啥，直来直往，没想到还是贤弟你直，这么大气。”

“……”应如虹见坐下不是，站着也不是。方才只是头脑一热站起来抢话，如今却落得个微妙境地。他略微沉思，还是决定将这段历史娓娓道来。

“那个全军覆没的门派便是黄山派，陷阱里牺牲了八十多位弟子，此后黄山逐渐式微。更要命的是，严罡此人丧心病狂，竟用尸体炼作血肉傀儡，化作他的军队。黄山派身亡子弟都是筑基以上至金丹修为，即便血炼傀儡会使得其功力削减三成左右，依旧是不容小觑。当时各门派集结冲锋，已是感觉精疲力竭，因为他们杀的不是人，是世间的千千万万魂魄，是深不见底的泥潭，竭力将人向下拖拽。

“那叫人心神崩溃的画面，是最难忘，是最刻骨铭心。

“若非那无惑真人实力超凡，算出天时地利人和，那日白天恰好是属性纯阴的严罡实力打折扣之时，否则以严罡的势力和阴险计谋，即便是八大门派联合，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可惜八大门派决战严罡及其门徒众人的场面，都是上一辈的前辈们才能为各位描述，那时晚辈尚未出生，这些都是听门派传说的，不敢胡言，仅是讲述晚辈知道的。”

“那严罡，真真是罪大恶极，幸好落得个魂飞魄散下场，永世不得超生。”女子笑道，眼神却不动，“若他再生，便将他活剐了，三千片肉完完整整下油锅。”

众人哗然，这女子美则美矣，倒是杀意不轻，然而少有人知道，这女子并非寻常女子，是乃合欢宗人，合欢子弟以容貌为武器，毒杀猎物，极其记仇，这严罡是杀师灭祖的祸物，引得她如此愤怒也非难以理解。

亦有人笑她不知好歹，黄毛丫头也敢口称杀魔道中人，这话也就敢在严罡身死之后说。

殷明乾在心中一算，大骇，静神山当年参与讨伐魔道中人一战，还记得书中记载，玉成双遗有一外孙女，名为玉燕来，鼻梁嵌红玉，天生纯阳根骨，本以为是名男子，结果竟是名女儿！世人咒玉成双，这辈子亏心事做得太多，只生得出女儿，女儿之后仍是女儿。

可合欢宗素来以女为尊，又怎会在乎世人议论。

玉成双和女儿玉满楼都在严罡手下丧生，这无依无靠的孙女，年纪尚轻，也不知究竟如何。

玉燕来自出世后再无声迹。原以为就此平凡殒世，可事实究竟如何？

如今算来，这玉燕来该有半百年纪，然而依旧身段窈窕，容颜曼丽。只是不知在座觊觎她美貌者，加起来都够不够她打的。

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还好，晚上做一个美梦，什么都罢了。殷明乾暗自笑。

他就坐在边上，旁观着茶馆里人的一举一动。又看向应如虹，不知道有了玉燕来这人做幌子，应如虹是否就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修仙者会灵力探听那是再简单不过的，而玉燕来作为游历者，有理由用灵力探听他人讲话。冒犯又如何，在这江湖，实力才是王道。

打得过的可以尽情讨公道，打不过只能忍气吞声。

修道人的恩怨，与官府无关，与规矩无关，只与能耐有关。

讲完后应如虹便坐下来，请说书先生继续讲。

这回说书先生学乖了，不再把故事扯得海远，挑了几个鬼怪故事去讲。大多与前世今生、人鬼不了缘相关联，这些故事虽然没听过，但也觉得不甚有价值——听又如何，不听又如何，即便知道了也无法改变。

其他人倒是听得有滋有味，为那可怜的新郎叹惋。

两个时辰很快便过去，说书先生下台休息去了。应如虹和江达也站起来往外走。那玉燕来起身，想去同应如虹结交一番，怎料一群男子围上来同她搭话，一时之间竟无法开身。

鬼使神差地，殷明乾朝应如虹那方向飞去一枚符以定位。那符纸贴在应如虹身上，瞬间便焚成粉末，符印在背上，可以持续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以内，殷明乾都能找到他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