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应变

“是你......？”应如虹看着这幅面孔，隐约熟悉却完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前几天，在一个镇上，有个光头要和我单挑，是侠士见义勇为救了我。”

说起光头，倒不难想起是谁。应如虹面色难看，“你跟来此处做什么。”

殷明乾方才急中生智，想了一着不利己的法子。他硬着头皮道：“上次侠士挺身而出的时候，我......我就无可自拔地，爱上了侠士。这次撞见侠士沐浴，我承认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做了出格的事情。不过大丈夫八尺男儿，看、看一下没什么吧，侠士......”

反正什么能看的都没看到。

“你来的时候我没有听到你的动静，你不是普通人。”

寒光一闪，剑指咽喉。帝雪在外，最大的名声便是一柄宝剑却带着森冷的寒气，据说这是名匠冶炼时候熔铸千年寒窟中的帝雪晶，使得剑身即便在烈日暴晒下依然冰凉。

殷明乾后退半步，面上胆小怕死的表情一直没有变过。

运以灵气使剑时，剑气更是如同十二月寒霜一样冷冽逼人。

殷明乾瞥见剑身底部蓝色晕染，而剑尖雪白发亮，几乎马上就回想起典籍中描述的那般——帝雪寒冰，深藏剑阁。

剑阁剑阁，现时间有名的便是瑶台剑阁，可瑶台剑阁十年前遭遇重创，几乎一夜间失去所有信众，变得渐渐衰微。曾经斗剑宴十里人烟，络绎不绝的客人赶往西南峨眉峻山上瑶台剑阁的山门，从山脚到山顶，艰难险阻攀山越岭也要拜师入门。

可惜瑶台剑阁只收根骨绝佳的弟子，所以许多人失望而归。

当年人人向往的蜀关大宗派，如今门前可罗雀。就像静宫除了本门派的丹药可以交易获得银两以外，山下受其庇护的老百姓也会每年送来铜板和棉粮，信众愈多，宗门的实力也就愈强盛。

怪不得应如虹作为其中弟子，要住在如此简陋的客栈。

“说。”应如虹剑势逼近，语气也更加凌厉，“你是何人，有何目的！”

殷明乾急急开口：“我是南昆白雪山庄的新弟子，初下红尘，只为寻找机遇突破练气期，好早日晋升内门弟子。请侠士相信，我真的只是对侠士心生仰慕，想要与侠士结交，请教一番罢了！”

他一摸腰侧，宝剑在手，拔鞘面世，亦是光彩不凡。两柄宝剑相对，剑气相互铮鸣，不绝于耳。

应如虹猛然收手，诧异道：“倒是把好剑。”

见他已经相信自己说辞，殷明乾总算心不再慌乱，也能更加谨慎面对这人。又为自己的应变感到窃喜。

白雪山庄他有所了解，乃是静宫周边刚兴起的一个小门派，开山掌门为一名声远扬的老祖，但不知为何，收徒随意又不顾根骨，缴了巨额门派费用就能做徒弟。所以宗门总也不上不下，除了掌门，没有什么有名气的人物。

瑶台剑阁之人，离静山又差了几个海远，无法求证自己是否扯谎，更全无必要去记住自己那小山庄的名号。

安全，安全。

应如虹此刻身上几片布料，乌发潮湿，还在向下滴水，手上握着一把杀气腾腾的剑，在殷明乾眼里看来，和最开始对他的印象又有所改变。这幅模样，倒是说不出的潇洒风流，往窗边斜斜一靠，就是画中剑仙。

他指了指那边散乱的衣物，又指指应如虹。

“......”应如虹似是隐忍，而后叹了口气。提剑走去，擦干身上水珠，再挑起衣服一件件穿好。

眼看着他从刚出浴到衣衫服帖，从未想过看同性穿衣也能瞪大眼睛到失神的殷明乾。

不知为何，竟觉得口干舌燥。

应如虹背身穿好衣服后，站直了在原地。

殷明乾正欲开口东扯西扯，怎料就在那半息之间，剑势汹汹袭来，挑起一波狂花乱舞！正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基础剑式，各方命名有所不同，但最显著的特点就是——狂！乱！让人找不着底，在繁复而迅猛的攻势中处于下风。

说时迟那时快，殷明乾抬剑格挡，再身体前倾，正腕一剑穿刺，金色剑气如游龙翻滚，复杂的招式只需以蛮力化解，这一剑看似毫无技巧，却是孤注一掷的一剑，持剑人须得直击剑阵阵心，才能将其破解，否则必会被剑花波及肉身而受伤。且一剑的缓冲之大，足以让敌人迅速使出第二招，很有可能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殷明乾热衷习剑，除却打坐修炼的时间，都在修习剑法。在静神山首席剑术师上官南的教导下，掌握三十六式剑法，且技艺精湛，有再造天赋。

“不是吧，这也要杀我灭口，不过偷看了眼洗澡！”殷明乾在心里暗叫，迅速回身架势，随时准备迎接第二招。

剑阵被破，应如虹速度缓和下来，殷明乾也看向他双眼，惊讶发现应如虹眼中并无杀意，便知此人并非有意伤他。

他心里一动，幸好自己方才没有用灵气护体，他一介练气期弟子，哪来的灵气护体？！若是被他发现了自己谎报境界，还不惹来更大的怀疑。

来人用剑会他，他就理所当然用剑回礼！

应如虹见他很有余力的样子，不由展颜，好像方才两人从未发生过矛盾。“再来。”他低声道。

然而不容拒绝，殷明乾被迫卷入斗剑中！

帝雪轻巧前探，在一个步伐之间猛然加速，若说前半招是戏水的游鲤，后半招就是离弦之矢，眨眼功夫，应如虹就移步到跟前，剑在空中划出弧度，眼看就要刺入肉身。

殷明乾也不愿意在剑术上落了下风。若是别的情况他或许会暴露自己金丹中期的身份，选择优先自保，但显然两人只是过招。虽然应如虹进攻凶猛，但他也并不会束手就擒。

后撤半步侧转身躯，殷明乾目光紧跟随应如虹手臂肌肉，有经验的人在使剑的时候，身体往往会很协调，且即便招式有所变化，根据惯性也有一定规律。

说殷明乾有再造天赋，实际上就是指他能根据人手臂的肌肉，去判断对方下一步用剑的方向。假动作或是全力一击，他的判断八九不离十。

为了躲避应如虹的攻势，殷明乾不能将目光一直盯着他的手臂，于是握剑那手虎口微松，让剑能在手中大幅度地扭转而接下对方袭来的剑招。

“叮”的一响过后，便是两人皆能感受到的震颤，短暂交碰后是长久的剑鸣，如同远古的叶哨，绵长悠久，随着夜晚渐渐消逝。

应如虹一个眼神，殷明乾便知他要做什么，转身翻出窗外，利用那片刻的滞空，兵器的交接在夜色画出数十道虹光。

快！劲！

狠厉的风在两人之间，他们出剑的速度，一般人难以看清，更何况在墨水般的夜晚。但即便如此，两人还是跟着多年练剑的感觉，招招精准，招招接下。

半柱香的时间，两人竟已经汗水淋漓，这一比试打得可谓是酣畅淋漓，好不畅快！

两人各自退开几步远，轻盈点地站立，就算到此为止了。

应如虹看起来很是高兴：“想不到你虽只练气期，功夫却这么好，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失误了。”

“是侠士谦让了。”殷明乾拱手道。想不到，应如虹竟更是剑痴，一遇上斗剑，这个人的气场就全变了！而停下来，他又变回先前那个翩翩公子、浩然正气的模样。

“不用叫我侠士。你就叫我……敢问阁下今年贵庚？”应如虹说。

“噢，十九了。”

“那么，我们竟是同年。”

“好缘分！”

殷明乾趁热打铁，马上接道：“前辈，我们不打不相识，不如几次结交好友，不知前辈要通往何处，或许我们能更多切磋？”

许是遇到了欣赏的对手，应如虹对殷明乾的态度不再严肃，他点点头，说：“在下应如虹，不知阁下叫什么？”

果然是不记得自己。殷明乾有些失望，但他还是作初次见面那般自我介绍道：“我叫殷明乾，殷朝的殷，明乾，正大光明，乾卦。”

“好名字，阁下大约是人如其名。”应如虹略微沉吟，虽然刚才见面的时候并不光彩，但剑术如此精湛，并非好吃懒做就能练成，且出剑刚劲有力，不曲不弯，对方或许还是位君子。

许都是误会。

方才的不愉快，应如虹早忘了。

“不知前辈的字，是哪几个字？”

那人问道。

“应如是，剑气如虹。”应如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