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白沙镇命案(一)
殷明乾悻悻回客栈,却不急着上楼。执勤看店的小二靠在楼梯角落睡着了,口水还往下滴。
夺明扇在怀中似乎又隐隐发烫,但他一点都不想动。
明明拔剑就能解决的事情,只需要把锋利的剑边缘往这小鸡一样的脖子一抹,然后让扇子沾染血液,一切都能结束。
但他就是迟迟未做。
有的事情虽然简单,但一旦做了就无法回头。
“你已经无法回头了,殷明乾,还要我教你吗?”
“拔剑或者用灵力,将他杀了,谁也不会发现是你做的。”
殷明乾用剑柄挑了壶酒,轻轻揭开封喝,酒里飘着浓香,入喉却是略显寡淡的掺水味。红布酒封被陈年老酒浸泡过,所以让人闻着浓郁刺鼻,以为买到了什么好酒。结果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幌子,骗骗新来的门客的。
虽然是偷喝的酒,但殷明乾还是在心里骂了句奸商。
忽然,后院里传来阵阵笑声,铃铛一样清脆悦耳,若是大白天的在街上花园里听到了,或许会叫人心神驰荡,可现在这深更半夜的,公鸡都没起床的时候,怎可能会有女子在后院玩耍?
手捏辟邪道符,朱砂点纸,殷明乾一路推开木门,来到后院。
后院是用粗大的原木插桩,以干枯荆棘环绕捆绑起来,形成难以攀越的围栏。而现在整个后院都没有一人身影,逃了?如果是有人翻墙进后院来玩耍,很有可能被荆棘刺划破衣服擦破皮肤流血。
而若是要跑出去,则必须要通过方才殷明乾进来的几道大门,来的一路他更是未曾见到过那个女子。
就在推开门以前,都能听见女子的声音在后院响起。
殷明乾心里一惊,这是遇到鬼了!
出山以前,早就学习了制鬼之术,也听过许多前辈的制鬼事迹,然而真遇上鬼,还是第一次。
今晚,或许会有血光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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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更人穿梭巷道,敲打铜锣,吆喝着:“起来干活了......”
然而就在他走出去没多远,经过的一间客栈,就爆发出尖锐的哀鸣。
“杀......杀人啦!!!”
早醒的好事的人一拥而上,把客栈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人头贴着人头,都是当地的村民,平日里大事没几件,死人算是天大的事情。
殷明乾浅睡转醒,门又被冒冒失失的师妹拍得濒临崩坏。
“师兄师兄,出命案了!”
小有不敢耽搁,从被子里爬起来,昨天晚上有点凉,他不自觉拱进师妹怀里,还以为自己是条狐狸。晚上睡得很不舒服的白景爱早上是被两条细长白皙的手臂勒醒的。
她一边抱怨着把小有踢开一边下床洗漱,用新水漱口洗面,结果就听到了楼下的一声尖叫。
她分辨出是掌柜夫人刘氏的声音。跑出去在二楼的走廊向下望,门外都是人,却没人敢进来看,因为那尸体实在是太瘆人了。
店小二瘫在楼梯边,一动不动,像是在坐着,嘴巴微微张开,如果忽略那青色的面孔,还以为真的只是睡着了。
白景爱第一时间就去敲师兄的门。
她想知道师兄是否还在。
还好师兄亲自给她开的门,睡眼惺忪,头发乱得打结。
“死人了?”他问。
“看样子是的,我听不见楼下小二的脉搏。”白景爱说。
“......小二?”殷明乾的脸色凝重起来,没想到是小二,昨晚自己回来的时候,不是还见着了小二坐在楼梯边上么?并没有仔细去听客栈内的呼吸和心跳,难道那时候小二已经死了,而那女鬼正往外逃?
还是说,自己走了以后,才有人把那小二杀了?
“怎么了,师兄?”
“没什么。”
“师兄,奇怪,你怎么好像只惊讶死者是谁,一点也不惊讶出命案了呀!”白景爱后退半步。
“......”师妹的敏锐,时常让他感觉到害怕,她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把每一个细节都收在眼底。有时候殷明乾都要觉得,白景爱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夺明扇,为了什么目的而要求与他一起历练。
不可能知道的,要么就是知道有这么把扇子,这夺明扇,极少人知道......就连他自己,也完全摸不透夺明扇的底细,所以一直不敢贸然听信,尽管有时,的确邪心作祟。
“不瞒你说,师妹,昨夜我去茅房如厕路上见着了执勤的店小二,然后,听见了鬼的声音,我没想到她会直接害那小二,明明就在晚上见过,说没就没了......其实昨天我还打算作法引魂,但我想到或许是善鬼,就没有轻举妄动,更何况这事,我是第一次碰到。”
白景爱将信将疑,但他们一介修士,也知天地人三界循环来往,鬼魂现世并非不可能。
但,真有这么巧合?
师兄向来能言善辩,平时插科打诨嬉皮笑脸的,两人既是师兄妹又是竞争的朋友。可是自打出山,师兄的很多表现都有些令人惊讶。偶尔严肃地望着某个点的样子,好像并不那么......潇洒了。
殷明乾把腰带系好之后就随白景爱一同去看那尸体的状况。
刘夫人昨日里闲聊和他们说自己每天一大早就要出门采买货物,那么刘夫人应该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围观人群叽叽喳喳,那店小二的爹冲进来,门槛都没跨完,失足跌倒在地上,老泪纵横哭喊道:“我孝顺的儿啊,你怎么就走了——说好了带爹一起过好日子的......怎么、怎么就......”
刘夫人因为目睹了尸体太惊恐,早早地被掌柜的扶了回去歇息。剩下几个壮丁在这里,看着那具尸体,面面相觑。
“是谁害死了我儿,是谁?!”老者撕心裂肺地大叫,“我一定要杀了你!”
殷明乾对于这种场面,虽然不是说毫无同情,但也就只有同情了,如果老者把怀疑放在他的身上,那一定是不眠不休的一场大战,绵长持久......想到这里,他看了眼白景爱,这丫头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店小二面色发青的尸体。
不过话说回来,应如虹这人平日里不是最爱打抱不平么,会不会也来这里凑凑热闹?
还真没算错,应如虹一听到消息,就过来了,殷明乾在楼上看着,这人洗漱装扮好之后,还真是玉树临风,黑亮的头发在阳光下有一层浅浅的金色光晕,发尾用玉石坠子捆着,明明是简单装束,却还是让女人们驻足回望。白衣剑客趣好素雅,素来为人正义,恰符合“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应如虹从人群中走出,说道:“让我来看看。”
“还看什么,晦气......”“一看人早就死了,身子都僵硬成木头了。”“就是就是。”
旁观的人们见还真有人进去看,好奇又刺激的心情让他们探头探脑,想看看这个白衣侠客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更有看热闹不嫌麻烦的人等着应如虹露出窘相,毕竟任谁来看,这店小二都是不可能醒来的了。
应如虹对外不闻不问,他走过去,老者抹着眼泪爬开,他方才哭得腿软,但一听到有人要来帮他,他就拼了命搬动腿也得让他看看自己那儿子。
“大侠,还、还有救吗?”他问。
“早已没了气息。”应如虹摇摇头,“大约在五个时辰以前。”
老者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那你在做什么呢?”
“我虽不能医死者为生,但我或许能帮助你抓到凶手。”
应如虹看着老者浑浊又细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需要吗。”
老者哽咽了起来:“还请大侠让我儿子得以瞑目黄泉。我一定要找到凶手。”
听了这话,应如虹叹了口气,他从怀中抽出一副针套,拔出细长银针,在尸体发青的手臂上刺入,然后拔出。银针的确变色,且颜色很深。
大家惊呼,果然是中毒,虽然平日里很少见到毒,但这种方式杀人是最隐秘无声的,也能解释为何店小二在无声无息之中死于非命,身体发青呈僵硬状态。
“有人能帮我拿一只皿么。”应如虹抬起头问道。
还没等众人反应,有一黑衣高挑的少年从二楼跃下,手里拿着一个小碟,正是房内桌上放置茶碗的瓷碟。
“碟子要么?”殷明乾笑着对他说。
应如虹讶然:“是你。”
也没有废话,接过碟子,略微思考,便用银针划开尸体手臂,挤压出血液在碟中。
白景爱皱眉道:“师兄竟然拿放茶碗的碟子来装人血,教我无法面对其他碟子。”
小有说:“为什么?”
和狐狸解释不通!白景爱说:“怪怪的。”
“反正今日中午就要出发了。”小有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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