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生还

乌恒被剑气震退几步，抬眼看着面前这人。

这时，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黑暗的角落里，窜出数个魔修，跃跃欲试地靠近着。

“哟，还真是不要脸，以多欺少啊。”挡在百钺身前的修士啐了一口，突然扬声道，“殷黎，快出来，亮出咱们的人手让这群渣滓知道，惹不起就不要惹的道理。”

话音刚落，许攸似有所感地抬头，不知何时，四面的屋顶上站了数个白袍修士，无形之中，气氛有一丝凝滞。

姓殷？

乌恒警惕地看了对方几眼，在看见他腰上挂着的牌子上印有太苍二字时，回了神。

他轻嗤一声：“稀奇，太苍门的人竟也出了北冥来管这等闲事，莫不是这北冥的海太小，不够你们蹦哒了！”说罢，乌恒剑气一凝，出窍期修士的威压扑面而来。

“想打架？怕你啊？”

“端明。”殷黎跳下来，漫不经心地喊了一声。

端明收了势，却仍然护在百钺身前，挑衅似的看着乌恒。

“不知诸位来此所谓何事？”许攸朝着殷黎笑了笑，“实不相瞒，这个孩子夺了我们魔都一件重要的宝贝，我们奉命得将他带走，如此，太苍门所求之事，我们必不干涉。”

“巧了，我们求的，还就是这个孩子。”端明戏谑地上下打量了许攸几眼，开口道，“如此，你是拦与不拦。”

百钺缩在墙边，将蝃蝀收起来，来的这群人他认识，或者说是他们穿的这衣服他有印象。增城好歹也是巂州的主城，更别提有一位合体期修士百玘坐城主位，当年他父亲在城内办过一个法会，邀请正道的各个宗门、派别、散修前来。那正是六月，不归山上蓝鸣花开满了山头，花飘满城，法会七日不绝，增城夜火不息，白衣修士御剑而来，踩着繁华的灯火，踏进人世喧嚣。

后来父亲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白衣修士面前，他第一次觉得白衣甚美，他仍记得那衣摆上的灰白云纹，腰间的玄玉牌与剑柄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太苍门……太苍门。百钺心里默念着。

“咯，小孩儿，吃药。”端明说着，从瓶子里倒出两颗药丸抛给他，说得和吃糖豆一般轻巧。

百钺接过恍惚地看了眼，是普通的疗伤丹药，看着品阶不低，他默默吃了一粒，剩下一粒收了起来。

吃了药，百钺的神志恢复了些，却仍旧没有力气，他望着西楼上熟悉的身影，喉头涌上一抹腥甜，四周天旋地转，紧接着眼前一黑，直直地往前倒，一旁伸过一双手接住了他。

乌恒看着百钺被人紧紧护着，估计今天是没那么容易带走他了，于是道：“既然你们诚心与魔都作对，那还必须得打这一架了。”说着，乌恒再次提起剑，朝端明冲了过来。

端明也举剑相抵，许攸几步朝殷黎杀去。

刀光剑影之间，两拨人马打得难舍难分，一时竟看不出谁占了上风。

说时迟那时快，端明提剑的手腕一转，剑从他手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迅速结成的法印。周围好像没了动静，画面仿佛静止住，法印结在乌恒面前，他却一时没了反应。

“破。”端明小声呢喃道。

“轰！”法印炸开，乌恒瞬间被击退数丈，尘土飞扬。

这边许攸一分心，猝不及防被震退了几步。

看着乌恒被打到地上爬不起来的样子，周围的魔修也三三两两地躺在地上，他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不耐烦地轻吐出一句：“废物。”

“打不过就趁早收手，反正这个孩子我们今天是一定得带走，你要来找，我们在北冥等着你。”端明抬着下巴说道。

说完，他抗起百钺和众人一起消失在百米之外。

“大人，人跑了，追不追？”许攸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一个魔修凑上前低声问道。

许攸像是回了神，他转头笑看着魔修：“我告诉你怎么办。”

说罢，伸出一只手覆在他颈上，“咔—”地一声，把他的脖颈捏断了。

众人胆寒，不敢再说话，看着许攸把那具尸体随手一甩。

“来几个人，把这玩意儿带走。”许攸走到乌恒身旁，一脚踹晕了他，然后理了理衣服，道，“那上面吊着的也带走，把这儿烧了。”

“是！”

熊熊大火再次在这座城烧起来，大火三日接连不断，像是要把往日的繁华与罪恶一起埋葬在火后的废墟中。

“小孩儿，吃饭了。”端明敲了敲门，吼道。

距离那日他们将这小孩带走已经过了五日，一开始发了疯似的要回去，哭着求着喊着故人的名字，喉咙都哑了，殷离没办法，一巴掌下去让他晕了两天。醒了以后这孩子突然不哭不闹了，饭也不吃，也不说话，整日看着他那鸳鸯钺双眼无神。

端明以为，今天百钺会照样不理他，不料他刚转身门就开了。

百钺打开门，十三岁的他还没有端明胸口高，他也不说话，接过端明手里的饭菜就转身。

“就是嘛，不吃饭怎么行，你又没辟谷，学什么......”端明眼睛一亮就要跟上去。

“啪——”门被关上，把人堵在了外面。

端明头一次被一个小孩拒之门外，当下来了火气，又不好对个孩子说什么，只好捏了捏拳头，走了。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给他送饭了，爱咋咋地，我没脾气呀？”端明拍着桌子朝殷离吼道。

“端明师兄，你担待一下，和个孩子计较什么。”

“就是，人都那么惨了你还不给别人吃饭，过了啊。”

“我！”端明站起身，又坐下来，像是妥协了，“还有两日就要到太苍门了，我就再给他送这么两次饭，回了宗门看谁理他！”

“哈哈哈哈！你还忧心别人，你这次偷偷跟着来，回去以后看晨风尊者不叫你抄书抄到手软！”

殷离摇了摇头，刚要说话，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百钺端着洗干净的空碗空盘子进来，众人一时都有些尴尬，没再说话。

“我洗干净了，放哪？”百钺站在门口，低着头低声道，他有几天没有开口了，乍一听这声音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啊，你都洗啦，我还说等会儿我去收......”一个白衣修士走过来，拿过托盘，“给我吧。”

百钺点点头正要走，殷离突然叫住了他：“等等，既然你来了我们跟你说说事情，过来吧。”

百钺的脚步踌躇，犹豫着踏进了门槛，却仍然与他们隔了段距离。

“你站那么远说话都听不到，过来坐着。”端明不自在地拍了拍他身旁的凳子，“这里的以后都是你的师兄，别不好意思啊。”

百钺闻言突然看向他，过了几秒，不知是认出了这是给他灵药的人，还是弄明白了他说的话，小步上前坐在了他身旁。

被他直愣愣地盯了几秒，端明心里突然涌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像是蕴藏着波涛。还没等他弄明白怎么了，视线从他身上偏离，下一秒，人坐在了他旁边。

怪怪的。端明摸了摸脑袋，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