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那是高铭

八月的光阴在少年们的小打小闹间悄然流逝。成人世界傲慢的加压与倾轧，使得早在七月末就开始补课的高中生，已不再觉得九月是欢脱的开学季。

芳馨园的栀子花已然落尽，枝头风华已为园中四角栽种的金桂所占领。荧黄色的花苞饱满地昂着头，在秋日微暖的阳光下酝酿着私隐的香气。

许多情侣喜爱在这个季节来园中小聚。虽有青春时内心的悸动，但又因年少不安的恻隐而不能过分亲密。他们从复古的回廊里穿过，从渐渐冷清的花坛旁掠过。所到之处，留下的尽是未来必当回味无穷的记忆。

于乐一如往常地喜爱在午后来园中的长椅上打盹。只是上周有些感冒，使他每每行将入睡，便会被接二连三地喷嚏扰醒。他用那本厚厚的《文学常识集锦》盖住脸，试图用书本的墨香味盖住鼻中酸涩，谁知只是适得其反。

“啊嚏！啊嚏！啊——嚏！”

于乐难堪地从衣服侧兜里揪出一张卫生纸，擤了擤鼻涕。

“你认真点好不好呀！”胡恩美在一旁抱怨道。

“哎哟胡大妈！”于乐没好气道，“我已经很认真复习了好不好呀！”

“一会儿犯困，一会儿打喷嚏，你这叫认真复习呀？”胡恩美摊了摊手，道。

于乐圆润的脸蛋上闪过一丝尴尬。他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驳道：“我这不……这不病号儿嘛！”

“行了吧你！”胡恩美上前拽住他大大的招风耳，“你最好识点儿相！这比赛眼看着就是这周六了，你再不把这本书背完，到时候怎么办呐？”

“那您也没必要坐着儿监督我吧？”于乐鼓起了腮帮子，“更况且，这本书里写的，都没用！”

“哟呵，”胡恩美轻蔑地挑了挑眉，“你还能得不行了，这可是老萧亲自找的书！”

“切！”于乐更加轻蔑地抖了抖眉，“我不看老萧的书也能拿奖，才能让老萧刮目相看呢！”

“嘿你这……”胡恩美被怼的哑口无言，只剩下无能狂怒。

于乐白了她一眼，低下了头。

不过的确，眼瞅着后天就是比赛了……于乐心里想。昨天刚补完数学，明天又要补数学，后天是比赛，比赛后一天又是学生会全体大会的表演……

太累了啊！于乐叹了一口气。

“哎，于乐……”胡恩美轻轻戳了戳他。

“干嘛干嘛啊！我好好看书就是了，烦死了！”于乐怒道。

“不是，你看……”胡恩美悄悄指了指对面的树丛。

于乐顺着胡恩美的手指看去。

对面的灌木丛后站着一男一女两个身影。那身形魁梧地男生似乎并没有穿校服校裤，只着一件海蓝色的篮球背心和短裤，那女生的身影隐隐掩在树后，只看得见叶隙之间她长长的辫子。

“这好像是……”于乐皱了皱眉。

“是不是那天那个档案上面的，体育部副部长？”胡恩美凑近八卦道。

“我是说那个女生，”于乐挠了挠头，“好像是陈知影学姐……”

“你看那个男生，男生！”胡恩美有些着急道，“这个男生跟上周你给我看的档案上的那张证件照，一模一样！”

“什么我给你看，明明是你自己抢去的……”于乐嘟了嘟嘴。

他目光移向胡恩美念念的男生。那男生小麦色的臂膊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修长的脖颈上显著地凸出一颗喉结，好似悬崖峭壁上生出的硕果。

于乐不知怎么的，生生咽下一口口水。

对面的男孩微微侧过脸来。

“就是他！一定是他！高铭！你们体育部的副部长！”胡恩美激动地搡了搡于乐。

“什么我们体育部！”于乐不乐意道，“我是文艺部的好不好。”

“这不是重点。”胡恩美说，“那真的是高铭!”

“是是是，那是高铭，所以呢？”于乐不耐烦地转过身去。

胡恩美看了看对面的两人，在胸前搓了搓手。

“你要干什么呀？”于乐疑惑地问道。

胡恩美不再睬他。她坚定地顺了口气，便从长椅后走了出去，用一种奇特而扭捏的步伐绕过树丛，像对面两人走去。

“哎……”于乐意识过来，想要出声阻止她，可却为时已晚。

“嗨，你们好呀！”胡恩美柔声道。

我的老天……于乐难堪地捂住了头。

高铭和陈知影转头看向她，又皱着眉，疑惑地彼此对视。

“我是高一4班的胡恩美，学长学姐好！”胡恩美朗声道。

“你认识？”陈知影瞅了瞅高铭，朝他抬了抬下巴，问道。

“不……不认识啊。”高铭觉得有些好笑。

“现在就认识了，学长好！”胡恩美说着，伸出一只手。

妈呀，她这是在干嘛呀，真是尬死我了……于乐看不下去，便站起身想从后面偷偷溜走。

“哎，于乐吗？”陈知影听见草动，扭过头去，正撞见于乐要跨上台阶。

“啊……”于乐听见陈知影的声音，只好狼狈地回过身来。

“对，他是于乐。学生会文艺部的。”胡恩美笑道。

“呵，”陈知影轻笑一声，“你们俩这干什么呢？”

胡恩美正欲说，陈知影便走上前去，昂首盯着高铭，说：“这，是你安排的？”

“啊？我？我安排什么？”高铭一头雾水。

“让我们部门的人带一个傻乎乎的小学妹来，想看我吃不吃醋？”陈知影戏谑一笑，“高铭，没必要啊。”

傻乎乎的……小学妹？胡恩美听此，心里有些发火。

“那个……学姐，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啊……”于乐没听清陈知影的话，只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不该留在这里。于是抓住时机，一跃上了台阶跑掉了。

陈知影见胡恩美仍伸着胳膊想要和高铭握手，便微微弯腰，轻声问胡恩美道：“于乐没事儿，你有事儿？”

胡恩美一时语塞，忙把胳膊缩了回来。

“知影，我想你误会了……”高铭忙上前道。

“没意思。”陈知影对高铭摆了摆手，又对胡恩美道：“学妹，下回，可以自然点儿。”说罢，她轻轻笑了笑，把马尾辫一甩，便转身离开。

“不是，知影……”高铭忙上前去追，不料不小心踩到了胡恩美的脚。

“哎哟！”胡恩美惨叫一声。

她可惜地看了看自己的新鞋，再抬头时，高铭和胡恩美两人都已不见了。

胡恩美的脸色阴沉下来，暗暗握紧了拳头。